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染风奕剑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将巡景gl 作者:九十七郎 这是一个退役将军和自己青梅竹马的邻家姐姐相爱相寻的故事。 架空,游记,半种田风,一贯淡淡的风格…… 甜文啦甜文啦,十七的新作,基友云开全程脑洞,在下负责抓笔的合作文,欢迎捧场。听说收藏很重要,麻烦戳一戳收一收。 温馨文,HE,日更无能,十七节操一贯很饱满的…… 内容标签:年下 青梅竹马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原玳景华初 ┃ 配角:云开白泽 ┃ 其它:精分……,九州系列…… ☆、楔子 上   【楔子上】   大楚烈武帝八年,从峡龙关口吹来的风拂过黎州,掠过苍茫的凉水,直直奔向了九州腹地江都城。   琅江两岸见绿许久,虽是二月初春,拂过两岸的江风还勿自带着料峭春寒,可细密的藏白花还是布了两岸。远远望去,大片油绿的青草中星星点点落了一粒白。   卯时三刻,城郊早起的农夫早就来到地里,赶着耕牛下地,拖着犁,将旧年收割之后还剩着一个个稻草头的水田翻新,预备春分之后下种。   老张头赶着牛车沿着水田中间的大道,摇摇晃晃的走。天色渐亮,也能从宽阔的水田中看到零星的几个人。抬眸远望,泛着水光的宽阔水田里,三条长长的黄色泥路交错在一起像大蛇一样蜿蜒横卧。   他甩了一下牛鞭,驱着这头老牛走快一点,抬头看了一眼三叉路口那颗抽了新芽的老柳树,扭头看着坐在牛车上的人,嘿嘿一笑,“过了这棵老柳树,就到官道上。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进城。只要进城,一见到华神医,你媳妇的病哦,包管好!”   坐在牛车上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男人一袭青色长衫,发髻有些散乱,可一身书卷气难掩,一看就是个落魄书生。他坐在牛车上,身体随着牛车在这不平坦的道路上摇晃,怀里还抱了一个女人。算不上多美,但看上去也是个勤劳持家的年轻妇人。只是面色蜡黄,身体虚弱,一看就是患了病的。   男人抱着怀里的妻子,只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听了这话,老张头只是晃了晃脑袋,又甩了一下鞭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华神医就是华神医,不是老头我吹大牛肚子,老头我驾着这辆车拉过那么多人,去的医馆只多不少。就叶神医这一家,全是愁着脸进去笑着出来的。只要它是个病,就没有华神医治不好的。只要是个人,就没有华神医救不了的。”   牛车上了官道,路途平坦了起来,老张头的话也就跟着多了起来。他也没管身后的青年人有没有回应,只自顾自的说,“几年前宛州发了大水,瘟疫横行。医馆门口全是人,还没救回来一个门口就死了一排。那时的人命,可比窗纸还薄咧。医馆的大夫也是人,这样的瘟疫他也怕,人放在门口直说救不了,不少的医馆都闭了门。”   “据说江都太守都下了命令,让医馆大夫都出来救治,可不开门的就是不开门。当然开了门的,还是没有用。楚京里也来了不少大夫,做官的大夫,可拿这瘟疫也是没办法。病死的人,一天天的多了起来。整个宛州五座城死的人可不少咧。”   “几年前我还在江都城里拉货,认识不了同伙。不过我拉生人,他们拉的是死人。听他们说,每天运到乱葬岗的人,都能拉满一车。江都这地方,死了人是要埋起来的,可新来的太守说,埋起来瘟疫就断不了,不能埋,只能烧。那个月,乱葬岗起的火怕是把那些陈年老尸都烧出来了。”   “可这与那华神医有什么关系?”牛车上的男人,听到这里终究还是问了一句。   “嘿,关系可大了。这瘟疫呐,就是华神医治好的。”说到这里,老张头眯起了眼,干的好像树皮一样的眼角旁有着浑浊的光。“四年前,瘟疫横行的时候,华神医恰好来到宛州,进了江都城,揭了皇榜,刷刷刷的当着太守的面写下了药方,瘟疫就这么治好了。”   听到这里,年轻的男人摇了摇头,就不再说话了。这话,他听了不少,每次带着妻子赶车到别的地方治病,总会有人和他说一样的话。只不过,有时候神医姓陈,有时候神医姓沈,总之无论是谁说的,说的神医都好像是那个几年前救了整个宛州百姓的神医一样。   身为宛州人,自然是知道四年前发洪水瘟疫横行是何等惨状,也晓得那位神医有多大的功绩。只不过那位神医隐姓埋名不知去向,只余众说纷纭。这位赶着车的男人,嘴里的华姓大夫究竟真的是不是那位神医,他是不知晓的。只听人说,这位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若能治好他的妻子,那是再好不过……如若是不能,那就得出宛州了吧……   年轻男人紧了紧怀抱,让妻子在摇晃的牛车上躺的更加舒服一点,望着越来越近的江都城门,像是被风迷了眼一般微微眯起了眼。      卯时最后一刻,张老头将人送到了华神医医馆的门口。初春的早晨,天空还蒙着灰色的云,太阳照不下来,天地间有些阴沉的亮。牛车上的男人背起包袱,将怀里的女人抱了下来,打量了一眼四周。   车停在医馆门前,下了车,只要抬眼就可以看到医馆的门扁上书的四个字,【悬壶济世】。赶车的老张头告诉他,医馆过了卯时才会开门,此刻,医馆的门自然还是闭着的。念着赶了一早晨的路,他抱着病重的妻子,给了车钱之后,看了一圈就到一旁的粉摊要了一碗粉,扶着妻子就开始吃早饭。   用了早饭,也差不多到了开门的时辰,男人贴在女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就扶着她到了医馆门口,果真等了一会之后,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小童,将他们引了进去。掀开坐诊的门帘,就看到今日坐台的大夫。那是个男人,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长袍,黑发浓密,下巴上还蓄了寸长的胡子。看起来不像是治病的大夫,倒像个书院里教书的先生。   想着此前在粉摊吃粉的时候,卖粉的老板擦着桌子同自己说,华神医救过的人全都好了,你媳妇的病也一定能好。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救人事迹,这么对起来,眼前这个不像大夫的教书先生,倒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妙手回春医术大家的味道。想来,就是这医馆的馆主,华神医了。   这人,或许真能将自己妻子的病给治好。   扶着妻子坐在凳子上,男人躬身,作了一个揖,“在下宛州江陵叶安,见过华神医。”   原以为定是不会认错人的,谁知那那位看起来像是馆主的大夫却摆摆手,笑的不以为然,“我可不是什么神医,也不姓华,看你这样子,怕是听了人言来找华初治病的吧。那你可得再等上一刻钟了,华初这会还没来呢。”   中年男人的一席话,让叶安楞在了原地。   看这情形,只怕不少人将这中年男人认做过华神医,男人笑笑,“我是这医馆馆主,姓楚,华初大夫是我们这镇馆的大夫。既然你是来寻她的,便去她诊室那里等她吧。”说罢,唤来一侧侯着的药童,吩咐了两声,就把叶安同他妻子带到隔壁的诊室。   男人抱着妻子,喂她喝了两口水,细细的说着话。他们从家乡出来已经有半个月了,家里的孩子都由岳父岳母照看着,此刻,久病的妻子念起在家的幼儿,着实不安。他揽着妻子,晃着她的身子,轻声哄了几句。说说家里幼儿,再说说她熟睡时自己看到的风景,不一会,就把妻子逗出了笑容。   就在小夫妻说着悄悄话的时候,诊室的门帘被掀开了。叶安闻声抬头,看向来人,又是一愣。   “久等了。”来人是个女子,身形高挑,比宛州的女子高上半个头,黑缎一样的长发浅挽,穿着时下流行的宽袍,肤色有着不同于琅江两岸人的苍白。   “你来我这儿,是为了你的妻?”女子径直走到诊台,隔着一张桌子坐到了他们的对面。她的官话说的很好,没有宛州人软绵的口音,非常的纯正。仪态也很好,明明是个女人,看着她,叶安仿若看到书院里那些风度翩翩手拿折扇,腰间带玉的大家公子。   这样的涵养……莫非这医馆里的大夫都不是大夫,而都是秀才么。而且听她这话,难不成……   望着面前眼神专注的盯着自己夫妻二人看的女子,男人有一瞬间的错愕。千想万想,他都没有想过,那个众人交赞不绝的华神医,会是一个女人,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   说个很重要的事情,关于加更问题,长评一篇,加一更。   其他时候,看状态……谢谢捧场哈哈哈哈→_→ ☆、楔子 下   【楔子下】   “叶安,你媳妇的病,好些了吗?”叶安提着包子踩着台阶正要进医馆门口,忽地听到有人唤他,回头一看,却是半月前将他送到医馆门口的老张头。   虽然叫做老张头,可人却算不上很老,看上去就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汉子。这老张头是江都城城外祥和镇赶车的一个车夫,那日他们夫妇在镇上落脚,第二日就是坐上他的车进城的。   老张头似乎与这医馆很熟,隔三差五只要遇上有病痛的人都会把他车到这家医馆,从来不去别的家。若是遇上空闲了,老张头还会在医馆门口的摊子买碗粉,坐在医馆旁边的台阶上和守门的童子说说话。   叶安在这半月见过他两次,一来二去的也就说上一些话。扭头见着老张头靠在牛车旁眯着浑浊的眼望着他,提着包子叶安彬彬有礼的点头,“嗯,快好了。”   “我就说嘛,你媳妇的病保管好。华神医就是华神医啊……”他嘿嘿一笑,看着叶安手里提着的包子呶呶嘴,“那包子,给你媳妇带的。”   “嗯。”   “嘿嘿,你可真是个疼媳妇的秀才。老头我也要去填填五脏庙了,不吵你了。”他笑笑,跳上牛车,一甩鞭子就把车子驶了出去。   见他说了一会话,便要离开,叶安道了一声, “慢走。”而后转身,进了医馆。   华初大夫的诊室门口,有一对父子在等着,看起来是来求医。来向华初大夫求医的人,每天都有。她的医术的确很高超,自己被诊医不好的妻子,在她的手下一天天的好起来,叶安对这个女人实在是佩服至极。   匆匆扫了一眼大堂等着的病人,叶安扭头,快步的掀开堂后的帘子,走向后院。医馆的后院是住人的地方,馆主一家就住在那里。当然,那么大的院子馆主一家人是住不完的,后院还空有大半的屋子,提供给远道而来的病人居住。价格比外面的客栈还要低一些,因此像叶安这种远道来求医的人住在这里是再合适不过。   去到自己租下的院子,喂了妻子吃了买回来的包子,将她扶到门口自己就跑到灶房煎药。   “叶先生,又来给您夫人煎药啊?”灶房里有两个人,馆主的两个徒弟,啊大和啊二。和往常一样,他们早早起来在灶房里帮人煎药。阿二靠门口近一点,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扭头与他打了一个招呼。   “嗯。”叶安点头,提着一包药,进了去。拿了洗净的砂锅,将药包解开,把药材放了进去,便添水加火。他妻子病了一年,煎药这事做的自然是很流利的,火候也能控制得很精准。第一次煎药的时候,楚馆主就曾帮他试了一口,之后就不断的用叶安的例子来教训自己年轻的徒弟。   这半月来,若是煎药的时候有碗煎得不够好,楚馆主总会拍着自己的弟子说上那么一句,“煎了十年药,还不如一个只煎一年的先生,你们以后该怎么济世救人。”一般阿大听了这话,只是垂首恭敬的立在那里任由师傅教训。而阿二也是耸耸肩膀,垮着脸等着师傅训完之后,才扁扁嘴巴吐出舌头,当真是年少纨劣。   有了这个缘故,每次叶安煎药的时候,阿二总会伸长了脖子侯在一旁观望。瞧瞧这个瘦弱的读书先生如何能比他这个混迹药馆多年的人还要厉害。   其实他们兄弟俩做学徒也就是四年的时间,绝对没有楚馆主说的那么久。阿大和阿二是兄弟俩,前几年战乱的时候父亲带着一家老小从北到南投奔亲戚,却不曾想半路遇到盗贼,父母亲都死了。兄弟俩侥幸逃脱,便一路流浪到了江都城,亲戚没找到,反倒是找到了这家医馆。被好心的楚大夫收留,就成了半个宛州人。      阿大年纪年长,约摸十七八,长得很俊,寡言少语,但医馆附近有不少的姑娘都喜欢他。   宛州民风开放,姑娘们要是喜欢谁就会大大方方的上前送上手帕。手帕上往往绣有秦晋之好的字样,往往说的都是求婚的意思。当然,也有更加开放的女子,手帕上是不绣这些的,绣上的是地点。这种情况一般比较香艳,说的是一度春宵。叶安不知道阿大收到的手帕都是哪些,但每一次出门阿大的怀里总会有手帕,只不过他从来都不理。   阿二稍小,十三四岁的瘦弱少年,虽然面容稚嫩也能看出来同哥哥一般俊俏的模样。来医馆的熟悉病人都喜欢他,他嘴巴甜,能哄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只要是个活的他都能哄。这样的性子挺讨喜,叶安也很喜欢这样的少年。但有一点,叶安非常头疼,就是这少年在哥哥面前十分多话。从进来煎药开始,叶安就听着他对哥哥一直唠叨一直唠叨。   阿大绕着灶炉走了一圈,他也绕着灶炉走了一圈,边走边跟在身后叽叽咋咋。阿大就看着火,听他说,间或应上一声嗯。   叶安看着火,也无甚事,便竖着耳朵听了几句。听了之后,方才知道这少年说的是什么。      说的,却是一座城,初城。      初城,叶安是知道的。战神原氏在边疆的故地,几年前被屠掉的城池。   溯北与大楚时有战争,近来最大的一次便是这几年的事情了。   那还是烈武帝元年的时候,大楚边境的澜州有蛮来犯。刚继位的新帝将国号名位烈武,在先帝的白番还没有断掉之时点了驻在澜州的兵马气势汹汹的开始反击。当时澜州的大都督便是镇北大将军原睿。原老将军是五十年前叱咤沙场的人物,如今新帝任命,依旧宝刀未老,带着兵马从峡龙关口杀出,很是反击了一场。   只不过,尘封的宝刀终究比不过刚出鞘的利刃。和北蛮战了一年后,原老将军却因身体不济,受了风寒,一病不起,最终倒在了峡龙关口外的漠漠草原上。   至此,这个从百年前开始就被称为战神世家中最后的一个男人,也死了。   老将军的尸体从峡龙关出发,沿着北川河往下,贴着边界运回了澜州边境,与漠漠溯北仅一河之隔的故土——初城。   那是烈武帝二年的秋天,萧瑟的秋风掠过卡什山脉,跨过浩浩汤汤的北川河,将初城北城门楼上的旗帜吹的烈烈做响。   白幡被风扯得烈烈呜咽时,澜州原氏最后的血脉举起火把,将架在河边的柴堆点燃。大风吹起,火势汹涌的将柴堆里逝去的老将军吞没,化成了灰尘,随着风落在了浩浩河水中。   也是这个秋天,忠于原氏一族近两百年的沧澜军被年轻的皇帝交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那是原氏一族,最后一人,原玳。大楚的百姓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年她到底几岁。和她的父亲一样,十六岁的那一年她接过祖父留下的长刀,穿上盔甲,跨上澜州的越崎马,从南门出发,去到了峡龙关门口——原家世世代代都在此流过血的战场。   大楚的历史上,从来不缺少能够叱咤风云的女人。可原家,传了几百年,却只有这么一个女人能留在史书里。   自原玳进入战场后,几乎百战百胜。不到一年,就把蛮族人抢走的地盘收复了。可谁也没料到,此次溯北蛮族是如此的来势汹汹。   烈武帝三年的冬天,宛州城下了大雪。那个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的冬夜里,远在边疆的澜州初城被一群横渡北川河的蛮族人,一把火烧了个彻彻底底。   年轻的将军生平第一次遭人算计,就将自己祖辈出生的城池丢给了溯北的蛮族。   葬在北川河里的原氏英灵,未能如同生前一般,将侵犯自己家国的蛮族人阻挡在北川河上……      那座城,那座名为初城的城,在五年前的冬天里,就死了。   等远在峡龙关外大漠的年轻将军再次把这座城池夺回来,已经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阿二嘴里絮絮叨叨的,正是这座城池近来的事情。   三年前,原玳大将军收复了城池之后,带着沧澜军转身进了漠漠草原,深入敌腹去了。那座城池,在兵马撤离之后,就又成了一座空城。烈武帝在那时下了旨,鼓动了好一批年轻人到那里去重建。   除了将军府周围十里的地方,先到先得,就连城外的良田,也是如此,只是进了初城门,就要永远都做初城人罢了。   附近的百姓一听,自然是蜂拥而至。不到一月,那座空了的城,又开始恢复了原先人声鼎沸的喧嚣。医馆旁边卖布匹的楚老丈,他的女儿女婿一家就是那个时候,背离宛州江都,去了初城的。   阿二是从那里听来的消息,比如初老丈的女婿又挣了多少啊,或者初城又发生了什么事被皇帝奖励啊一类的,总之全都是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   阿二不停的说,叶安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听。等他把今早听到的事情说的差不多的时候,叶安的药也差不多煎完了。   阿大将煎好的药,倒在粗瓷的大黑碗了。药汤落入碗中,淅淅沥沥。伴着这样的声音里,阿二跟在哥哥身后手舞足蹈的大声说话,“对了对了,哥哥,还有啊,我听人说,原玳将军要回帝京复命了。据说仗还没打完,皇帝都下了三道旨,催她回来。哥哥你说她这次会不会回来,回来的时候会不会经过江都城啊。梁师傅说从澜州峡龙关返帝都,一般都到黎州,取道明月峡,到了宁州,再到宛州,十有八九会经过江都城的。”   他的话语里带着对英雄的崇拜,语气里尽是孺慕。“原玳大将军,战神哎,很厉害的一个将军,要是真从江都路过,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她一眼。”   少年眉目长得即为俊俏,跟在哥哥身后望着对方,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巴巴的等着对方一句嗯。   可还没等到哥哥回答,门口处就传来一个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阿二,你刚刚,说些什么?”   叶安闻言,抬头一看,却见一身白衣墨发轻挽的华初大夫撑着门框,看着方才叽叽喳喳的阿二,目光定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样的华初,像极了成亲那夜挑开妻子盖头的自己。   欣喜,激动,仿若等待了一场相隔几千年的重逢,漫长的岁月只祈求掀开盖头时相对的第一眼。如此,便是下一秒死去,也是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快乐啊元宵快乐。么么哒啊么么哒……   最近遇上一点糟心事,但还是如约在元宵开了新文。   是非曲直无定论,恩恩怨怨由人说吧。   盗文这事吧,呵呵……实在无可奈何,十七也是无能为力。   可盗我文,还不要脸说是转载,完了之后还骂十七,也是醉了。   估计十七还比较年轻,受不的这样的事。对于读者,我只想说,买V呢,你觉得值得买,买的开心,就买。   不值得呢,你爱看盗文我也没办法。   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在休息的这半个月寒了一点心。又要看十七的文又要说十七是个多么恶劣的人,也是醉了。如果不让你偷我东西就是恶劣的话那我的确足够恶劣。   既然我这么恶劣,那就不要看文好了。   现在一些看盗文的孩子,三观实在无法理解。她们只会说谢谢楼主,谢谢吧主,却忘了写文的是谁。本末倒置得让人无语……最无语的是,作者去维权,还有人在说你怎么证明你是原作,你个不要脸的。   自认为做人问心无愧行的正当,但我发现对于一些奇葩的人来说是没用的。管你是谁,只要妨碍她们的利益,就喷啊喷的o(╯□╰)o。   被盗自己文的人骂得挺惨的,偏偏我就是打不过她,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无奈。犀利一点讲,那就是权限狗啊……   总之呢,糟心事很多,我发发牢骚也就过了。可能看文的没有那么大的感触吧,毕竟那是我一个字一个字亲手写出来的东西,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完成的作品,就好像养孩子一样。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还是那句话,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要是实在不方便就完结后去看盗文吧,反正盗文事业如此发达。   只要能够认真的看十七的文,十七就很心满意足了。   我只是个说书的人,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空旷的大厅里,为台下等着的观众说完一个事情。   不管屋外杀人放火还是兵荒马乱,但求一地清净。   当然,最爱还是诸位能留评,如此,便多谢了。   各位客官往里走,这回,先生十七说的是一个将军的轶事。 ☆、第一个地方——初城离别   【第一章】   澜州的三月晚春,在北川河面上的风拂过,飘下毛毛细雨时,显得有些微微的凉。长风拂过苍茫的北川河面,爬上了被雨打湿的柔软青草,还有星星点点的爬地菊,也将岸边立着那一人身上穿的斗篷鼓了起来。   背对着一望无际爬满青草的平原,朝着缓缓流淌的大河,那人穿着灰白色的斗篷,拄着一把长刀站着。像是挺拔的白桦一样,在烈风细雨中一动不动。   毛毛的细雨将她斗篷打湿,上面的绒毛沾满了细小的水珠。岸边的风很大,时不时将她斗篷的帽子吹开,也拂开她长长的额发,露出被挡住的那一双深邃的眼。似是在风雨里站了许久,久到只知拄着长刀支撑身体其余的一无所觉。   这是一个年轻人,风吹开帽檐时可清晰的看到她年轻苍白的面容。灰色的斗篷底下,是一身玄黑劲装。或许是衣服颜色的缘故,使得她高挑的身躯显得异常消瘦。她拄着刀,脚下踩着的地方是一片被春雨打的半湿的灰烬。在她的身旁,还有几根没有完全烧掉的木柴和旗杆,在雨水的濡湿里显露出一节节碳块的模样。   这个地方,在昨天烧了一场大火。   随着这场大火烧掉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近年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原玳。   原本该在二月收到皇帝命令回帝京的年轻将军,在对蛮族的最后一战里,被对方的青隼射到了心脉,还没有返程,就把魂魄留在了苍茫的草原上。这是澜州原氏最后一人,将她的遗体运会初城的那一天,从峡龙关口到初城的每一座城池上都插满了原氏一族的白幡。   如同原家的每一个子弟,这个比父亲还要早死去的年轻女将军在北川河被火葬去。可是,点火的那个人,再也不姓原,而是接受沧澜军的北漠王钟离邺。澜州原氏,在这场大火里,退出了大楚贵族的舞台。   昨日来送葬的人很多,老的少的,可是没有一个是初城人。这个将军,怕是最后一个死去的初城人吧。   带着斗篷的年轻人,站在昨日焚掉大将军尸体的地方,望着宽阔的河面,久久驻立。身后马匹放缰的黑马,低着头啃着鲜嫩的青草,偶尔抬头望向那道单薄的身影时,黑亮的铜铃大眼好似带着哀怯。打了个响鼻,黑马蹭了蹭蹄子,甩着背上的鬃毛,仰头,轻鸣一声,空旷的河岸边响起了悲哀的呜咽。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年轻人将拄着的长刀收到身后的刀鞘上。背起长刀,转身,翻上了黑马,朝着插满沧澜军黑红旗的城门慢悠悠的走去。河水仍旧在她身后缓缓流淌,除了呼呼的风声,那宽阔的水域毫无声息。毫无声息,却大的让人害怕,仿若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吞噬进去。      今日微雨,整座初城都好像浸在迷雾中一般,人走在街道上,都觉得湿湿凉凉的。将军府外巷口买杂货的老板,从店里踱步出来,站在廊檐下,看着微微细雨将对面酒楼的旗杆打的飘摇,拢着袖子眯起了眼睛。   “春雨贵如油,可这毛毛细雨的没完没了的要下到什么时候。这北方的春天怎么比冬天还要冷啊。”老板姓安,原先是个宛州人,那年皇帝下旨来到了初城。听得自己南方的老板今日又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北方的老伙计整理着身后的货物爽朗的笑笑,“这是倒春寒,冷自是不必说的。老板你来了两年,难道还不适应嘛?”   “不不不不,”听着身后年轻的老伙计这么说,人过中年的安老板拂袖轻叹,“这初城的冷,哪里及得上宛州三分。就算是倒春寒,也万万比不过的,因此,我倒并不是觉得冷。”   “哦?”   “宛州的春天,是很暖和的,冬天却是很严寒的,那个地方一年四季都是那么井井有条不慢不急的。”   “老板,可是思乡了?”心思灵活的伙计转念一想,便晓得老板为何如此作态了。   “故乡啊,毕竟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老板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拢着袖子转身进了店铺里掀开门帘去了内院。“将仓库里的干货都摆出来吧,不然可真要发霉了。”   伙计整理着干货,刚想应合一句老板的话,门口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店家,您这里可有伞卖?”   伙计扭头一看,待看到门口那个人时怔了一下。街上的来往的人很少,偶尔有花花绿绿的油纸伞打青石板街路过。那人牵着一匹精壮的黑马,身穿斗篷,站在台阶下,没有打伞,一身漆黑是如此显眼。   看她的装扮,像个游侠,但伙计也不敢怠慢,忙应道,“有的有的,店里的伞都是宛州江陵上好的油纸伞,客官里面走,随意挑选。”   屋檐下的来人将手里的缰绳搭在马背上,闻言踏上了台阶。因着这细雨绵绵的天,店里显得有些昏暗。来人进了屋子,将斗篷的帽子掀开,伙计才看看到她的面貌。   那是个年轻人,面色苍白,轮廓深邃,眼眸清明,俊美的不像个华族人。她的头发不算长,只用皮绳扎起,束得整整齐齐。这样的人伙计只见过一次,那是去年冬天太守出城围猎时,他站在店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看到了跟在太守身后的那一群英姿勃发的年轻人。听人说,那些都是附近城池的大家贵公子,仪态翩翩,风流倜傥。   如今这个站在他眼前的年轻人,也是这幅资态。仿若马背上的那些贵公子,一身大户人家优越的气息。伙计不敢怠慢,姿态放的更加低,“这伞在这边,公子你且看看,可有合适的,若是没有,仓库里还有一批,且让我再拿给你瞧瞧。”   年轻人眯起了眼,笑的,“不过是买个伞罢了,不需要这么折腾店家的。”她看了一眼摊在桌面放的整整齐齐的各色雨伞,最后将目光落在一柄墨色的雨伞上。那是一柄通身墨色的雨伞,颜色甚至比她露在斗篷外面的衣领还要深上几分。这把雨伞的伞边,刺上了半支粉色寒梅,看起来格外的雅致。   纤长的手伸向了那柄伞,取到眼前,长指抚着伞边的梅花温和的笑道,“绣着梅花的伞,已经是很耐用的。店家,就是这把了。”   说罢,还不等伙计反应过来,就将一锭银子轻轻放在伙计手里,握着雨伞出了门。尚未反应过来的伙计,看着那人翻身上马,握着雨伞,驾着马冲出了雨幕,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公子公子,这伞,只值二十个铜板啊……不值得,那么多钱的……”伙计追了上去,看着那人在空旷的街道上纵马,跑了一段路,就渐渐停了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笑的温温和和却是个敢在街上纵马的少年,真是个人不可貌相啊。这样的年轻人,应该是哪个贵族的公子,教养很好却还是有着少年人顽劣心性。伙计摇了摇头,长吁了一口气之后,拿着手里那锭分量不轻的银子,原路返回了店铺。   微雨落在身上,打着脖子凉凉的。伙计缩着脑袋,快步往店铺的方向走,边走边想着要不要同老板说几句,下次进货的时候多考虑一下图案。夏天也快来了,澜州的夏天,是会连大雨的天气啊,伞,也该多备些。   呵,还真是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哥。      年轻人驾着马,一路冲出了南门。守城的兵士看着她这么急的速度,还以为是盗了东西的贼人。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做贼一般逃窜的速度。   近日有不少百姓家失窃,报到了太守府,太守说了,要严加防范。难得一向风平浪静的初城有这等事,是个立功的好机会。若是那个慌慌张张策马而出的人真是个偷鸡的贼人,那可是个好机会。   年轻校尉一瞅,扶正了戴歪的军帽。赶忙翻身上了马,招呼了一群人,追着那道如同黑色利箭的身影,冲了过去。可是那人的马太快了啊,好像蛮族青隼的箭,一瞬千里。急匆匆的追了一里地,校尉停了下来。看着马蹄飞溅起来的黄泥弄脏自己新的军服,守城的校尉四下搜寻发现早就把人跟丢了,楷掉了衣领上的黄泥,骂了一句,“姥爷的,跑的贼他娘的快。”蹬了一下马蹬子,复又带着一群人返回城门。   浑然不知被人追赶的年轻人,一路纵马,出了城外那片茂密的深林。粘湿的雨水飞溅,一路上留下了马蹄新鲜的痕迹。   她驾着马一直走,朝着向南的方向一直走,终于在天色昏黄的时候走出那片苍翠的森林,在一条小路旁的破庙歇了脚。   这是一条小道,没有杂草,看起来有很多人打这里走过。小道旁的破庙也是,从门口看很干净,年轻人牵着马进了门,将马栓在庙门边,便走了进去。   不算小的地方,在墙角铺了一堆干草。干草旁边还留下火堆燃尽的痕迹,看起来有人也在这里待过,不,或者说这里经常有人来过。这是南边驶向初城的一条捷径,走商的人都喜欢来往于此。   对于这个临时居所,年轻人表示很满意。拾起了地上散落的柴火,又折到旁边树林抱了一堆湿润的柴火回来,她吹开了火折子,把火堆升了起来。   将身上湿漉漉的斗篷取下,放在一旁烤着。取下的刀藏在刀鞘里,放在一旁,幽暗无光。天色暗了下来,她从怀里把干粮包取了出来,望着渐渐燃起来的大火,开始发怔……   她在初城呆了三天,这是她离开初城往南边走的第一天,干粮,伞,避雨的斗篷,刀,开始的一切都很好。   只是,当初兴致勃勃画了地图,说要让她跟着一起走遍九州的人,却早已不再了……   这是烈武帝八年,故城的人已经全部死去,世间空空荡荡的,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忙着返校的事情,最近忙忙碌碌的,估计等九号回到学校就会好一点。   年轻人还满意吗?本文背景简单说一下,架空,贵族,游记……   民风相当开放,家国兴盛。除了北方那个和大楚不死不休的蛮族贵族,世界不要更加和谐。所以,不要吐槽我是开挂流……直白的说,我还真是开挂流。本文女主,武力值比较bug……   反正,就当听个传奇故事吧么么哒……   小喵说昨天没看到我更新,做梦梦到我又开新文了,为了表明自己的节操,我是来更新的【一本正经!】   再啰嗦一件事,虽然保证了要日更,但是状态不好我就会休息。所以,如果每天十一点之前我还没有更新,那就洗洗睡吧o(╯□╰)o   收藏很重要,请戳一戳,十七感激不尽::>_<:: ☆、第一个地方——澜州天涯   【第二章】   火光在清朗的眼眸中跳跃,年轻人把干粮吃了之后,惯例将旁边的长刀拿过来。盘腿放在膝盖上,从怀里拿出鹿皮巾,低眸专注的擦拭。那柄长刀,长有三尺,宽有一掌,刀背很厚,刀刃锐利,火光在雪白的刀身跳跃,火红的好像鲜血。   年轻人轻柔的擦拭着刀身,目光柔和的好像在看自己的情人。   她原先是个将军,从军六年,退伍的时候只有怀里的两锭银子,还有这把年幼时便跟在身边的刀。她家是有名的武将世家,还只有两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就战死了,没几年,她的小姑姑也死在了草原上。这柄刀,是她爷爷传给她父亲的,后来给了她姑姑,再后来就到了她手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教她武艺的师傅常常说,将军的刀要时常保持整洁,虽然做的是杀人的事,也要保持洁净。这样,才能用最亮的刀,去杀最狠的人。   她现在不做将军了,但是刀还是得擦的。虽然不用再杀人,但路遇猛虎也需自保。   更何况,她从军六年,家破人亡。那个百年前出了无数名将的家族,到最后,也仅仅只是留了这柄刀下来。也算是给自己这个未亡人留下个念想吧。   年轻人姓原,单名一个玳字。这名字,还是她的祖父取给她的,有长寿安康之意。可原家的人,对这样的生活却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十六岁那年,她还是如同自己的祖先一样,上了战场。   是了,她便是大半月前死去的大将军原玳。可她答应过别人,不能死,要活着回来,于是她活着回来。可是,要求她活着回来的人,却不在了。   她的母亲死了。溯北蛮族攻入城楼的那一天,她的母亲在原氏先烈的祠堂里,烧了一把火,把这个供奉着二十多位将军的祠堂,一把大火烧的彻彻底底。   她的夫子死了。初城太守,在城破被俘之前,一头撞在坚硬的城墙上,随着大火死去。   为了报复原家世世代代在峡龙关口的杀戮,这群蛮族人将初城的老百姓,都赶在城外的北川河边,屠戮殆尽。茫茫北川,被鲜血染了个彻彻底底。   屠了城,留下几千兵马驻在此地,这群横渡过来的蛮族人发动了蓄谋已久的侵略,攻下了周边的一个又一个城池。   所有人都死了,街头卖桂花糕的阿婶,巷尾做烧饼的大叔,来客楼里说书的先生,还有一旁拉着二胡伴奏的瞎眼先生。   全都,死了啊。   还包括那个,住在将军府旁边小巷,总是笑眼弯弯的她。   沧澜军的斥候八百里加急告诉自己说,将军,城,被屠了,没有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再说一遍。可是那兵士跪在地上俯地低额,在自己的要求下说了一遍又一遍。可一遍又一遍,都是这么一句话。   真是,太难堪了啊……   春日里庭院开了一树雪白的梨花,夏日清晨巷头飘香的包子,秋日满目金黄的稻田,冬日无银的皑皑白雪。一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可陪着她打猎爬城墙,吃包子打雪仗的那些人,怎么能说不在,就不在了呢?      老人们常说因果报应,原玳以前常常不信,可她现在却信了。   她小的时候很调皮,春天一到的时候总爱拿着藤条去抽院里开的很好的花。姆妈一见,就吓唬她,说,世女这么糟蹋这些花,夜里是要遭报应的。花里的妖精会半夜化形,变成人飘进你的房间,狠狠的抽屁股。她听得多了,也不在乎,只对成日里对她说教的姆妈扮个鬼脸,一溜烟的跑出大门去了巷口。   她不知道小的时候做坏事真的有没有妖精来教训她,可她长大了之后杀了人,才晓得真的会有人教训她的。每次驾马出关,她的断浪雪白的刃上,都带着淋淋的鲜血。   有时候在战场上看着一个又一个蛮族人倒在她的马蹄边,她看着那些飞溅出来的血,总在想,故乡的人死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段肢,割喉,鲜血淋漓,脑浆四溢。   她呢,她是不是也想这些人那般死在刀下。不,不,或许,还要更加痛苦一点。   毕竟,她长得那么美啊。   入军六年,她杀了很多人,打了很多次仗,也看了很多不堪的景象。每次打仗的时候,总会抓有俘虏,里面总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人。而原玳的脑袋里,也总忘不了那个秋天。   那是他们攻破溯北边境望月城的时候,收获了很多东西。被俘虏的将军,男人,女人,都被她关押在城主府里。   那天大风,她从帐篷里出来,正打算亲自去看一看那个战果赫赫的将军。路过关押女眷的房间,却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喊声,面色一瞬间冷凝。   卫兵一见她的脸色,伸脚一踹,就把门踹开了。大风刮过里,她看着自诩为德行操守一流的华族士兵,一个个的将柔弱无力的蛮族女人压在身,下,正粗鲁的伸手撕开她们的衣服。   衣物被撕裂的声音合着女人们凄厉的叫喊,是如此的清晰。然后,她拔了刀……   在所有卫兵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拔刀,杀掉了那群亲手。段浪雪白的刀刃落在最后一个不守军纪的士兵头颅上,喷涌的鲜血将她漆黑的铠甲冲刷了一遍。   在那个士兵,缓缓倒下的时候,她看到那个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那是个很漂亮的蛮族女人,穿着的样式好像是个贵族。她的衣服被撕开了一半,露出雪白的胸脯还有修长的大腿。猩红的鲜血落在她的身上,雪白的胸脯上还有一条缓缓流淌的鲜血。   她长得很漂亮,只是脸色苍白的半靠在桌面上,微微放大的瞳孔显得毫无生气。看到她的第一眼,原玳差点以为她死了的。   可她还没有死,因为在原玳把大氅脱下来包裹住她的身体时,她纤长的睫毛动了一下。似是活过来一般,那个女人在她的怀里轻轻的颤抖,轻笑了一笑,对她说一句话。然后一把推开她,拔出她的刀,毅然决然的抹向自己脖颈。   鲜血喷涌,溅了原玳一脸。她呆呆的看着一个在她眼前自尽的女人,好像在看一朵凋零的花,凄美的让人绝望。      这是死在她刀下的第一个女人,也许是最后一个。      后来,原玳按着发音将那句话询问了一遍自己的翻译官,才知道,那个年轻漂亮的蛮族少女说的是什么。她说,谢谢……   因为杀人这件事,在帝京的朝堂上,自己被弹劾了。因为死去的士兵里,有几个是大楚贵族的儿子。但一个月后,初城传来被屠戮的消息,那些贵族们再也不能够把重心落在这件事情上了。   后来她时常在想,这就是报应。   原家在峡龙关杀了几百年的人,总有一天还回来了。他们家,几乎每代都是单传,传到最后一个人时,还被屠了城。   华族的士兵在草原糟蹋溯北蛮族的女人,那么蛮族的士兵也总有一天会践踏回来的。   故城被屠之后,她常常会做梦,梦里都是刀刃和鲜血。那些被她杀过的蛮族人,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用相同的手法被她再杀一次,直到后来,那些死在她刀下的蛮族人,渐渐变为了熟悉的故城人。   故城的人,在梦里,一个又一个,死在她的段浪刀下。也包括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少女。   更多的时候,她会梦到那年秋天死在她刀下的女人,甚至于会把眉眼弯弯的少女和瞳孔放大的苍白少女重合起来。每次梦到她,总会在刀刃架上她的脖颈时,听到那年墙角白雪皑皑时她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的话。   她说,阿玳,要回来啊,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可是,这个漂亮的少女是个骗子啊。就好像每次都眉眼弯弯笑对她说,阿玳你上去摘果子,我给你把风好不好?结果每次果树主人跑出来抓贼时她总是跑的最快的那一个。   这次也一样,她说,阿玳你要回来啊,活着回来啊,我们还要一起看遍九州的。可是,说出这话的人,却死了啊……   他们都在说,她死了啊……   随着她去了军中的副将在说,看过她刺的锦囊的少年军师也在说,很多很多知道她的人,都在说。   她死了啊……那么多的蛮族人,那个少女再聪明也不可能跑掉啊。   她一定是死了啊……      恍恍惚惚的躺在火堆旁的原玳,又开始做那个重复了一年又一年的恶梦。梦的最后,是那个少女站在梨树下抬头仰望自己的笑脸。   瞬间清醒。   从噩梦中惊坐醒来的原玳,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身旁,摸到冰冷的刀柄时长舒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火堆已经将要燃尽,只剩下几颗火星在地面上冷清的闪着。目光落远,天也开始亮了,原玳摸了摸自己放在一旁的斗篷,发现早已烘干,一旁脱下来的鹿皮靴也是暖烘烘的。   什么东西都要准备好了,盘腿坐在干草堆上,她低头,用右手捏住了左胸口处的衣襟,笑的温和。她说,“华初,要上路了啊。”   那一年画好的路线图,被她用牛皮刻下,牢牢的,牢牢的缝在了衣襟里,伴着她走尽天涯海角。她的华初,虽然是个骗子,可是承诺过她的重要事情,却没有一件是食言的。说好等我退了伍,就一起游遍九州的,你一定不会食言的吧。   你会,一直跟着我的吧,会陪在我的身边,对吧华初?   将军的目光落在了门口,昏昏亮的清晨里她仿若看到那个少女站在门口对她回眸嫣然一笑,说道,“阿玳,快点快点,再不走快点,就看不了日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啦……背景交代完毕,第一站澜州天涯→_→   然后,嘿嘿嘿……故事慢慢说,不急不急…… ☆、第一个地方——澜州天涯   【第三章】   天色渐明,路边糊成一片的墨色树影渐渐清晰,伸展出路面的枝丫在晨光底下枝叶分明。   原玳赶了一个早上的路,终于在晌午十分赶到了天崖城门。澜州有崖,名曰天之涯。传说,那是最接近天边的地方,而天之涯的对岸,便是科什山脉最为险峻的一个断崖。   两崖中间,碧绿的北川河水不眠不休的崩腾。《九州游记》上有它的记载,上面说的大概是这个意思:这个地方风景极好,高山巍巍,大河涛涛。尤其是三月的时候,鸿雁北归,成片成片的大雁震翅而是实乃一大奇观。   华初性子颇为活泼,当初翻着九州游记说要走天下时,翻到澜州,长指一点便是天之涯。不为别的,就为那句“三月雁北归,于天之涯,伸手可触。”   原玳还记得她那是的模样,趴在书案上兴致勃勃的念着那句话,抬头猛的拍了一下自己,说道,“阿玳,这里会有很多大雁哎,你箭术这么好,一定能打很多只,我们就去这里了!”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想的东西还真是让人无语得紧。于是十三岁那年定下的旅游路线,澜州天之涯就成了第一个。   思及此,原玳骑在马背上轻轻勾起一个笑。   进了城,找了个客栈休息一晚,洗净风尘之后,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她驾着马朝着天之涯的山脚走去。   天之涯在天涯城的城郊,原玳驾着马从天色迷蒙走到日光渐亮,走进了天之涯山脚茂密的森林里。      张亮觉得自己很倒霉,相当的倒霉!今天四更天就从客栈爬了起来,和慕容沅两个朝着天之涯的山脚走,想着落日之前爬上山去看看晚霞,结果刚出门就被门槛绊着,摔了个大马趴。   这脸疼的还没有缓过劲来呢,出门买个热腾腾的包子,除了城门吃了两口,又是摔了一跤。这下可好了,肚子都没填饱了。   他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呸呸的两声把不小心啃到的黄泥吐出来。安慰自己说不要紧不要紧,失败乃是成功之母每一个伟大的旅行家背后都要经历无数个大马趴,然后跟在慕容大侠后面吭哧吭哧的往前走。原以为过了中午日光正盛霉气应该驱散了,谁知道他今天最倒霉的时候,来了……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日过正午,他和慕容沅沿着山脚的小径往山顶走,十几个拿着刀枪棍棒的人从茂密的林间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为首的那一人,是个长满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他肩上扛着柄大刀,双脚结实的踩在大地上,腆着肚皮,翻着鼻孔趾高气昂的说了之前的那句话。   张亮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是遇上强盗了。下意识的,抓住书篓子的肩带紧了紧。   看了一眼面目狰狞的强盗头子,尴尬的笑笑之后,他缩缩肩膀,往慕容大侠旁边靠了靠。贴在他耳边问到,“慕容大侠,你打得过这些人不?”   谁知道抱着三尺长剑一脸正气的慕容沅摇了摇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毫无愧色的朗声说道,“这么多人围上来,我是打不过的。要是一对一的话,慕容必赢。”   “……”他这一开口,所有人都听见了喂!包括那十二个包围着自己的强盗!   张亮低头,捂着脸,心里面全都是完了完了。想着怀里还仅剩的十七两银子,又想着这个几天前捡回来的口口声声说自己用的一手好剑江湖人称玉剑公子的青年,张亮觉得自己心头在滴血。   大侠……还大侠咧,没看到这里除了强盗头子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拿着木棍的嘛,这些人你都打不过,你称什么大侠啊!!慕容沅你快点还我的医药费!   将手巍巍颤颤伸向怀里,张亮闭着眼睛不忍去看自己要怎么掏出钱,又怎么样低声下气的说大爷这是您的,不才孝敬您是应该的这类的话,心脏揪疼的紧。谁知,那位粗狂到不行的强盗,就在张亮快要把手伸到钱袋子的时候,粗声粗气的说了一句话,“哦,你要和老子一对一的打?”   慕容大侠抱着剑,板着脸一副就是又如何的拽样。   “嘿。”强盗头子笑了,摸了摸他的络腮胡笑的特饶有兴味,“老子在这山脚抢了一年的人,看到公子哥都抢,抢了他们都不敢吭声。有些开始还跟老子唧唧歪歪的,后面被老子打了就不吭声了。看你这模样,也是个公子哥,老子抢了那么多人,你还是第一个说要打的人”   “有趣有趣,是个有种的公子哥。”强盗头子上下打量着他,眯着眼,好似再看一个绝美的女人那般的感兴趣。“嘿,你说一对一,昨天老子抢了好大一笔钱,今天有点发闲了,老子就和你打打怎么样?”   “要是老子赢了,把你们的钱给老子,要是老子输了,老子送你们上天之涯,怎么样?”   “哼。”慕容大侠白了他一眼,一脸的傲娇。   一旁的小崽子们开始起哄,拄着手里的木棍开始有节奏的绕着圈子移动,异常整齐的喊着,“打一个!打一个!”强盗头子底下的强盗都是小年轻,看到自己崇拜的老大终于又要表演武艺,激动到不能自已。   “……”张亮的手抖了抖,听到旁边突然传来一群热血青年的亢奋声音腿就开始抖了。他看看对面扛着大刀嘿嘿笑的一脸狰狞的强盗头子,又看看旁边这个比自己还矮上一点,长得比女人还要白净的慕容大侠。想着前几天自己把他背到医馆救治的情况,他捏了捏掌心,下了一个决定。   他仰头,对着强盗头子笑的一脸诚恳,“大爷,我们把银子给你,我弟弟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放过他了吧。咱不打架,不打架啊。”   “……”慕容大侠望着笑的一脸贱兮兮的张亮,一头雾水。“张先生……你……”放才不是还不想给银子问自己打不打得过,这会有了机会怎么反而心甘情愿把银子奉上了呢。   “呵呵……”张亮看懂了他的表情,扯了个嘴角笑笑,“路费嘛,应该给的,应该给的。”谁知道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是多么的崩溃啊。哎,又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   “不行!”谁知道强盗头子大眼一瞪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老子说话算数,你今天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说罢,将肩头的大刀握在手里,刀尖一指,指向了慕容沅。“来吧,小白脸的公子哥,你今天要是能打的赢老子,老子就放你们过去,要是打不赢,嘿嘿……”   “好!”一声应承,慕容沅拔了剑!   一刀一剑,隔空相对。叶落无声,霎时间方圆十丈,好像凝固了一般,一点声音全部都消散了。   嗒嗒的马蹄声,就是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好似踏着玉石,在深深的幽谷清脆的响,一声又一声的扣入人心。      “刀,可不是你这么用的。”张亮回头,就看到那一人一马出现在十丈之外的转角处。那人带着斗篷,在阴暗清凉的树荫底下看不清容貌,她牵着马,一步一步朝着这十几个人走来。   林间的树叶被她踩着沙沙的响,高大的马跟在她身旁,走的也如同自己主人一般气定神闲。斑驳的光影在身后,她背着光出现,一举一动宛若书里面那个杀尽千万人不染一滴血的笑面将军。   她的出现,让气氛上升到极点。   “你他娘的又是谁?老子的刀怎么用管你他娘的什么事,老子今天要打架,没空打劫你,识相的把银子当下然后离开,不然收拾完这两个小子下一个就是收拾你。”强盗头子啐了一口,斜眼看着近前的原玳,一脸的不屑。   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小子,可不能被人搅乱了。   来人轻笑一声,听她的声音应该是个年岁不大的年轻人,她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用的是刀。”   然后,她松开了缰绳,一步一步逼了上来,伸出了手,开始了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张亮没学过武功,他不知道书里那些大侠是不是都是一剑寒光照九州或者是一跃北川皆可尽的,但是这个刚刚出现的年轻人无疑是个大侠,而不是身边的慕容沅只是那把剑就说自己是大侠的大侠。   她出手很快,快到人都看不清她的动作,没多久,张亮就看到周源一群人倒在地上哀嚎了。那个强盗头子的刀落在她的手里,而他的人,被她踩在脚下。   张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他咽了咽口水,望着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的,他看向一旁的慕容沅,却见对方看着那人若有所思说了一句,“是个绝顶高手。”   “……”你敢不敢继续废话一点!!   张亮扭头,看向制服了一群强盗的人。打斗中她的斗篷帽子没有摘下来,所以张亮还是没有看到她的容貌。不过,这会倒是看到她背在身后的东西。一把刀,一把伞。   刀放在刀鞘里,伞是墨色的,与她灰色的斗篷颜色分明。刀和伞放在一起,还真是奇怪的人。   那个强盗头子跪在地上,被她用脚踩着肩膀,她手里拿着那人的刀,架在一口一个老子的人的脖子上,温和的笑道,“我的老师和我说,刀呢,是用来救人的。就算是杀人,也是为了救人的。如今,你拿着刀,却是用来做些强盗的事,你说,你是对呢还是错呢?”   “哼!”那络腮胡的强盗头子,将头一扭,颇为硬气的说,“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老子都认了,唧唧歪歪的算什么本事!”   “嗯?”年轻人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认错啊,那我就把你剥光了吊在城门口,你觉得怎么样。哦,当然,在此之前,我会先把你的舌头割掉哦。”她笑的天真无邪,斗篷底下隐藏的笑脸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张亮一听这话,都开始觉得自己下体凉嗖嗖的,下意识的夹紧了大腿。他把目光放在那个彪形大汉身上,惊奇的发现,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涨红了一张脸。   竟然,害羞了……   “老子……老子错了……”彪形大汉跪在地面上,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扭扭捏捏。   “我准你说脏话了吗?”年轻人握着刀,拍了拍他的面颊。   “我……我错了……”   “嗯,以后还抢劫嘛?”   “不敢了……”   “抢劫会怎么样?”   “……”      张亮看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教着一个强盗,突然觉得自己又可以写个话本子了。虽然看不到那个年轻人的表情,但只要听到她用这么单纯的语气说着那样的话,突然觉得救他们的人其实不是个大侠而是个比强盗还要流氓的无赖。   这场闹剧持续了半柱香,那个年轻人就开始伸手招呼他们,将这些人都绑在树上。三个人用藤将这十几个强盗绑在树上,实在是个大工程。   忙完了之后,张亮累得都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旁的慕容沅也受不了,靠在树上微微的喘着气。   这个时候,那个只出声没有露面的年轻人,走到他们跟前,掀开了帽子,低头对他们笑道,“你们也是上天之涯的,那要不要同我一同上去呢?”   她笑,一脸温和,眉眼弯弯,俊美的不像个凡人。张亮看着她的笑,有些发愣了。他还以为,这个人至少也有二十六七了,却不曾想,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现在的贵族家少年郎,都是这么可怕的嘛?   楞楞的,他点点头,跟在那个少年身后上了山。   那群被绑在树上的强盗,望着她们三人的背影,瞪到了眼睛。绑在前头的强盗头子,却低下头,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捆住他时,低低的冷笑。   她说,“若不是看你的身手是个上过战场的士兵,我今日非得把你打残了不可。”   她说这句话时,带着腥风血雨的味道。恍恍惚惚间,又把他带进了那一年在峡龙关口的战场,血染青草,断肢飞横,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森然。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将军不要太酷炫。相遇不会很早,因为双方都以为彼此死了。而且我还要写小时候的事好嘛,旅游的时候回忆杀好嘛!!晓得好不好撒!!   刚开学,略忙,请见谅撒。总之,求评啦啦啦~ ☆、第一个地方——澜州天涯   【第四章】   他们是在傍晚十分爬上天之涯的。   天之涯其实不算高,并不像书里记载的那样,高有五六千丈。但实际上,也不过三四百丈高而已。虽说如此,但是爬上顶峰那片平坦的平原时,张亮还是很开心。毕竟,那是有名的圣地。   山上的风光很好,东北是一边绵延的树林,西侧则是平坦的草原。落日在西侧,夹在峡谷两边的涛涛北川河中。橘红色的光辉落在碧玉一般的河水里,分明的好像鲜血。   她们站在断崖边,抬头,望向前方的断崖,看着高耸入云的绝壁,惊叹道。   “原来,这就是天之涯啊。”张亮抬眼看着漆黑的绝壁,任他如何仰着脖子都看不到尽头,背着书篓子长长的叹了一声。   一旁的慕容沅抱着剑,那张看起来面无表情的脸还是那么的冷峻,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眸看起来如此的精神奕奕,想来也是为对面看不到头的绝壁而惊叹吧。   方才救下他们的人,正是进山观景的原玳。她放了缰绳,让黑马去吃草,自己却解下刀,盘腿坐在这两个人旁边。环抱着刀,陪着这二人一同看这壮丽山河。   “我听一个说书的先生说过,七百年前,溯北古尔薇那颜来大楚拜师时,年少曾与倾华帝到此游历,那个时候这里还不叫做天之涯,而叫望高。”原玳盘着腿,看着眼前之景,微微眯起了眼睛,平缓的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好似三月的春水,柔和的温润,让人听得非常舒服。张亮听她开口,也学着她一般,卸下了书篓子,盘腿坐在她身旁,急急忙忙接着她的话头开了口,“这个我知道,我知道。说是那日路过此地,古尔薇那颜听人说此处是澜州边境最高的地方,能一眼望到北川河对岸的溯北,就与倾华帝上了这里。”   “来到这里,果然是视野无比的辽阔,高山巍巍大河汤汤目及无涯。视线所到的地方,仿若天涯般无比的辽阔,不能触及,所以倾华帝后来给这个地方改了名,叫做天之涯。这便是,天之涯的由来了。”张亮笑嘻嘻的开口,将这个典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原玳听了笑笑,点点头说是,目光却落在了远方。夕阳缓缓的落下,慕容沅也跟着他们坐在了地上。三个人并肩坐在一起,看着一点一点缓缓灭掉的亮光寂然无声。   “其实我一直觉得,倾华帝将这个地方叫做天之涯,并不是因为目及无涯的。”张亮动了动唇瓣,开了口,缓缓的说道,“而是觉得,这里都已经是澜州最高的地方了,却高不过对岸的绝壁,那个草原来的女孩,还是看不到家啊。”   “明明是那么高的地方,隔河之近,却连眺望故土都做不到,不若不可触及的天涯吗?”他望着夕阳,像个老者一样发出低沉的疑问。   慕容沅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一路上都有些懦弱的书生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他的话语那么低沉,悲哀的好像当初站在观景的那些人他曾见过一样。   “是啊。”原玳笑笑,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拭着长刀刀鞘,温和的说道,“史书上说,她十岁来到大楚宛州,十八岁才回到溯北的吧。”   “嗯,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张亮点点头,应到。   “的确是了不得的女人。”原玳点头,应承的说道。   “野史上说,她还差点做了倾华帝的皇后,可惜啊,若是真做了大楚的皇后,那溯北蛮族纵横的草原华族人也能踏上一步了吧。”   “呵呵,大概吧。”原玳笑笑,抚着刀淡笑不语。   若是真有了那样的事,峡龙关口也不会年年有战事,两国也可以互通有无的吧。如果,那一年盟约结成的时候倾华帝没有摔倒在溯北的草原上,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吧。   可是世间,哪来的那么多如果啊。   当年陪着古尔薇上这里眺望故乡的倾华帝,死在了最重视的友人刀下。峡龙关战乱,原家崛起又覆灭,初城被屠,她也不在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如果的啊。   夕阳终究会落下,但年年岁岁刻在树桩底下,不会改变了。因为,过去的事情,她在人的心上,在岁月的长河里,不管几次变迁都还是留下痕迹的啊。   因为,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啊。   就好像花开花谢,缘起缘灭。树叶会离开枝丫,北雁终究南飞,河水一直向东,注定了,就更改不了了啊……   顶上坐着三个人,一匹马。原玳和张亮看着景,就着七百多年留下来的野史说着前人的事。慕容沅抱着剑,侧向一旁认真听他们交谈,安静得不说一句话。   “真是,两个寂寞的人啊。”听着晚风吹拂着树叶的沙沙声,他抱着剑,这么想到。   可不是寂寞的人么,寂寞到在这样的美景里,为了几百年前逝去的人而叹息……果然,都是一些不洒脱的书生。他勾唇,自嘲的笑笑,却在心里也跟着发出一声叹息。      日落之后,她们下了山。   原玳点燃火把开路,略微显得有些胆小的张亮走中间,提着剑的慕容沅在后面,断后的则是原玳的坐骑黑马五行。   今夜夜色十分的好,天晴,无雨,几点星光一盘明月。   她们上山的时候,在下面看到一个搭在林子里看林场的棚子,按照记忆摸索了过去,果真见到了那个棚子。   似有人常来一般,此处还留下小锅炉和一些米饭,甚至还有简陋的床铺。   原玳是野营习惯了的人,就算深夜,目力也是极佳的。随手就刺到了两只野鸡,烧了水,拔毛洗净,就扔进锅里熬着。在树林里翻了翻,看到不少可以用得到的药草,洗干净也扔到了锅里。   从未做过野味的张亮,看到她利落的手段自然是十分的艳羡。待到铁锅的香味飘散出来时,张亮更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而一旁总是冷淡的看着原玳忙活偶尔伸手帮个忙的慕容沅,此刻也露出意动的表情。   待终于开了锅,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则是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始下手。原玳坐在一旁,撕下个鸡腿慢慢的吃,看着这两个吃的斯文却怎么看都怎么觉得狼吞虎咽的人,眯着眼睛笑。   “幸而这山里野鸡多,原某夜里还能猎到两只,不然今晚就又得啃干粮了。”她咬着酥软的鸡肉,斯文的笑。   张亮伸出大拇指,啃了一大块的肉急急忙忙咽下去之后,长舒一口气道,“原公子好手艺!”   一旁低头默默啃鸡腿的慕容沅也点头,中肯的说道,“很好吃。”   原玳一听,轻笑了一声,“是嘛,我一个朋友以前常常做饭给我吃,我跟着她好多年,就学了一点。后来,外出也时常给人做,不敢说好手艺,能吃但是敢承认的。”炉子的火撤掉了,他们在床边架了一堆火。   慕容沅坐在简陋的床铺上,张亮找个干草铺着坐在床边,而原玳也如同张亮一般,盘腿坐在慕容沅的对面。   三个人围着火堆坐着,炙热的火光灼着膝盖,张亮觉得有些热了就后撤了一些。而原玳始终保持那个姿势,除了头和手几乎一动不动。   锅里的药草,好多都是叫不出名字的。清甜的香味里,慕容沅看着这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是姿态翩翩的年轻人,开口问到,“原公子还学过医书?”他们上山的时候就互通了姓氏,所以都晓得对方信什么。   “嗯?”原玳尚未听清楚,待看到落在一旁的草药渣时,了然一笑,“这倒是不曾,不过我妻子是个大夫,跟着她也晓得几株药草,时常做汤喝也就轻易认得了。”   “……”屋里的两个人,闻言齐刷刷的看向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张亮咽了咽刚刚扯下来的鸡肉,试探的问到,“原公子,你成亲了?”大楚年轻男女,二十三四岁成亲也都是常有的事,如果这人是按照正常的年龄娶妻,那她今年该有多大啊!   “嗯,成亲了,成亲好几年了呢。”原玳笑笑,将啃掉的鸡骨头扔在火堆里,余下的肉渣被烈火烘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张亮抽了抽嘴角,看向她,“那你今年多大?”   “不小了,过了四月就二十三了吧。”拍拍手,将手上的油渍擦干,原玳拿着一根木柴撩着火堆说道。“你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吧,都比我少上一些。”   “……”还真看不出来您比我们还大,怎么看,这个武艺高超厨艺高超的年轻人最多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只是仔细注意一下,她眼角细细的皱纹还有时常目露的沧桑,都可以证明,她的确不是个少年了。   “嗯。”张亮点头,认可了她的话。“我今年十九,过了冬天就是二十了,来这边是游历的。打算学前朝写《九州游历》的忘川先生一般,把九州各地都走一遍,然后将这些事都记下来。”   “诺,你看。”他伸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书篓子,笑道,“这里面的书,都是我写的,写满一本就传回家里留着,等到游历完了就回家整理。”   原玳闻言,点头,“嗯,真是个积极向上的年轻人,听你的口音,你是南方的?”   “嘿嘿。”张亮拿着鸡骨头笑笑,腼腆得不像话,“嗯,中州人。我是到处游历的,那你呢?听口音听不出你是哪里人,难道是这附近的?”   慕容沅若有所思的看着张亮,闻言,也将目光落在了原玳身上。对于这个样样优秀看起来像个贵族子弟的年轻人,他也是十分的好奇。   却只见她笑笑,给出了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答案,“我同你一般,也是出来游历的。”   “……”张亮又被梗到了,“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你的妻子呢?”成了亲,还能这么自由,不会吧?他们家的两个哥哥成亲之后,都是被锁在家里,为了家庭忙忙碌碌的。而这个人,还可以出门游历,还不带上妻子,也太……   “我的妻子死了,我们成亲的第二年她就死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的那个盘腿坐的正直的年轻人,回了这一句。他扭头一看,看到原玳脸上带着笑,隔着火光,看起来有些苍白和虚弱,将卡在喉咙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快来人啊快来人,快来围观将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回忆杀走起,从小时候慢慢说起——   将军和童养媳姐姐不得不说的故事……   以下为暴走吐槽时间:   我好烦啊我好烦,天天艾特我,谁理你啊!   我要码字上学做定制,分分钟做着几百万上下的事,还有你能不能不要趁着我不在就各种黑我。   有病才会再去你们贴吧,你们人太多,我打不过,有事,来晋江吧!!   别一天到晚趁我看不到在唧唧歪歪!别以为我没脾气,给脸还真别上脸!欺负小透明是吧!   给我消停好嘛!没事找事啊!   气爆炸了!      我很忙很忙,没空理你啊……    ☆、第一个地方——澜州天涯   【第五章】   “我记得她嫁给我的那一年,那是七年前的冬天。她比我大一岁,嫁给我的时候,还比我高上一点点。她住在我隔壁,家里是开医馆的。”她的嘴角勾着笑,目光落在跳跃的火光上亮晶晶的。她望着鲜艳的火光。又想起那天晚上照亮了所有房间的烛火,那么的亮,那么的亮。   鲜红蜡烛发出来的光,压过了窗外白纸黑字的灯笼。   张亮听得她说,看着她的表情也无甚么压抑的悲伤,也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这么说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   “嗯,青梅竹马。”原玳笑笑,弯起了眼角,“她总是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诺,就像我现在这个样子。”她学着她记忆中华初的模样,模仿着她的笑容,可是张亮怎么看都觉得与她平常笑起来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人也常常再笑,笑起来怕是与她过世的妻子一模一样吧。   “她长得不算很漂亮,但是笑起来却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原玳眯着眼,脸上挂着与平常无致的笑容。慕容沅闻言抬头,透着火光,看向她的笑容。跳跃的火光中,她的笑容是少年般的深邃疏朗,可仔细的看向她的眼角,看向那些细致的皱纹,却觉得这笑还是带着岁月的沧桑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和别人说话了,又或许是太久没有人听她说说故乡的人,在这个宿野的夜里,她盘着腿,细细的慢慢的将她脑海里关于那个人的东西说了出来。   张亮是做惯听客的人,晓得她有话要说,也不打断,坐在一旁啃着野鸡静静的听。   “我以前是个当兵的,知道澜州原家吗?我就是那一家的家将。”她说了个小小的谎,虽然听故事的人都不知道她在说谎。“原玳将军上战场的那一年,我刚和她成亲,成亲不过半月,就随着沧澜军去了战场。”   “烈武帝三年的屠城,你们知道吧。我和她都是初城人,那年初城战乱,原玳大将军派了所有原家的家将回去应援,一万多的兵马里唯独没有我。那个时候,我还在峡龙关的战场上拿着这把刀杀了蛮族人。”   “她就是那时候死的,和我的母亲一起死去的。”   “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援军来不及,和蛮族人卡在了进南的七盟原,所有的人都死掉了。”   她的话语,终于没有了少年人的疏朗,带着沉沉的暮气。屋子里的两人,这时候看她,终于在那双火光跳跃的眼眸里,看到了如同夜色一般浓重的悲哀。   那样的悲哀,好像夜色从高山深处汹涌而来。   有人接她的话,澜州大半被蛮族人强占两年之久,是大楚华族人不能言说的痛。   原本以为,气氛会僵在这里。但是语气低沉的人却笑笑,那笑容好像三月春风,破开湖里的寒冰,一切都又开始柔和了起来,“小的时候,她和我说要走遍九州各地,就一起画了路线图。原本想着,打完仗退了伍,就能带着她一起走走的,却没想到她却不在了。所以就一个人上了路,带着她画好的路线图,也算是了了一个念想吧。”   原玳笑的温和,一双眼眸盛了春水一般,仿若眼底从未有过悲伤一般干净明媚。张亮看着她的笑容,忽然松了一口气。从方才凝固的氛围中挣脱出来,也甚为轻松的答到,“原来如此。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同路的话,就一起走怎么样?”   “一路向南吧。从澜州,到黎州,沿着水路走,一直走到中州坐船到宛州,最后去到江陵。”   “这样。”张亮点头,“我要往北走,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我要往北,去到溯北,最后达到炎空城。我想看看,草原和大漠是个什么模样。”   “那好好走,有缘再聚,草原啊,是个不欢迎将军而欢迎说书先生的地方,去那里你应该会很安全。”原玳笑笑,对着这个十八岁的弱质书生目露欣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勇敢的读书人了,若不是心有牵挂她说不定也会跟着对方去游历一番。   “呵呵,但愿吧。”张亮笑笑,望着火光眼底暗藏着激动。   他们一直闲聊,闲聊到三更天,就睡下了。慕容沅睡床,张亮和原玳也是随便找个草铺就睡下。   清晨时分,在这间木棚子留了二两银子,他们离开天之涯,在路口分了手。   走之前,原玳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看着张亮满含深意的说道,如果不能照顾好慕容公子,还是让她回家去吧。   那时候,张亮还不懂她的话。只是看着这个只相处一天,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的背影,站在森林的入口处,看着她驾马而去。   明媚的晨光中,那个人驾着一匹黑马,冲向了日出的方向。黑衣黑马,白刀墨伞,飘渺的浮光里,她的身影好似一条游荡于世间的孤魂……   这是张亮第一次见到那位原姓的刀客,再次相见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出了天崖城,原玳驾着马沿着绿林小道上走,驶向了下一个地方。往着南方走,天色越发的明媚起来。常绿的树叶换了新芽,幽暗的森林底下,开着许多不知名的花。原玳坐在马背上,看着两边的林间景色,放慢了速度。   春天长满的树菇冒出来脑袋,原玳一路上看了不少,见到能吃的就翻下马,摘了一点,取下斗篷的帽子,放在了里面。一路走走玩玩的,走到晌午才走出了森林,到了一个临近的镇子。   相对于前几天的匆忙赶路,今日反倒显得有些信马由缰。她嘴角一直勾着笑,骑在马背上,闭着眼感受着春光打着眼睫的温暖,显然心情很好。   因为她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梦里有春暖花开的初城,有喧嚣鼎沸的街头巷口,更加有总是笑的眉眼弯弯的华初。   没有刀光剑雨,没有血光淋漓,梦里只有一个华初,陪着她走在干干净净的初城里。难得的,是个好梦。   她很久没有做这么美好的梦了,太久没有梦到这样的华初,她都以为自己快要将她原本的模样忘记了。如今一梦,醒来之后,才深觉关于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只要心念一闪,就能够把她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甚至于那时她的模样,都能清晰的,一笔一笔勾勒起来。   甚至是,她们恍如隔世一般的初见……      有人和她说过,记忆是会骗人的。因为年年岁岁记忆里的模样会被风损,而你原本以为自己记得非常清晰的东西,其实不过是你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美化后的景象。   原玳不知道,自己记忆里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但是六岁那年的春天,她记得很清楚。   那个春天,和初城所有的春天都一样。太阳照了半个月,就开始不停的下雨,有的时候大一点,有的时候小一点,但更多的时候是飘着毛毛细雨。   下雨的时候,将军府后院不知名的树花会开,花里面总会有香甜的蜜汁。每年春天的时候,原守原建两个人就会和自己一起爬上树去吸花蜜。阳光好的时候会去,毛毛细雨的时候更加会去。   因为下了雨过后,就是整日整日的太阳,那时他们才不会去吃花蜜,他们要去河边钓青蛙。   可是那年的春天,她没有跟着他们去吃花蜜,而是整天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毛毛细雨,发呆。   因为她全身长满了装着水的痘痘,又痒又难受,有时候还会突然发起高烧来,非常的不好。姆妈说,她这是生了病,不能出门的,于是看着这样的天心野得厉害的自己,还是乖乖听话待在了房间里。   为了通风,她们把床搬在了靠窗的地方,所以她就一天天的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梨树,从光秃秃的模样到冒出了点点白色的花骨朵。   生病的时候,爷爷回来看她,很忙的娘亲也会来看她。爷爷每次来,都还是会说故事给自己看。娘亲来的时候,总问自己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有一次,又是发烧,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母亲抱着自己,眼眶红红的。她知道,母亲这是哭过了。她见过人哭,比如原守,摔跤的时候哭的鼻涕眼泪全都是,眼眶也是红红的。   所以,她知道母亲哭了。听说,父亲死的时候,母亲大哭了一场,因此等母亲出去给她端药的时候,她就拽着一旁的姆妈问,“姆妈姆妈,母亲哭了,玳儿是不是要死了啊。”   然后她听到药罐被摔碎的声音,她听着声音往那边看,就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门口,好像在寒风中受了冷一般,瑟瑟发抖。   母亲过来,抱住了她,低声的哄,“阿玳会没事的,没事的。”   她第一次躺在那个女人柔软的怀里,闷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温热的泪水沿着她长满水痘的脸流淌,弄得她非常难受。   身上难受,心口也闷闷的,因为她的母亲,又哭了……   于是第二天,给她治病的医生,又换了一个。那就是华初的父亲,刚到初城的隐神医。   原玳不记得第一次见华初父亲时,那个男人是什么模样了。但她记得,第一次看华初是什么模样。   那是一个春光很好的上午,阳光在屋外照的艳烈。姆妈带着新来的大夫推开门时,她第一眼就看到跟在后面的女孩。   那个女孩,跟在高大的男人身后,穿着粉色的衣裙,墨色的长发上还束着同色的发带。她长得很漂亮,比那时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小姐姐还要漂亮,进屋的第一眼,她们就把彼此的目光对上了……   很多年以后,她都还记得这个场景。那个女孩站在门口,春光落满在她身后,她抬眸,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时,勾唇一笑,笑的眉眼弯弯。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是个情痴啊……   大情痴……   今天体育课,压腿压得不要太酸爽……今天开心,所以二更了→_→   明天白天没课,但是有事也是崩溃→_→上学好醉,总之还是要加油…… ☆、第一个地方——少时无忧   【第六章】   换了个大夫之后,她的病就有转好的趋势了。   窗外的那树梨花,开满了枝丫,姆妈脸上的笑容,也和这梨花一般,渐渐开放。大夫每天都会来,当然,身后还是跟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第二天再次见着人家的时候,原玳看着那个坐在一旁,盯着窗外梨花看的女孩,趴在床上歪着脑袋和人打了招呼,“嘿!你不怕我吗?”   “嗯?”女孩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回过神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屋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姆妈陪着大夫去抓药了,娘亲很忙,自己又不喜欢有人伺候着,所以此刻的屋子显得静悄悄的。   “我说,你不怕我吗?你看,我脸上长满了水痘,可难看了。姆妈都不让人接近我的,她们也都怕我,难道你不怕我吗?”她早晨用了一剂药,睡了一觉之后醒来精神很好。这话说的虽然多,但也是十分的流利。   “为什么要怕你?”稍长一些的女孩子,歪着脑袋用黑亮的双眼看着她。原玳觉得她的眼睛好像爷爷养的那只黑貂,黑溜溜的,亮晶晶的,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你是生病了啊,没什么好怕的。”女孩笑笑,冲着她安慰道,“我也生过这样的病,现在也好起来了,你也会好起来的。”   “哦……”原玳趴在床上,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是毫无杂色的墨瞳,长长的睫毛扑啊扑的,十分的灵动好看。看了一会,她觉得有些无聊了,又开始喊那个静坐在一旁看着窗口的人,“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原玳,原字你知道吗,是草原的原,玳字就是王字旁加个代替的玳,是长寿安康的意思。我今年六岁了,你呢?”她的话多了起来,看着那个安静的小女孩总是忍不住想再说一句,又再说一句。   “华初,七岁。”名叫华初的女孩回头,轻声应了一句,她回眸,整个人安静的好像是空气。于是原玳,又怔住了……   后来她常常想,当初觉得对方是个文静甜美的女孩子果然是年少无知的错觉啊。      认识了之后,华初每天都会来。一直到她病好了之后,这个女孩始终每天都跟着父亲来看她。   原玳一直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小姐姐,爱笑,会给她带糖葫芦和桂花糕,人好的不得了。于是原玳决定,病好了之后去看她。   她的病,好的很快,等到身上的水痘都消下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四月了。为了不留下疤痕,那段时间姆妈天天给她上药膏,一边上一边说女孩子不要留下疤痕,长难看就没人要了。   原玳对此深信不疑,难得的乖乖趴着让人给她上药。   病好了之后,原玳还是跟以前一样忙碌了起来。上午到书院听夫子授课,下午回家跟着刀术课的老师练武。每天每天,都是很劳累。当然,中午和傍晚她是有时间休息的,那时候她就会带着原守原建在将军府附近的巷子玩。捉迷藏啊,捏泥人啊,她都玩过。   但这段时间她不去捉迷藏了,也不去捏泥人了,吃了午饭,就带着人一溜烟的往巷口走,让原守原建,扛着自己爬上那座低矮的围墙。   原守和原建是母亲指给她的伴读,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二岁,扛着她爬墙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说,那道仅有四尺的围墙没有什么好爬的。   她第一次爬华初家的墙时,第一眼就对上了华初黑亮的眼眸。   她趴在墙头,原守原建撑着她十分辛苦的哼哼唧唧。她站在庭院,抱着一堆草药趁着天好要晾晒,两个人就这么对上眼,僵在那里。   “嘿嘿。”原玳摸了摸后脑勺,和院子里的华初打了招呼,“华初姐姐你好啊。”她翻着别人家的墙,和那家的主人厚着脸皮打招呼。   第一眼的时候,华初没有认出她,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是原玳?为什么要翻我家的墙?”   原玳心虚,她知道翻墙总是不好的,可是他们家正门是医馆,人来人往的很不习惯。她不好意思,所以翻墙。翻墙遇到主人,更加不好意思了,于是她从墙头跳了下来,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看着对面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小姐姐,咧开嘴角一笑,“我想你了,所以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阿守,桂花糕。”她拍拍尘土,对着墙外一喊,于是一包被包的整整齐齐的糕点从墙头抛下,被她稳稳的接到了手里。   美滋滋的接到糕点,她上前,走到抱着药材的华初跟前,献宝一般把姆妈刚刚做好的糕点双手奉上,“诺,桂花糕,我姆妈做的,可好吃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可谁知道,那个安静漂亮的小姐姐,没有看她手里的桂花糕,反而盯着她,上下打量,过了好一会,才开了声,“为什么要穿的像个男孩子?”   这是原玳大病一场之后,第一次见到华初。束起披散的长发,穿着红色的武士服。躺在床上病弱的小女孩原玳像个威风凛凛的小公子。      “因为下午还有武术课啊,所以要穿武士服,不然老师又会打我了。”原玳扯着华初,坐在台阶上,开着那包桂花糕,吃得津津有味。   四月份的天气很好,不冷不热的,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催人睡。她们并肩坐在长着点点青苔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摊在阳光地下的木架上的药材,浅浅的说着话。   华初是喜欢吃桂花糕的,但为人矜持,只吃了一点便收了手。听得她的话,点点头,拖着腮帮子应道,“原来是这样,你还要练武嘛?”   “是啊,家里的每个人都要练武。不过,练武可好玩了。”原玳拍拍手,将桂花糕放在华初的膝盖上,手舞足蹈的说道,“教我的老师,长着大胡子,高高的壮壮的,人看起来可熊了。不过他人可一点不凶哦,他对我可好了,只要我练的好,他就会耍武功给我看。”   “飞檐走壁啊,翻跟斗啊他都会。哦,对了,我会翻跟斗,你要不要看?”说着说着原玳就有些小激动,一撩衣袍,走下了台阶前的空地上。   摆正姿势,双手前倾借着手劲就连续来了两个漂亮的翻跟斗。华初看呆了,在她收手的时候,两只小手啪啪啪的合起来,微微张大了小嘴,惊叹道,“好厉害。”   原玳就这么站在庭院里,用带着泥土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傻笑得如同四月媚阳一般的灿烂。   此后,她就是华初家的常客了。当然,翻墙的常客。后来华初的父亲景隐大夫知道了之后,怕她年纪小会从墙头摔下来,不动声色的在她往常翻墙的地方,砌了几级台阶。   原玳生命里的春天,就是从那一年开始的……      她小的时候,性子十分的跳脱。喜欢谁,就天天缠着谁。自从认识了华初之后,没有哪一天是不粘着她的。有时候华初忙,要帮父亲整理药材,原玳不会,托着腮帮子看她忙上忙下的,也能看上一中午。   景隐又是原玳的救命恩人,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原家也乐的看原玳去串门。也不管她,只要她得空,就任由她往景家跑,就算翻墙也不管。   再说了,对于景家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原玳的长辈也是挺喜欢的。因而,原玳每次过去,总有人会给她塞东西让她带过去给华初吃,虽然,大半还是落了原玳的肚子里。   原玳去找华初,一般是为了说话。她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华初是她认识的第一个愿意和她玩的女孩子,她心下更是欢喜,说的话就更多了。   华初也和她说话,虽然多数时候是在听,但是不忙的时候还是会和她说上几句。说说今天的天气,院子里开的花,学院夫子今天讲的故事啊什么,总之,一见到华初,她都有好多好多说不完的话。   当然,为了讨这个很好的小姐姐开心,原玳有的时候还会给她打拳看,或者拿着小木棍练刀法给她看。若是让她爷爷知道,她练武功只是学江湖艺人耍给人看,为了讨女孩子开心,多半会气的想揍她。可是爷爷不知道,姆妈也不知道,她们的放任不管,让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如同春天的藤蔓疯长了起来……   日复一日,很快就到了秋天。那一年的秋天,城郊外的稻田放眼望去全是金黄,后院的柚子树挂满了沉沉的柚子,大的诱人。华初就是在这样的秋天,跟在夫子身后,进了学堂。   从此以后,就连最烦闷的夫子讲解的东西,原玳也能饶有兴味的听下去了。   因为她的小姐姐,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跟着她听课啊。那么,还有什么好无聊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翻墙小能手大将军原玳已上线,景隐先生是好岳父无误→_→   华初姐姐表示小话唠什么的好烦好烦啊→_→   回忆杀是穿插着写的→_→嘿嘿呦吼→_→   先把小时候的事写完233333 ☆、第二个地方——少时无忧   【第七章】   出了天之涯,下一个地方就是澜州和黎州交接处的太白山脉。那里一年四季都有云雾缭绕,从山顶俯瞰,除了一片翻滚的云海还有偶尔拨云而出的山峰,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这个地方,因着云层遮掩,还有着云中之国的称呼。   原玳驾马走了大半个月,路上就着干粮吃喝,还买了一个小铁罐,身上的银子花的差不多的时候,终于来到了太白山脚下。   将黑马五行放在山脚下,原玳背着包袱,一个人上了山。行至小半,天色渐暗,就将背在身后的段浪抽出来,砍了树枝简易的搭了个挡雨的地方,将前段时间猎到的新鹿皮铺在地上,生了火就着干粮简单的对付了一餐。   夜幕低垂,荒芜的深山里,除了偶尔传来的鸟叫声,草丛里传来的细琐声,安静得就只听得到眼前艳火烈烈的声音,还有松枝燃烧时的噼啪声。   原玳盘着腿,坐在铺着鹿皮的地上,膝盖上放着自己的刀,咬着干粮,目光落在火堆里,显得有些失神。寂静一人的荒林里,她看着眼前烈烈燃烧的大火,无法抑制的又想起了那个名叫华初的女孩。      华初进了学堂之后,原玳觉得自己最快乐的日子就来了。每日清晨,到巷口买上几个包子,就蹲在华初的门口等她一起出门。从巷口到巷尾,漫不经心的走啊走,一路走过去和卖东西的大叔大婶打招呼,实在是少年惬意。   跟着原玳走了半个月不到,城北安巷卖东西的老百姓都认得那个总是侯在将军府小世女身旁的女孩了。因为一身男装像个小公子的原玳总是会说,华初华初,这家的包子可好吃了,老板来四个。又或者华初华初,这家的馄饨做的可大个了你尝尝,老板来两碗。   然后常常是原玳将点的东西吃完,坐在椅子上拍拍肚子打个饱嗝。而身旁比她高上一些的女孩子总是安静的吃了一点,就不再动了。于是剩余的,还是原玳吃完。   将军府附近两条巷子卖东西的老板都认得原玳,晓得她是原家最宝贝的小世女。每次见次,就开玩笑说,小将军胃口真好,怪不得武艺会如此高强。听得人夸,原玳总是咧嘴一下,露出雪白的牙齿。只是她刚换牙,大门牙上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天真可爱。   上学堂,吃东西,练武,日复一日的原玳缠着华初,在将军府附近的小巷没完没了的走。   爬墙头,摘果子,踩白霜,一晃又到了打雪仗的季节。再一晃,初城街头每家每户都贴上了新对联,糊上新纸窗,又是一年春,上元节很快就到了……   澜州处于大楚西北,就算是上元,仍旧还是大雪满地。初城的上元节,除了庙会猜灯谜,还比南边多了一样放飞灯。那天晚上,无数带着红色烛光的灯笼会从城里的大街小巷飞起,一起缓缓的缓缓的升上天空。与清冷的月辉相应,如繁星缀满夜幕。   这一年,原玳也放了飞灯,只不过这一年她没有在自己家的院子放。而是随着华初跟着景隐大夫出了城,到城外一片无垠的雪地中,点燃了自己那盏灯。   茫茫的白雪地里,布满了一个个小小的人影,灯笼艳红的光落在雪地上,鲜艳得好像大红的幕布。景隐带着她们二人来到人比较少的地方,将白纱织成的飞灯放在地上。   掏出笔墨,递给了两个小小的孩子,“将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好,等会点灯就能飞上去了。”   “好。”原玳重重的点头,取过笔就打算将浓浓的墨汁落在灯笼上。可是笔尖将将触着白色的纱纸时,却停了下来。烦恼一般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她仰头,看着身旁一身青袍白面无须风姿飘散的男人,眨着黑亮的眼睛问到,“景伯伯,我该写些什么啊?”   往常买的飞灯上面都是有字的,她负责点火就能升上去的,可今年却要自己填字,她没填过,那要填什么?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笑笑,一派温和的笑道,“小将军想要什么就写什么,写上去今年就会灵验了。”   “哦,这样。”她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华初。却见她已经提起袖子,周正写下了第一个字。   原玳见此,一咬笔杆子,下了决定,提笔刷刷刷的就写下几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第一,爷爷和母亲要福寿安康   第二,原府上下要福寿安康   第三,能吃好多好吃的   第四,华初会一直都在   没有犹豫的,她写下了几行字。等写完之后叼着笔头,却发现一旁华初的灯笼字迹都已经干了。她凑上前一看,却见她的灯笼上只落下一行字:   【平安喜乐】   看看自己黑蚂蚁密密麻麻爬着的灯笼,又看看华初那行秀气的小小的字,当下一拧长眉,不乐意了,“华初,你不能这样的。”   她的门牙又掉了一颗,说起话来有时会漏风,当然,这次也漏风了。理直气壮的声音配着呼呼的风声,显得滑稽可爱。华初不明,扭头看着她,一脸疑惑。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在明亮的灯辉映照下越发的精致可人。原玳哼了一声,又蘸了墨,在华初那行字迹旁边加了一行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字,   【会一直陪着阿玳】   她写完,仰头对着华初挑眉一笑。虽然年纪尚小,那笑里却无端端的有了风流的味道。华初看着她这样的笑,也不闹,只对她弯了弯眼角,轻轻一笑。   “你要一直陪着我,这样才是好的。我们要做一辈子好朋友的!”原玳看着身旁比她高上不少的华初,提着笔,说的理直气壮。浓浓的墨汁顺着笔尖流淌,一滴又一滴的落在白雪地上,浅浅晕开。   华初望着她的眼眸,也如这墨一般,一点点的一点点的,开始绽放……   这是她们认识的第一年,原玳写下了这些愿望,此后年年如此。   将飞灯点燃,缓缓的升上天空。原玳看着自己升得越来越高的飞灯,一双眼眸染满了兴奋。下意识的,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华初,却发现向来安静浅笑的她,被红灯燃绯了面庞,也有了激动的色彩。   原玳忘不了那一幕,很多很多年都忘不了她抬头时看到华初的表情。那么的欣喜,那么的开心,眼睛里像闪着光一样,可劲的亮……连带着自己,也莫名的开心了……   华初高兴了,自己也会觉得高兴,这样的感觉……真好。      手里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跳跃的火光中,原玳又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的笑脸。月下的她,笑眼弯弯,纵然隔着千里万里,隔着无数被阻断的时光,还是那么清晰的落在她的心间。   原玳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取过一旁的酒囊,喝了一口水。噼里啪啦的火声里,她取过一旁的树枝,将大棵的树放进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气。   将手按着自己的左胸口,原玳低头,笑笑,轻声的说道,“华初,该睡了。”然后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盘腿闭眼打坐。   虽不知你身随风飘向何方,可我觉得,无论忘川还是彼岸,那些地方都是留不住你的。因为你答应过,会一直陪着我的啊。   无论怎么样,你都会陪着我,不会让我的魂魄无所依存的,对吧。   除了你,我没有家了啊……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寂静的森林里响起了一声叹息。   她说,华初,一个人,可真是寂寞啊……   幽深的风从森林深处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好似无助的幽魂在呜咽。风拂过她的发,擦着面颊,又撩到了眼角,那长满细密皱纹的眼角,还是沁出了泪来……      “阿玳,阿玳,该起来了,上路了。”清晨的鸟在林里打转,扑楞着翅膀欢快的发出鸣叫。半梦半醒之间,原玳好像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缓缓的,缓缓的睁开迷蒙的双眼,以前桃花的粉色就出现在眼前。   “阿玳,你醒了,醒了就快点上路,不然天黑之前就下不了山了。”她缓缓的睁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冲她招手,笑的一脸灿烂……   望着那张清晰的面容,原玳有些不敢相信,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生怕眼前出现这个人眨眼之间就会不见。   “阿玳,你傻了,看我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出发?”那人的模样,装扮,与语气,同十五岁那年丝毫没有变化。她的面容那么鲜活,她的语气那么熟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原玳甚至还能在她身上闻到熟悉的草药香味。   她颤着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角,可是她好像离得那么远,怎么样也抓不到的样子。于是原玳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她抬头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咧开嘴笑笑,而后就听到自己轻声的说,   “华初,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那么的轻,轻的好似只是在说给自己一个人听。她咧开嘴,分明是想笑的,却在下一秒流出泪来……   她的华初,回来了,她的魂魄,终于肯回来见她了……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她的华初,怎么舍得抛下她呢。她总觉得,她的华初一直都在她身边,只要某天早上一觉醒转,一睁眼,就会看到那年月下的她,捧着药草,笑眼弯弯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华初,一直都在啊……而且,就在今日,终于肯出来见她了啊……   半抱着怀里虚无的空气,有那么一刻,原玳觉得自己疯了……不,不,不,而是,早就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将军不可能这么疯!!   一边发糖一边可劲的虐主角的抹布心,我最喜欢了……看到这里还能忍我的就继续看下去→_→我说过了,会是甜文……所以嘛,嗯哼,将军先精分一下啊喂!!下章开始,放闪…… ☆、第二个地方——天涯思初   【第八章】   太白山乃是黎州境内第二高的山,从清晨爬到晌午,总算爬到了山顶。陡峭的峰顶上,原玳坐在嶙峋的山石间,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云海,拧开水囊子大口大口的喝了半袋子的水。   午间的太阳光线很足,可再炎热的太阳也射不穿底下那层厚厚的云海,照到云层底下的幽谷中去。原玳用袖子擦干嘴角的水迹,看着那一片茫茫云海中几座高高耸立的前头,眯着眼睛沉默不语。   “云中之国果然盛景,不知道那对面耸立的仙岛可真有仙人。传说对面的三座仙岛,是浮在云海上的,底下是没有山体依托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少女清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原玳侧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山石的她,眯眼笑的温和,“若是你想,不若沿着这山下去一探究竟。”   拂过云海的长风掠着少女的发带,将她那头飘逸的黑亮长发衬的越加灵动可人。她的双手撑在身侧的石头上,双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摇头轻笑,“不要。云中之国底下,是一片茫茫无迹的雾障,进去了,你会迷路的。你迷路了,我们就回不了家了啊,小~笨~蛋。”   她的话语还是那么轻柔,却听得原玳心头一跳。家啊……她低头,将手贴近左胸口,低低的笑了。你都已经死了,家也没了,我该怎么回去啊……   一阵风吹来,身旁虚无的少女好像云烟一般被吹散了,原玳再次抬头,又看不见她了。原玳抬头,朝着少女方才出现的地方,深深地看了一眼。   又不见了嘛,只是看了一眼这绝盛云海就不见了吗?那样,你就满足了?是了是了,你永远都是那么一个容易被满足的人,既然这样,这景也看了,为该走了吧。   她从山石跳下,稳稳的落在青草地地上,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断浪抽出来。寒光一闪,眼前的小半边山石被劈开,露出一整片光滑的石面来。   白光在眼前闪过,她提着刀,站在峰前,一动不动的在那光滑的石面上挥舞刀尖。最后一笔落下时,她抽刀,往后放回了刀鞘中,利落的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有风拂过,吹向石面,那片光滑平整的石面终于开始有了碎裂的痕迹,一点一点的碎开,顷刻间大量的石粉在她的背后轰然散开。   【天涯云中客,孤旅思初人。】   那些字,一笔一划都带着寂寞的张狂,凸显在石面上,屹立在茫茫云海前,就好像是一块墓碑一样,孤立无援……   这天,这地,这云,这海,这空无一人的顶峰,除了偶尔长风拂过,真是寂寞无声啊。      原玳行至山下时,已经快要带傍晚了。背好东西,一声长哨,五行的身影就从林间窜出,出现在自己眼前。翻身上马,利落的调转马头,朝着南进的黎州出发。   夕阳一点点的下垂,将她的身影拉的那么长,剧烈的奔驰中,那个少女虚无的身体再一次出现在她怀里。下意识的,她拽紧了缰绳,放慢了速度。   “阿玳,天快黑了,什么时候能够到黎州城?”怀里的少女身躯玲珑,六年前比她还要高挑的身姿如今却比她还矮上一点点,原玳牵着缰绳,拥着怀里虚虚实实的人,温和笑道,“今夜要露宿林间了,从此处赶到黎州城还有六个时辰,五行就算日行千里也不能在客栈关门前赶到那里的。”   怀里的华初点头,伸手摸了摸身下黑马长长的鬃毛,轻声道,“五行最近长得好快,因为是春天吗?它的鬃毛又长了好多,阿玳为什么不剪。”   “忙着赶路啊,而且你不觉得五行的鬃毛长一点比较好看,看起来很有绝世黑马的感觉吗?”她听得怀里少女的话,在暮色沉沉里垂眸应道。   身,下的黑马听得她的自言自语,抬头,踢了踢蹄子,甩了甩长长的鬃毛打了个响鼻。   “嗯,还真的有,阿玳你又开始说混话了。”怀里的少女抬头,嗔了她一眼,一颦一笑宛若昨日。原玳看着她的表情,低低的笑了出来,揽着她,目光柔和应对,“我哪有?”五行死了,三年前的时候死在蛮族左勒大将军的长,枪下。身,下的这匹坐骑,虽然也叫五行,可只不过是和五行一般的越崎马而已。   她没有说这些话,自顾自的固执回应着怀里少女的问话,仿若中间隔断的六年从来没有存在过。可她又分明的知晓,那六年的经历是如此的真实啊。几度梦回里那些鲜血,那些惨烈的白光,就和怀里的少女一般,深深的烙在心上。   她驾着马,怀里半搂着一个不存在的少女,向着河边不远处的破旧棚子驶去。   华初,已经死了啊。   她的心里无比清晰的认知到这个事实,可是脑海里还是不可克制的想到,如今被她拥在怀里的人,是真实的。这就是华初的魂魄啊,和六年前一模一样的作风和容貌怎么就不是华初的魂魄呢?说好要一起上路的,她绝不会食言的啊……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时,原玳用刀气逼出五六条河鱼,拎着这些鱼走向了棚子。生火洗净,将鱼扔进铁罐子里,原玳又扔了一些野菜进去,就开始熬鱼。   身旁的少女看她这番动作,又仔细的说了几个药草名,领着她翻到几棵良药放了进去,动作娴熟如同当年。鱼香味很快飘散出来,原玳看鱼也熟了,掰了两根木棍当筷子,就这么简单的吃了起来。   身旁的少女看着她略有些狼狈的吃相,就笑她,“怎么还跟个小馋猫一样。”   “因为华初做的东西好……吃啊。”下意识的,这句话脱口而出,说道结尾时,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将声音轻了下来。是了,这一次,做鱼的是自己,而不是身旁的华初啊。   原玳回头,死死的盯着身旁的华初,仿若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一般,可是借着火光,她看到的就是这个少女坐在地上抱着手臂柔柔看着自己的表情。   眼前的少女,伸手,拨开原玳额前的刘海,轻笑一声道,“阿玳怎么又穿上男装了,明明是个女孩子啊,你看,眼睛多漂亮啊。”   原玳抱着铁罐子,任由她抚着自己的发,僵在了原地。她的话语,让原玳想到很多很多年以前的初城北门外的燕山脚下,那个星月底下的事情。      晚风徐徐的吹过,她好像又看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少女坐在星月的草地上,抚着自己额发的场景。细长茂盛的草在微风底下摇摆着身躯,星月底下被照耀得细致分明。那时也是这样,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自己还捧着她烤好的河鱼扭扭捏捏的说道,“穿男装方便嘛,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那人挑眉,眉眼之间有些不同于青涩少女的妩媚风流。自己一见,便又是涨红了一张脸,半晌,才糯糯的答到,“城里要娶你的人,太多了嘛。不穿男装,他们天天都跑来骚扰你啊。”   那个少女,在听到她的话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抚摸着自己面颊,柔柔的笑道,“傻孩子,他们要娶我不嫁他们又能如何。更何况,我只喜欢你一个,别人抢也抢不走的。”   那个夜里,她在那个总是淡然轻笑的少女眸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然后,轻轻的,缓缓的,凑上前,吻了下去……      清冷的风从破门吹了进来,原玳打了个寒战,仿若大梦初醒一般重新看向眼前人。看着这张毫无变化的脸,她勾唇,听得自己柔声道,“因为,我是你夫君嘛。”   她说过,自己卸下战袍,就会来娶她的。可是,她终究还是食言了……不过,不要紧,因为她心里,她早就认定,这个人,是她唯一的妻,又或者是,唯一的夫。要嫁要娶,她原玳,始终都只会是华初一个人的。   眼前的少女摇了摇头,嗔笑道,“又开始乱想,要也是我娶你。”   “是是是,那么华初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将军府下聘呢?”原玳眯着眼,火光将她眼角的皱纹照的如此清晰,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比少年还要天真无邪。   眼前的少女脱着腮帮子笑笑,左脸颊的酒窝就这么浅浅的出现了。她伸手,托起原玳的下巴,笑的柔和,“等你十八可好?”   “好。”她点头,只是应了一个字,心却疼到四肢百骸。   铁罐子的鱼很快就要吃完了,她到河边漱了口,就跳回棚子打算入睡。睡之前,她抱着怀里的华初,轻声的问了一句,“华初,你会一直都在的,对吧?”   怀里的华初靠着她点头,轻声安慰,“阿玳乖,快点睡,一觉醒来你还会看见我的。”   得到满意的回答,原玳轻轻闭上眼,就这么放心的沉沉睡了过去。断浪就放在身旁,漆黑的刀柄在火光下显得很亮,这是她离开峡龙关,第一个不靠调息打坐而度过的晚上。   那个晚上,她睡得很沉,整个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都是华初对着她笑的轻柔的模样。   次日醒来,阳光大亮。她睁眼,低头,却见怀里的少女仰头,冲她笑笑,“阿玳,早。”   “早。”原玳笑笑,伸手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目光柔和。你还在啊,真好……   就这么一刻,原玳觉得,她的华初,再也不会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涯云中客,孤旅思初人。哎呀妈我发现自己胡编乱造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嘛。   大将军精分版十六少女华初姐姐以上线→_→气场强得我一脸血→_→   接下来嘛,就先是原玳将军带着华初姐姐闯天下的戏码了→_→为了让将军成蛇精病我也是不容易……   求评论求评论!!   温柔御姐版华初姐姐不可能那么快上线的你们还是死心吧,不过小御姐版的先来两手毕竟人家小时候也是奸情得有爱→_→   下章,做大盗啦啦啦啦啦 ☆、第二个地方——黎州书楼   【第九章】   北境多名山,尤其是黎州城。黎州城外,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城郊的村落就坐落在山间。从北川河分出来的黎江从山间奔腾而出,从西到东贯穿了整座城池,日夜不眠不休的往南走,到宁州峡口与凉水汇合流向了茫茫东海。   原玳驾着马,沿着黎江岸朝着城门口走,一路轻松写意。已是初夏,近端阳时节,黎江两岸的垂柳长得茂密。她驾着马,打柳树底下走过,踏着青青草色,伸手摘了一条柳枝,和怀里精致可人的少女轻声的说着话。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好像只给自己一个人听到。正午的太阳很好,阳光从浓密枝叶落下来,在她黑衣上印下斑驳的光影。她原本就消瘦挺拔的背脊,在虚虚实实的光影下,显得越发的寂寥。   “阿玳,你再走这么慢,天黑之前就到不了黎州城了。”她似乎听到,怀里的少女说了这么一句话,下意识的就把怀抱紧了紧。   原玳一手甩着柳条,一手拽着缰绳,俯身贴着怀里少女的耳边温和笑道,“不妨事啊,大不了又露宿一次。”   怀里的少女笑笑,伸手拍拍她拽着缰绳的手,“夏日蚊虫多,在野外会被叮咬的,那时候可没有露凝霜给你抹,你可别又拉着我喊痒。”   “那,我们就走快点?”   “嗯。”   “驾!”原玳一蹬马肚子,五行便若疾风掠过青草地,向着前方奔驰而去。她驾着马,在少女的惊呼中,飞掠过一排又一排的青青垂柳。那道用满天柳色做背景的黑色身影,被残光扯得那么长。   仅有一人的马上,空落的怀抱里好似真有一女子浅笑安坐。   越崎马是大楚境内最好的战马,速度自是不用说的。行至傍晚,原玳就进了黎州城。来的路上,偶然在林间猎到一条半丈长的长虫,到药材铺随手一扔,贱卖出去,换的五两银钱就住店去了。   原本她是不想住店的,可华初说女孩子总是风餐露宿的不好,她便改了主意。就算身上银钱所剩无几,她还是带着华初进了客栈。   黎州城原先是大楚皇族钟离一脉的所在地,几百年前仲景帝迁都中州,这旧都便成了北境最繁华的城池。夜华初上,黎州城内已是一片喧嚣。原玳牵着马,打重重的漆黑灯火走过,走进了一家客栈。   找到栖身之所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日清晨起来,原玳牵着黑马,马上坐着虚无的华初,朝着黎州近千年的名楼楼外楼走去。      黎州楼外楼,乃是大楚最出名的一个茶楼。据说大楚开国皇帝钟离瑾少年时,最喜到此处听评书。不少有才华的青年望博得皇帝青睐,一展雄才,便蜂拥而至。久而久之,此地就成了名士来访的地方。再加上,楼外楼的评书说的也是精彩,来的人就更加多了。   楼外楼的招牌亮了七百年,楼里楼外翻新好几次,而今仍旧矗立在黎州城最繁华的中心。初晨,楼外楼门前的一排柳树上就系了一排的香车宝马,热闹的狠。   原玳将五行系在最角落的一棵柳树下,拍拍它黑亮的背脊,和身旁的少女转身进了楼外楼。吃饱喝足的五行眯起硕大的眼眸,望着主人孤身一人的背影,甩甩鬃毛,打了个响鼻。这声,与黑马主人的背影一般,在晨光底下显得十分轻快。   楼外楼是个茶楼,上午评书下午到晚上则是唱戏,仿若在等着什么人回来一般,几百年未曾更改过楼里的节目顺序。原玳走到楼门口,看到摆在门口的红色大招牌,细细读了一番,才晓得今日评书说的是什么。   评书说的是大楚开国皇帝的少年野史,今日说的是第三回。而戏文,演的则是开国皇帝战败于七盟原的故事。这些野史,原玳是听过的,在初城的时候,与华初在茶楼里听过完整的版本。   华初曾说,要是能在楼外楼听上一会就好了,在前人听故事的楼里听前人的故事,也算是隔世经年的同台了。原玳对这个战功赫赫却英年早逝的开国皇帝一直很敬佩,也就同意了她的意见。如今,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了。   她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身旁难得有了兴味的华初轻笑道,“华初,评书快开始了,我们还是进去吧。”她低头,对着自己身旁,很轻很轻的开口。   身旁恰好到她耳边的少女点头,轻快的应了一句,“好。”   原玳迈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楼外楼门进门的大堂正中间,是收银的柜台。每个进去的人,无论高低贵贱,座位随机抽取,都只收一两银子。哦,不,是男子收一两钱,女子只收半两钱。这是几百年前的老规矩了,传到至今也是让人不胜唏嘘。   时日还早,楼里面非常的安静。原玳进了门,走到柜台,对着前台用手撑着胳膊正在打瞌睡的清秀小哥,温和的笑道,“小哥,能给我一张票嘛?”   眉目清秀的小哥听到这声音,猛的一惊,撑着手的胳膊一倒,下巴猛的磕到了桌面,发出了很大的响声。还勿自昏昏欲睡的人,在这么一磕之后,瞬间清醒。眯着眼吃痛的捂着下巴只抽气,他抬头,看到来人,看到那张俊美的不像凡人的脸时,又是一惊。揉了一会下巴,小哥这才轻咳了一声,按照惯例答到,“交银一两,座位自取,进楼噤声。”   “嗯?”还未听懂他说的那句座位自取是什么意思的原玳,显然有点懵。但一旁的华初好像已然知道,她站在那个抽取座位牌的箱子旁,望着原玳,笑的柔和。原玳隔着那么遥远的空气看她,也不自觉笑了笑。   小哥顺着她的目光看,看到她已然望见抽票箱,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看到了吧,先给钱。”昨天晚上和楼里的先生们赌牌,输了好多纹钱,他这时正郁闷着呢,哪里还有好脾气应对这些人啊。   “哦,好。”原玳倒是好脾气,掏出荷包就打算把一两银钱给他。   小哥把她的银钱收了,伸手一指旁边的领票处,改用另外的一只胳膊撑着,打算眯起眼睛继续睡觉。反正说书的不是他,他是个收钱的态度那么好干嘛!哼!   原玳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迈着脚步轻快朝着领票的地方走去,随意取了两个号码就打算朝里走。   突然,一阵破风之音传来,下意识的原玳抽刀格挡,却不曾想那破空而来之物稳稳的钻进了她的袖口。刀光一闪,向来无坚不摧的利刃这次竟然没有将这里的东西毁坏一件!有那么一刻,原玳心惊了,浑身的汗毛耸起,握紧了刀柄,下意识的紧张戒备。      还没有人,能够躲开她的刀!此人,是谁?   “这位先生莫要激动,楼外楼从不多收钱,先生既是女子,本楼自当退还你半两银钱的。”   女子轻柔的嗓音传来,原玳听到她的声音里没有杀意,放松了紧戒。听得来人声音,她下意识的转头,才发现那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这空旷的大堂里。   那是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身穿红边白袍,长发不束,就好像传世话里说的拜祭天神美丽的祭师一般。原玳扭头,看着她,盯上了那张白皙的好像透明的脸。   那人笑,笑的很温柔,让人不禁也跟着轻松了下来。原玳笑笑,将抽出来的到放回刀鞘里,对着大堂左侧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人说道,“我晓得这里的规矩,今日,我是二人前来,贵地该是收我一两银钱的。”袖口一震,将对方退回来的银钱震到了桌面,稳稳落下。一旁的小哥,看着眼前还在滴溜溜打转的半两银子,咽了咽口水,有些被吓坏了。   ……不就是打个盹嘛!!怎么把那位都惹出来了!!看了看左侧那个白袍红边的女人,小哥觉得十分不妙啊……   出现的女人,听了她的话,双眉皱起,似是有些疑惑,“可我明明感觉到,先生是一个人来此处的,难道……”   “心里的人,就不算人了?”原玳温和的笑笑,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华初。十六岁的少女,站在她身旁,笑的眉眼弯弯。   “如此这般……”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那个长得极为漂亮的女人轻笑了一声,“若是两个人来此,就更加不能收先生那么多钱了。祖上定了规矩,白泽不敢坏了,先生还是只给两纹钱,其他的拿回去罢。”   奇怪的是,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并没有觉得她的话很奇怪,反而认可了她的说法。只是……“嗯?两个铜板嘛?”原玳微微有些诧异,不敢置信。   “是的,若是两个女子前来,只收二文钱。”女人笑笑,一双漂亮的眼睛极为的耀眼。   原玳浑身一震,她抬眼,看着对面向她笑的轻柔的女子,有些难以置信。她盯着对方的眼眸,这个时候她才看见,那个女人有着怎样漂亮的一双眼。黑亮,清澈,仿若最干净的泉眼,只是望向她的时候,空空洞洞,毫无生气。   就好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一般,再怎么精致,也是人偶,毫无灵气。这个女人,眼睛是看不到的。原玳看着她的双眼,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最近在弄粑粑的定制,好忙好忙啊!!!!救命!!!也是醉了!!!   白泽,就是这个长得很漂亮却看不见的女人,嗯,身份比较神秘,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是接下来出场的那位一身红衣高冷逗比的剑客的cp   对了补充一句,本文自带奇幻背景,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要说十七你丫背景错了这样的话。当然,这些奇幻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将军这一代还是比较普通人的,但是名刀茗剑巫术什么的o(╯□╰)o啊呸→_→   推荐一本小说,倚天同人,从来没见过那么棒的倚天同人,叫做,两个痴汉的爱情故事→_→作者君是个很棒的人,当然文更加棒→_→如果找不到!可以点我专栏链接那里那个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那位→_→我保证不会坑你们的!!   总之,最近会努力更新,么么哒→_→   还有粑粑定制弄好之前会征订,所以别担心→_→我说有就会有的!!不要太着急!!因为你们一着急我也会着急!。 ☆、第二个地方——红衣剑客   【第十章】   遇上了那个叫做白泽的女人之后,原玳的收银从一两变为了两文钱。不过,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好事。虽然对方一身不可思议的武艺,让她十分的好奇,但转念一想如今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早就该被遗忘的人罢了,也就不多深究了。   楼里的先生书评说的好,身旁的华初听得津津有味。原玳看身旁的人看得入神,很快,早上的书评就听完了。来听评书的人陆陆续续的退场,原玳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她看了一眼这空落落的大堂,牵着身旁华初的手,陡然生出了几分曲终人散的寂寥。   她们,只是个过客而已,终究还是有离席的一天。望着一排摆的整整齐齐却空无一人的椅子,原玳想着。那个威风凛凛的大楚开国皇帝是不是也曾同她一般,一个人,携着一两银子,坐在人满为患的大厅里。听一场评书,或是看一场人偶戏。   她在台下,正襟危坐,满座衣冠似锦。人头耸动里,她一个人静坐的那么安然,仿若她本该就如此的模样……一个人来看戏啊……这个皇帝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十分的寂寞啊。   阖上眼,原玳牵着华初的手,转身轻道,“看完了评书,我们去吃点东西可好?”   少女将手放在她的掌心,掌心交叠十指相扣,“嗯,黎州城有名的凉拌薄饼?”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原玳笑笑,轻快的回着她的话。“对了,吃了饭,还来看戏吗?”   华初摇了摇头,与她一道出了门口,“不看了。”   “嗯,那就不看了,我们到处走走,可好?”下午的戏里,会死好多好多的人,虽然知道只是演戏,作为医者的华初也是会心有不忍的。更何况,那场戏里,还死了一个华初非常喜爱的将军啊。每次看这段,华初的表情都会显得有些难过。   她怎么舍得华初难过,所以,下午的戏她是不会去看的。   “好。”华初应到。   “那我们到断桥那边去游河?”出了楼外楼的门口,原玳牵着她朝着五行走去,边走边提议。   “过几日便是端阳了,到时再游河怎么样?这几日,先在城中,把各家好吃的东西吃一遍可好?”华初抬眼望着她,轻柔的笑。看到这般熟悉的笑容,原玳有些发愣了。   她们站在柳树下,柳枝随着风缓缓的摆动,阳光随着这样的枝叶摇了下来。原玳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墨发在阳光底下染上一缕金黄,望着她的笑容,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华初,我身上快没有银子了。”   眼前的少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眯着眼笑了起来。她伸手,踮起脚尖轻轻拍了原玳的脑袋,咯咯的笑道,“笨蛋阿玳,没有银子可以自己去挣嘛!”拍完人,她转身,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的望着原玳说道,“记住哦,不许吃霸王餐!”   “……”这句话,又将少年的往事勾起。原玳拉着缰绳,抬头望着马上的少女,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清楚。阳光太过猛烈,那个少女坐在马背上背着阳光,身影都虚无得好像要蒸发掉了啊。她牵着马,努力的看清马上的少女,好久好久才回答了一个字,“嗯。”   霸王餐啊,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让我做的,我之后再也没有做过了啊。所以华初啊,你要安心。   今日收银的楼外楼小哥,趴在三楼的窗口处,用极好的目力看到了门前角落的情景。   一树,一马,一人。那人盯着马上,痴痴的不晓得看什么。这个从初见就行为奇怪的女人,又让他摸不住头脑了。摸摸脑袋,他嘀咕了一声,“还真是奇怪的女人,最近的女人都那么的奇怪吗?”想到前几日那个孤身前来却非要给二两银钱的女人,他点点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正坐在桌旁与众人用饭的白泽,听到这话,手下夹菜的动作不变,却用轻柔的声音说道,“今日的晚饭,五金你也不许吃了。”   “……”听到这句话,名叫五金的小哥扭头一看,看到桌面上一群吃的正欢幸灾乐祸的先生们,肚子很配合的咕了一声。他垮着脸,不情不愿的扁扁嘴说道,“是,楼主。”   他不就是认错人了嘛,怎么又不给饭吃了,还真是命苦呦!      牵着马,打楼外楼门前走过,用了午饭之后原玳就漫无目的的在黎州城中闲逛。走到名为翠玉坊的楼门前时,遇到了一件十分伤眼的事情。   两个壮汉驾着一个柔弱的女子从翠玉坊门口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锦缎华服轻摇折扇的美公子。   “娘……娘……”那女子哭喊得十分凄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端的是我见犹怜凄楚动人。可就是这么一个柔弱无助的少女,守在门外的众人一见却纷纷避开,像是怕惹上祸事一般跳到了两丈外指指点点观望着。   “啧啧,哭成这个样子,还真是让本公子心生怜爱呢。”那俊美的公子摇着折扇,挑起女子的下巴,“小美人,别心急,等回家本公子就好好哄你啊,保证你啊,哭的比现在还要好看。”这富家子弟调笑着,说不出的一脸恶劣。   谁知那本来还哭的凄凄惨惨的女子,见他这般动作,反倒是不哭了。她收收眼泪,用带泪的眼眸瞪着恶劣的贵公子,啐了他一口,“呸,禽兽!”   “好好好!”一连三个好,足以显得被冒犯的公子有多怒极反笑,“原以为你是个娇柔的,不曾想是个烈的,如此,便更合本公子胃口!”   “把她给我带回去!”一合折扇,重击掌心,贵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柳公子柳公子……”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不一会一个衣衫破旧一脸颓唐的中年男人走出翠玉坊,望着那贵公子眼冒精光的说道,“如今公子要了小女,那小人欠下的赌债……”   “一笔勾销!”那公子一击掌心,目露寒光的说道。   “是是……”中年男人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糯糯应道。一旁被掳的少女见此情景,眼中已有了绝望之意,“娘……”她轻唤,唤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原以为自己来赌坊可以将沉迷赌博月余的父亲劝回来,却不曾想遇到这般恶霸,还被自己父亲抵押给了她人。   她闭上眼,面色惨白,已然绝望到了极点。   外围的人,看到此处,自然是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又是一场恶霸抢占良家妇女的戏码。华初最受不的这样的贵公子,看到那女子流泪,心下不忍,伸手拽了拽牵马原玳的衣领,“阿玳……”她唤她的名,眼睛里透露着请求之意。   向来熟悉她的原玳,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便点头应道,“嗯。”   她刚想动作,惩戒那位长得俊美却行事龌龊的贵公子一番,长街里,就传来几声不大不小的拍掌声。   “啪啪啪……”在所有人都站在一旁围观时,一个年轻的女人拍着手掌走到了那几人的一丈外,“此等强取民女的好戏,怎么会没有在下参与呢。在下可是最喜欢,夺他人所好了。”   来人身穿一袭大红轻袍,长发高束,身形高挑。这样鲜艳的颜色,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妩媚庸俗的感觉,反倒显得华贵超脱异常。   她来的悄无声息,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光彩夺目。这个人,就好像只开一日的烈焰红莲一般,看过一眼,就不会再忘记。   原玳站在一旁,甚至在她出现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又是一个高手……想到这里,原玳握住缰绳,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柳公子望着突然出现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貌美的姑娘是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嘛?”来人歪着脑袋,慵懒的笑,“哎呀,这么说来,我也想要她了呢。”   “这么漂亮的姑娘,可不能给你哦。”她伸出食指,在眼前晃了晃,在那位公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风轻云淡的出了手。   看到此处,已知结局,原玳对马上的华初笑笑,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这里的事,有人管了,我们先走吧。”   “嗯。”华初笑笑,坐在马上看着原玳消瘦的背影,轻轻点头。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原玳忘记了。待原玳牵着马,将黎州城逛了小半之后,已然是日落西山了。她牵着马,踩着青石板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老巷子,等走到黎州城原先皇宫外面的一条巷子时,她停下了脚步。   哒哒的马蹄不见,除了风声,再也听不到其他。原玳背着手,牵马站着,对着跟了她一路的人朗声说道,“阁下跟了我这么久,总该要露面的吧。”   忽地,一抹鲜艳的红掠过长空,原玳再次抬头时,就见到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   “你的马,很好,五百金,卖给我。”那人一身红衣,站在檐角抱着剑,一脸冷清的说道。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得非常俊美的女人。虽然俊美,可没有一个人会把她当成男人。她一身红衣,凄艳得好像傍晚云开之后露出的红日。   原玳望着她一脸如寒霜般冷清的表情,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忽然想起来了,她是见过这个女人的,就在今天下午,翠玉坊门前。只不过那时,此人笑的一脸邪气丝毫无害。她牵着缰绳,盯着如今这个浑身凛然剑气的女人,温和的笑道,“在下的马,只赠不卖。”   “是嘛。”那女人眯起了眼睛,抱着长剑盯着原玳,“那我,便只有自取了。”说罢,她缓缓的抽出长剑,剑光凛冽,寒如冬雪。   晚风轻轻拂过,开满墙头的玉兰花飘了下来。街,小巷,一刻间如紧绷的弦,凝在了静谧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大的酱油党终于出来了啦啦啦→_→自古红蓝→_→自古红粉→_→估计等下白泽姐姐的衣服就要换成水蓝色了→_→   最近略忙,万望见谅。    ☆、第二个地方——红衣剑客   【第十一章】   刀剑相触的一瞬间,火花迸裂。原玳举刀,挡住了那人来势汹汹的进攻。她抬眸,看着对面那人寒如霜雪的一双眼眸,问道,“你要和我比试?”   “不,不是比试,而是打架。打赢了你,你的马就是我的了。”那人冷冷一笑,脸上的表情和她衣服颜色一般的肆意张扬。她的剑压在原玳的刀上,动静之间都是凛然的傲气。   原玳眼眸一暗,稳稳的举着刀,低声轻道,“我的刀,只杀人,不比试。你……不怕死嘛?”她见人拔刀,不见落红绝对不收手。   “那巧了,我的剑,只比试不杀人,从不见红。”对面那人动了动唇角,手腕一转,架在刀上的剑朝着原玳的左肩直直刺去。原玳一闪,避开了她的攻击。她在半空回旋半圈,朝着马肚子一踢,将五行驱出了落满玉兰花的巷子。   大红色的衣袖划破静风,比霜还冷的剑光再次出现。刀剑相触,在这壁上落满青苔的长巷划出道道刻痕。   一刀一剑,一黑一红,那相击的声音传到有心之人的耳朵里,不免又多出了几分猜测。躲在暗处围观的人,看着这两人不分伯仲的高超武艺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直到暮色降临,繁星满天,她们的刀剑还在相持,到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的刀,杀不了我。我的剑,赢不了你。这样的话,你的马我就不能要了,不如这样,我们交个朋友如何?”繁星满天下,身穿红衣艳如厉鬼的女人,望着身前与夜幕融为一体的持刀者,冷清的说道。   她的声音,太过寒冷,冷的守在巷子外面的五行都忍不住踢踢蹄子,抖了一下身体。原玳眯着眼,纵使是黑夜里她也能清晰的看见女人脸上的表情。她摇了摇头,没有收刀的打算,只温和的笑道,“我的刀,还没见血。”   原玳的额头,早就布满了汗水。她从未见过武艺这么高强的女人,此乃生平所见第一,让她害怕又心惊。   “呵。”难得的,拿剑的女人轻笑一声,收了刀,转动手腕,朝着自己袖口的方向一转刀剑,唰的一声,半截袖子就这么划了下来。剑尖一挑,断掉的半截袖子便轻飘飘的落在原玳的刀刃上,触到刀刃的那一刻,红色的布料被划破,在将将要滑落时挂在了刀上。   女人看着挂在刀上随着夜风摇摇欲坠的半截红袖,戏谑的笑道,“这样,可算是见红了?”   漆黑的夜空下,雪白刀刃反射的清冷月光落在红色的布料上,凄艳的好似鲜血。原玳盯着自己的刀看了好久,忽而转动手腕,刀光如刃,在那片半截袖子上快速的辗转划过。顷刻,柔软的布料就化为鲜红的飞雪,在二人之间纷纷落下。   “哈哈……”难得的,她握着刀,仰头痛快的笑出声来。   “我们,可算是朋友了?”那女人见她笑,站在夜月底下也柔和了一张寒如冰霜的脸。她将手里的剑放回剑鞘,轻笑一声,自爆了家门,“云州燕城云开,敢问阁下大名。”   “澜州原氏,喊我思初便是了。”原玳收手,望着对面黑发高束一身红衣似火的俊朗女子温和的笑笑。   “思初……”名叫云开的女子低头,将她的名字细细的念了一遍。   “哎!”原玳应她,就好像少时玩伴喊她名字时那般,应得天真无邪。   “姐姐请你喝酒你去不去?”云开抬头,望着对面身量比自己还高上几分的男装女子,笑的一脸邪魅。   “去!”原玳点头,应得恰如少年无知的幼弟。她这般模样,倒是让对面的女子看的又是一愣,不只是想到了什么,云开握着剑,低低的笑开了。   她笑,声音里终于有了柔和的味道。   “好,这便带你去。”   这是被称为大楚第一剑客的红衣女侠与原玳的第一次对话,那一年,云开二十七。很多很多年以后,她坐在凉水河上的渔船里,看着星夜底下船头微亮的鱼灯,都能想起那时原思初的笑容。   明明笑的那么的开怀,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可隔着一重朦胧的月色,却还是让人觉得这笑啊,有点虚幻了。      黎州城最高的七星楼顶上,一红一黑的两个身影浮在了琉璃瓦上,抱着酒坛子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   从城东看到城西,火星一点又一点的蔓延,星星点点的布满了整座城池,像是繁星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黑夜。从高处俯瞰,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一旁的云开拍拍手里的酒坛子,半眯着眼睛坐在原玳身边,显然有些醉了。不大不小的楼顶处,零星布满了几个酒坛子,是她们方才喝剩下的,看这数量不得不说这两人酒量实在是不错。   “嗯,甚好。”原玳应着,提起酒坛子往嘴里又灌了一口。大口的酒水从唇边滑下,沿着下巴朝着脖颈滑落,瞬间又将半干的衣襟打湿了一片。不过,盯着楼下万家灯火的原玳,并没有在意这些事。   坐在身旁的云开,双手后撑,歪着脑袋打量着她。看她望着底下的灯火沉默,万家的灯火融入她的眼中,竟然有了寂寞的味道。她轻笑了一声,望着夜色里的黎州城慵懒的开口,“你知道一个人一生中最不能少的三样东西是什么嘛?”   “嗯?”尚未回神的原玳,扭头望着她,带着些许的疑问。“那是什么?”她开口,问的十分的懵懂。   云开单手后撑,伸出食指,醉眼朦胧的说道,“当然是美景……”她指了指底下的黎州城,又将手指点到了一旁零散的酒坛子上,“美酒……”说到这里,她咧嘴笑了一下,晃了晃手指,指尖一转,点到了自己,“美人嘛。”   带着三分醉意七分洒脱,这个初见时显得傲冷不近人情的女子竟然有些迷糊的可爱。原玳见她这模样,也晓得她是喝多了。她眯着眼,望着微熏的女人温和笑道,“我还以为,对于姐姐而言,一生中不能少的东西会是剑呢。”   云开闻言,也不恼,只撑着身体歪着脑袋反问,“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因为你是剑客啊。”原玳笑笑,回答的理所当然。   “那你是刀客,你会喜欢刀嘛?”   “这……”   原玳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那里。云开歪着脑袋,看着身旁这个忽然停顿的年轻人,眯着眼睛又问了一句,“你是刀客你就喜欢刀嘛?”   “……”原玳想了想,想了好一会才摇摇头答到,“说实在的,不喜欢。”   “不喜欢为什么要做刀客?”   “那是家里人的要求,我不能拒绝。”原玳抬头,望了一眼天上悬着的半钩月,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很低,夜风拂过屋檐底下挂着的半铃,铃铃细响,一声又一声的就把她的回答掩盖过去。   “嗯。”云开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答案。   “那你呢,你是用剑的,你的剑术那么好,为什么不喜欢剑。你们用剑的人不是常常说,剑是唯一,讲究的是人剑合一的嘛。”   云开扭头,看着身旁突然变得有些固执的人,斜了她一眼,“那是他们,可不是我。”   “我和你一样,是有人要求我做个出色的剑客,那我这一生便只能握着这把剑了。”她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心下有些怅然。   “这样……”原玳望着底下星星灯火喃喃道,“还真是,两个相似的人呢。”夜风将她的声音吹的很远,很远,直到渐渐消散。      酒喝到一半,云开像是想到什么东西一般,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原玳,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会到黎州城来,难道是为了几日后的端阳节盛节?”最近来黎州城的人太多了,实在是让她太好奇了。   “来这里看风景的。”原玳笑笑,轻声道,“昔年与亡妻有约,说要遍行九州,而今是来践行诺言的。”   “哦……”云开点头,似懂非懂,下一刻却似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盯着一旁的原玳难得提高了声音问,“你刚刚说,亡妻?”   “嗯。怎么了?”原玳扭头,对她这个反应有些轻微的不解。   “你喜欢女人,啊,不对,你们家准你娶一个女人。”云开笑笑,一击掌心,扭头打量着原玳,“我还以为,只有云州人才会那么开放,如今澜州也是这般男女不忌了吗?看来,这次出门还真是出对了。”   “……”原玳突然想起来,九州志里的云州是怎么一个模样了。   那个地方,可是大楚最不守教条的一个地方啊……那里的人,也该是如同身边这一位那般,放荡不羁的吧。   思及此,原玳笑笑,轻点头,“嗯。”   她们坐在黎州城最高的地方,乘着夜风,喝着美酒,漫天漫地说着各自的所见所闻,像个放荡不羁的隐士一般花前月下吟咏风流。   喝到黎明破晓的时候,云开终于喝倒了,倒下之前还和原玳说了一句,明晚要继续到柳公子家的酒窖光顾。弄得原玳实在是哭笑不得,看来这梁上君子她是要做一路了。   天色渐明,红色的太阳在黎州城城东升起来,破开迷蒙的城雾,一点一点的将红色的光芒撒到城中的每个角落。原玳坐在黎州城最高的屋顶,看着云破日出,又仰头喝了一口酒。   身穿红衣的剑客已经醉倒在屋顶,睡得不省人事。而昨晚,一直靠在她身边,望着她喝酒的少女,此刻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阿玳,不能再喝了。”   “好。”原玳扭头,望着身旁的少女,嘴角勾着温润的笑,轻轻应道。   于是她放下了酒坛子,将身旁的少女搂在了怀里。粉衣墨发的少女靠在她怀里,望着渐渐爬起来的初阳,轻声笑道,“阿玳,黎州城的日出很漂亮呢。”   “嗯,还想看嘛?”   “不想,有些东西一生一次就够了。”   “嗯。”   “阿玳,她是个好人。”   “我知道。”   “那就好,你昨晚弄坏别人的衣袖,记得要赔人家啊。”   “好,记住了。”   她说一句,她应一句。可空旷的高空中,无论怎么样的低语都能让人清晰的听到。躺在一旁的红衣侠客,听得她偶尔几句的轻声细语,眯着眼看她盘腿坐在屋檐望着远方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傻子啊,她枕着自己的手臂,闭上眼睛这么想到。   这个刚认识的年轻人,真是像极了自己思妻成疾的兄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很多读者都在问,什么时候见面。十七只想说,别问了,问了十七也不会说的。这是一篇无关风景的游记……   今天午睡,一个小时不到被人吵醒三次,简直要命了。啊,不要这么折磨我……救命…… ☆、第二个地方——红衣侠客   【第十二章】   云开断掉的衣袖,不用原玳赔回来,因为第二天这个女人就带着原玳当黎州城最大的一个成衣坊换了一件新的。当然,为了表示诚意,她曾建议原玳把身上那件半旧不新的衣服给换了。原玳自然是拒绝了的。   从那日相识以来,原玳便跟着这位名叫云开的女子在黎州城内走了好几天。日里,就在黎州城的大街小巷牵着马闲逛,夜时,潜入柳公子家的库房劫富济贫顺带到酒窖中取酒。自认为少年时放浪形骸到了极点的原玳,见此情形,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不如身旁这个已经二十七岁的女人。   当她们再一次从柳公子家的酒窖出来时,原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云开,我们这般作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吧。”她原本是不想说的,可是今日华初提醒了她两次要适可而止,因此不得不开口提到了。   “不妥?有何不妥?”一身大红轻袍的女人,立在月夜底下的深巷里,转身回头,手里还提着刚刚发完的钱袋子,端的是无比风流。她甩着钱袋,回头看着原玳摇头晃脑的说道,“这钱呢,是用来花的。柳家有的是钱,与其让他们用这些钱还祸害百姓,还不如本大侠帮他们花了。你说,是也不是?”   “……”原玳抿了抿唇,下意识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华初,见她望着对面的云开不说一语,也就噤了声。   “再说了……”她转身朝原玳挤挤眼,“这美酒,也是要人喝的,他们不喝我帮他们喝。这几天你喝酒难道喝的不开心?”   她就站在五步之外,勾着唇笑看原玳,显得一派潇洒自然。原玳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华初,犹豫了一会还是应到,“开心。”她这几天,过得的确很开心。   “这就对了嘛。”站在前面的云开朝着她走来,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做人呢,开心是一辈子,不开心也是一辈子,既然如此,不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就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原玳被她的手臂压着,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云开往前走。她扭头,看向身旁的华初,有些担忧。可身旁笑的温柔的少女见她此番模样,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柔声的安抚,“她本性不坏,阿玳自行取舍便可。”   “嗯。”她的眼眸仿若落了星辰,一瞬间亮了起来,重重点头回应着这个少女的许可。   揽着她朝前走的云开,见她终于点头,这才咧嘴一笑,重重的拍了她的肩膀,“这才对嘛。”   “走,带你去逛庙会去。”云开伸手,拽着原玳就往前走,“明儿就是端阳,今夜黎州城的庙会可是热闹的狠。行侠仗义之后,做好事的人也得好好的开心开心你说是吧。”   原玳跟在她身后,踉跄的朝前走。看着她拉着自己,在黑暗里不管不顾往前走的身影,下意识的,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牵着自己的华初。   月下的少女,粉衣墨发,生的精致可人。透过朦胧的月色,原玳见她仰头,冲着自己浅浅一笑,眉眼弯弯。她将手放入自己的掌心,轻声催促道,“阿玳,快点跟上她,别摔着了。”   察觉到手掌中似是被清风拂过的柔软微凉,原玳曲掌,用力的握住了手里抓住的手,点头应到,“好!”她牵着华初,跟在云开身后,朝着黎州城最热闹的地方跑去。   大红与玄黑在黑夜里留下道道残影,缥缈得好像深夜里无家可归的凄厉孤魂。      五月五,大楚端阳节。位于境北的旧都黎州城,在那一天会在苍茫凉水上赛龙舟。当然,这是端阳那日的事情了。端阳的前一天晚上,黎州城的庙会从最热闹的安平巷开始,席卷了整个城池。   原玳背着刀和伞,牵着华初,跟在云开身后,抬头仰着挂在各个商坊门前红色灯笼,目光灼灼。来往的人很多,他们提着灯笼,在商贩卖力的叫喊中擦肩而过。   “好热闹啊。”行至人多的地方,原玳将华初揽在怀里,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的让她不被人碰到,望着幢幢灯火发出了一声惊叹。   从军六年,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那么喧嚣的人群里呆过了。如今这般咋一进来,身负长刀的将军陡然生出恍如隔世的感叹。   人声鼎沸里,走到前头的云开还是耳尖的听到了她的低语。她回眸,一身红衣在斑驳的灯光底下鲜艳无比,“热闹吧,黎州城的庙会可是大楚最有名的,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可得认真找了。”   “嗯!”原玳重重点头,乖巧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隔着朦胧灯火,再一次见到她如少年般疏朗的笑容,云开眯起了眼睛,温和的笑了。   她们沿着安平巷的门口一直走,越往深处走就越是热闹。原玳带着华初,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一些摆着精致小玩意的摊子,原玳就陪着华初在那里看。只看,不买,等华初看完了,就又到下一家蹲着,继续看。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一片喧嚣里,她牵着华初,走的是如此轻松自在。擦肩而过的人里,有男人,有女人,有老的,有少的。男人搂着女人,买了小物件在她们耳边轻声细语将她们哄得在怀里咯咯的笑。老人牵着孩子,孩子举着糖葫芦,在人满为患的街道里像只猴子一般上蹿下跳。   而她,和身旁粉衣少女十指相扣,肩并肩的往前走,望着这一派祥和的景象温和轻笑。   “阿玳,你看那边。”华初伸手一指,指向了一旁摆着各色面具的小摊。原玳顺着她的指示,看到几个围在摊前的男男女女,了然一笑,牵着她的手就朝前走,“我们去看看?”   “嗯,好。”   这里卖的面具很多,挂在用竹子搭成的架子上,排了长长的一排。原玳跟着华初,从东走到西,看着各色的面具浅浅的笑。走在前面的粉衣少女,长指拂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具,垂眸凝望,浅浅轻笑。   从温和儒雅的短须丞相,到威风凛凛的长胡将军。从俊美的庙仙郎君,到凶神恶煞的九殿阎王。从妖艳的狐仙到实诚的白马相公,这里的面具,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原玳只跟着她,望着那一张又一张的面具,弯着唇角。灯光朦胧里,她又恍惚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十分热闹的初城。走在身前的华初,到半道停了下来,指着一张面具,转身回眸笑语晏晏,“阿玳,你戴这个好不好?”   原玳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看到了那张雕成白马的面具,轻笑一声,“好。”她应了她的要求,向前,伸手,取下了她指的那张面具,轻轻的,轻轻的戴在了脸上。   那张面具,将昏暗的灯光挡在了外面。透过两个小小的眼空,原玳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少女。站在眼前的那个她,还是记忆中温柔婉约的模样。她笑,笑的眉眼弯弯。原玳垂眸,望着她,眼中带着湿润的笑意。   周围全是乱糟糟的嘈杂声,原玳带着面具,看到身前的少女,抬起了手臂,一手揽着她的脖颈,一手轻轻的往上,贴着她的耳畔,拨开了她挡在眼前的细碎长发。   她掀开自己的刘海,轻声笑道,“真是像戏文里那个俊俏的白马将军呢。阿玳,真好看。”说罢,她伸手,捧住了原玳的脸,踮起脚尖,隔着面具,轻轻的吻上原玳的唇。原玳站在原地,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她没有伸手,只是站在夜风里,戴着面具任由少女亲吻,像个绷直的木偶一般,毫无动作。因为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啊……就算她伸手,也不能隔着时光,将这个早就离开她很久的女人牢牢的,实实在在的抱在怀里。   “这是梦啊。”所以原玳,快点醒醒吧。黎州城灯火辉煌的喧嚣长巷里,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一切都是那么的开心。谁也没有在意这个从北方远来的客人,傻傻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死去了一般。   她的身影,融在夜色里,周身都有着悲伤在涌动。她的心里,葬了一城的人,就好像是一座墓碑,一座活着的墓碑。      那只面具,她终究还是没有买下。   她牵着华初的手,漫无目的的走,在这个温暖的长巷底下留下道道凉薄的身影。华初带着她,看到什么好看的就指一下,难得活泼的一如少时。行至半巷,华初领着她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里。   看着难得有兴致对着首饰挑挑拣拣的少女,原玳背着手,笑的一脸温和。   刚刚卖完一对首饰的老板,见来人是一身劲装的少年,瞧着她盯着摊子上面那一双洁白晶莹的耳环,便笑道,“少侠真是好眼力!那是东海产出的珍珠,宛州临海的渔女淘出来的好货色,女孩子是最喜欢这种东西了。”   “是嘛。”原玳看了一眼一旁正专心致志挑选着首饰的少女,回头轻声应了一句老板。   “那是自然。今天晚上,有不少公子来这里买了我的首饰送给了自己的小情人。少侠你要是买了这双耳环,送给心仪的女人,保管你能抱的美人归咧。”老板见她脸上有了意动的表情,双眼冒着精光,加大力度夸赞道。他走南闯北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就晓得这种愣头青是最好骗的了。等她有了卖东西的心思,嘿嘿,到时候价格还不是随便自己开。   “哦?”   “这是海里的东西,从宛州运到黎州可不远。宛州的女人大多都喜欢这玩意,说是送这个是情比珍坚的意思。如今九州一统,九州所有的女人都晓得这意思,所以少侠你送这个准没错。”老板看她已经有了要给钱的意思了,再接再厉又补了一句,说的甚是动听。   原玳是晓得这个典故的,但不是男子送给女子,而是女子送给男子才是情深似海一生无涯的意思。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将那一对洁白晶莹的珍珠耳环取过来,摊在掌心细细的看,“多少钱?”   红色的光透着灯笼打下来,落在了洁白晶莹的珍珠上,颜色鲜艳好像带着血。原玳看的专注,老板望着她的深情,笑眯眯的搓了搓手,然后伸手,比出了两个手指头,“二……”   “二两!”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原玳打断。原玳伸手,将早就准备好的二两银钱扔在他的摊子上,拿着手上的珍珠耳环大步离开了摊前。   “……二……十两”老板看着她干净利落的转身,勿自还有些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提起衣摆打算追出去的时候,就只能望着原玳的身影急急忙忙的说道,“客人,客人,是二十两不是二两啊!!”这这这……这个看起来长得一脸贵气的少侠却是个强盗啊!!说好的二十两啊少侠!   但是街上的人太多了,一转眼那个一身黑衣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就不见了。妄图打捞一笔的老板见此也只能守在摊前作罢。   哎,原以为可以挣一笔的老板,也只能垂头丧气的接待下一个客人。罢了罢了,不过是只挣了半两银子。半两银子也是挣了。等下一个再宰吧……   跟在原玳身边的华初,看着她近似抢劫的作为,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出人群之后挽着她的手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玳,你好坏。”   原玳拎着手里的耳环,老神在在的回话,“谁让他一副想宰我的表情。本将军在安和巷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奸商没见过啊,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不抢他算是好了嘛。”   “是是是。我的,小将军真厉害。”站在身前的华初伸手,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面颊。微凉的指尖落在原玳的脸上,她那张笑的没心没肺的脸,终于慢慢的,慢慢的没有表情了。她们站在巷子深处最黑暗的地方,昏暗的灯光底下,原玳伸手,抚着身前人粉色的发带,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   她伸手,揽住对方柔软的腰肢,隐在黑夜里要了一个不能够拥有的拥抱。   华初,我好想你啊。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华初,为什么还不带我回家?天已经黑了,再不带我回去,阿玳就要迷路了啊。   守在长巷外面的红衣侠客,看着身穿黑衣的单薄女子蹲在巷子里,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世间多少有情人,世间多少有情痴。罢了罢了,一切,随缘吧。   她的脚步很轻,轻轻的消失在昏暗的巷口,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不行了不行了,这蛇精病写的我受不了了。不行,我得去发展副CP了,在写这个华初姐姐会打死我的。明明对方没死我却把她写的好像死了一样……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漫长的,如果这两个相逢了被虐的肯定是我们,因为太闪了……而且将军精神不算稳定,我得让她正常先。总之,慢慢来。实在受不了的可以养肥::>_<::我会努力的……   而且,你们不觉得一直以为媳妇就在她身边的将军其实很萌嘛→_→这货太戳我萌点了怎么破 ☆、第二个地方——红衣剑客   【第十三章】   从小巷转身之后,云开抄着小径来到河边。虽然她才刚到黎州城不过半月,可这里的风物她却已然十分熟悉。这黎州城大大小小的巷子,哪一处好玩,哪一处有好吃的,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一路吃着黎州城各色小吃过来,来到凉水岸边,看着这一派喧嚣之景,云开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   河岸两边挂满了彩色的灯笼,五彩斑斓的灯光从茂密的枝叶落下,映在茫茫的凉水河面上,反射着凛凛波光。水色绵延,举目远望,漆黑的河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河灯,顺着河流缓缓的流动。远远的,远远的就好像在看一条飘动的星河。   真是星落凡尘,光耀人间的美景。她看着河面上明明灭灭的灯火,拿起放在一旁用油纸包好的烤鸡,撕下一只鸡腿,放在嘴边恶狠狠的咬上了一口。   河岸边的小道上有不少的男男女女提着灯笼走,明亮的灯火近了又远,等到回神时,自己手里的鸡腿也啃完了。   眼见无事,此情此景不再啃上一只鸡腿实在是太对不住自个了。接着伸手,朝着摊在一旁草地上的一堆吃食扑了过去。恰好碰到食物的时候,额前纤长的发丝划过挺拔的鼻梁坠了下来。下意识的仰头一撇,欲要拨开那缕碍事的长发,却不曾想,抬眸的那一刹那看到不远处河边的情形,一下被摄走了心魂。   河灯灼灼的岸边,清风拂过长长的柳絮,在暗沉的天边留下飘渺的光影。幽暗的树影底下,有一女子捧着点亮的河灯,缓缓的朝着河边走去。   她身穿着宽大的长袍,墨色的长发不挽不束,顺直的垂在脑后。长发如瀑,与浅色的衣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前走,只给身后的人留下一个纤细挺拔的背影。   她的脚步太轻了,太轻了,轻到就算云开此刻静下心来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她的裙摆拂过柔软的青草,整个人像是浮在草面上一般,轻飘飘的飘向河面。云开拎着半只鸡,呆呆的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见了鬼。   大楚多灵异,至今在大楚民间还流传着几百年前祭师们驱鬼纵妖,移山填海的传说。老百姓们每天都说一个见鬼的故事,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聊。前几天她在一家酒馆做梁上君子,还听下面的酒客们说了,近日总有人在凉水河边遇上女鬼的事情。   那女鬼身穿白袍,一头长发长到脚踝,长得极为美艳什么的。将此情形对上几天前听到的东西,云开咽了咽口水,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将手里的鸡拎起来,云开撑起身子,打算转身就跑。刚抬起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扭头,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那个长发如瀑的女人,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岸边,而一只脚已然踏进了水里。   水光粼粼,那紧贴着水面的白皙玉足是如此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云开见此,看着那个女人纤细的背影,瞪大了眼睛。该不会是……不是女鬼……而是,被情郎抛弃欲要跳河自尽的少女吧。   瞧瞧着背影,瞧瞧这捧着河灯的失魂落魄的姿势。啧啧……乖乖隆地咚,这可不得了了!身体的反应总比大脑还要快,在她还没有想清楚要不要去救人之前,已经踩了踏云步,身影速移到那个女人的身后,一把,揽住了那个姑娘柔软的腰肢。      “姑娘,别做傻事啊。”玉足轻轻在水面上一点,水波就从那里一圈一圈的蔓延出去,漾着周围的河灯摇摇摆摆。云开站在岸边,一手拎着半只鸡,一手死死揽住姑娘柔软纤细的腰肢,低声惊呼。   她站在岸边,单手搂着怀里纤细的女人,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捧着河灯欲要踏水而行的女人,突然被人打断了动作,赤,裸的双足浅浅的点在水面上,一双好看的柳眉轻蹙。待听到耳畔传来身后之人低呼之声时,皱起的双眉才缓缓的平了下去。   她抱着她,一个烈焰似火,一个素蓝若空,在这缀满灯火的河岸边,一动不动宛若静止的风物图。   云开将怀里的女人死死的困住,抱着她后退了几步,走到安全的地方,才将她轻轻的放在地面上,长舒了一口气道,“女孩子呢不要随便做傻事,我们云州人常说,甩了一个男人还有千千万万的男人任你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她拎着半只鸡,背着那只刚刚抱过别人的油腻腻的半只手,好心好意的说教着。   “谢谢先生。”身前传来一个清雅淡薄的声音,动听的让云开有些失神。“小女方才并不是在寻短见,只是想游到河中间将河灯放下而已。”   “……”咦?你说什么?我怎么好像没听清楚啊!云开望着身前这个缓缓转身的女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手捧着河灯的长发女人,转过身来,此刻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云开低头,看着那双在黑夜里被眼前河灯点亮的一双眼睛,有些发怔。   好漂亮的一双眼啊,比她见过的任何清潭都要清澈,比她见过的任何幽谷都要深邃。那双眼睛,就这么望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明明亮亮的。乍一看像是看着自己,深一看却仿若什么东西都不能在她眼中驻留,空空洞洞的。   云开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确切的说,是看着眼前的少女。因为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年轻,皮肤白皙,面容若画,眉眼之间都带着稚气却精致无比,真是倾国倾城的一位佳人。舔了舔干干的唇瓣,好一会她才说道,“我以为……你是要跳河来着。”   眼前的少女闻言,轻轻勾出一个摄魂夺魄的笑容,低声应到,“我知道。”   云开看着她的笑,有那么一刻呼吸滞了一下,深深觉得自己是遇上勾人心魂的妖精了。   若不是妖精,这世界那还会有女子能笑出这般要了人命的笑容来呢?      夜风从河面拂过,拂过垂柳,拂过青草,拂过埋在草丛里的雪白短靴,也轻轻的擦过岸上两人的衣摆。云开拉着刚刚救下啊不,是被她打扰了的少女坐在岸边,拎着那半只鸡吃的津津有味。   她撕着鸡肉,一边小心翼翼的喂进少女的嘴里,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刚刚说,你要到河中心去放河灯?”这个少女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可是却是看不见的,这是方才云开发现的事情。有那么一刻,云开觉得惋惜,但很快就轻松了下来。   看不见也好,有时候看不见也就不用有那么多的烦恼。   “嗯,这样许的愿会更加的灵验。”身穿浅蓝色衣衫的少女,救着她送到嘴边的手,小心翼翼的吃着好吃的烤鸡,半点矜持的心思都没有。   若是有其他的黎州人在此,怕是要啧啧称奇了。可是云开是云州人,这种暧昧不暧昧的事情早就做惯了的,此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不妥。   她一边喂着这个刚认识的少女,一边让自己进食,看着放在少女身旁正徐徐燃烧的河灯,提议到,“我帮你去放吧,去河中心放,怎么样?”在河中心放灯会更加灵验这种说法,云开是听过的,如今也就单纯的信了她的话。   一个看不见的少女深夜游河,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啊!作为一个武艺高超轻功一流的剑客,这个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做个好人嘛。于是云开当仁不让的要英雄助美了。   “可是……若是让别人去放的话,许的愿就不会灵验了吧。”少女眼神空落的看向远方,语气有些犹豫。   云开看着一旁烧得差不多的河灯,无所谓的耸耸肩,“安啦安啦,上面许的是你的愿又不是我的愿,河神实现的会是你的啦。你就放心好了!再说了,你再不放灯,你的河灯就要没了哦。”   “那……”   “那我帮你放。”云开勾唇一笑,欢快的接到。她将手里的鸡腿放在少女手边,“拿着。”看她呆呆的接过鸡腿之后,用油腻腻的爪子取过河灯,站了起来展开身形就超前走,“等着,我一会就回来。”   她爽朗一笑,足尖一点,飞掠过河面,踩着水面上摇摇晃晃的一叶河灯,施展轻功来到了正正河中心。单手将手里的河灯放下时,用极好的目力看到了河灯里面写着的东西。不多不少,就一个字,【安】。   还真是个心善的姑娘,看着这个不知道为谁所求的字,云开这么想到。仅是一会,她就转身,朝着岸边飞掠而去。   她的轻功很好,来回之间不过半刻钟的事情。看着安然静坐在岸上的少女,云开一边伸手取回鸡腿一边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快啊?而且我衣服还没有湿哦,因为我会轻功,是不是很厉害啊。”   于是她如愿的,在那个容貌绝美的少女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嗯。”少女仰头,虽然看不到却能准确的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云开的身上,“好厉害!”   她又笑了,笑得云开再一次失了神。   吃着东西的时候可是相当无聊,但云开觉得宁可一个人在河边待着也总比回去带着那个心神不在身上的笨蛋到处喝酒好!更何况,她还在岸边遇见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少女,更加没有去陪笨蛋的心思了。   宽大的河面上,飘满了河灯,偶尔还有几艘精致画坊飘过,整个河面有种喧嚣的静谧。昏暗的河岸旁,挂满了彩色的灯笼,灯辉笼罩下,处处都是情人的低语。云开喂着身旁同她并肩而坐的少女,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嘿,我数河灯给你听好不好?”   “好。”少女点头,乖巧应承。   于是云开就一边喂着东西,一边给这个什么都看不到的少女数着河灯,“一……二……三……四……”   坐在岸旁的少女,听着身旁的陌生女人清冽的声音,听着轻风拂过河面,有那么一刻仿若看到了眼前漆黑无垠的世界,也出现了那么一盏又一盏的河灯了。   一盏又一盏的,将她的世界一点又一点的照亮。   轻功很好,身躯修长,是个女人,她的头发貌似是高高束起来的,话语这么轻柔,那么人也应该长得很漂亮吧。可惜,她看不到。少有的,因为失明这件事,她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遗憾。   云开数到九百九十九盏的时候,身旁的少女开口,说要回去了。云开见夜色已晚,也点头同意。起身,洗干净手,牵着这个看不见的少女一路走到了巷子口。原本她是要把她送回去的,可是这个少女说她家的仆人就在安平巷口等着她,于是云开只得作罢。   来到巷口,果真有候着的仆人抬着轿子在等她。云开在巷口目送着她上桥,恰要转身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一样,望着灯下少女纤细的身影开口道,“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我叫云开,云州人,你呢?”   欲要上桥的女人,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眸,精确无比的看向那个人,轻声笑道,“白泽,宛州人。”   “……”云开看着那个女人挑起轿帘,消失的背影。望着那群抬着轿子离去的家仆,脚好像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望着那人的身影,直了眼。   白泽?那个宛州的白泽?传闻里,白家新一代的家主,从未露过面的家主大人?那个……自己去了那么多次楼外楼却永远见不到的女人?怎会是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啊!   漆黑的世界里,白泽安然静坐轿中,在轻微的摇晃里轻轻的勾起了唇角。就算什么也看不到,她也能想到那个放荡不羁的云州人,此刻该是何等的表情。   云开么,还真是和传闻里一样有趣的一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白泽姐姐啊,我很喜欢她的。话说配角戏份这么多我这样真的好嘛。(⊙o⊙)哦,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第三个地方的时候还会遇上云开并且要去打个副本。嗯,本文最大酱油党→_→原玳将军……在各种地图里面打酱油233333333   话说起来,白泽姐姐装少女也是够了!还有云开啊,你的智商是掉在云州了嘛!不过这货的设定就是掉智商的剑客,高冷逗比,贼喜欢她。   白泽姐姐是家主(⊙o⊙)哦!红蓝配已出→_→坐等粉黑→_→      对了,感谢以下各位的支持!   Jc扔了一颗地雷   Jc扔了一颗地雷   Jc扔了一颗火箭炮   加肥猫扔了一颗地雷   墨月玖焱扔了一颗地雷   方木扔了一颗地雷   墨月玖焱扔了一颗地雷   墨月玖焱扔了一颗地雷   方木扔了一颗地雷   方木扔了一颗地雷   方木扔了一颗地雷   墨月玖焱扔了一颗地雷   加肥猫扔了一颗地雷   加肥猫扔了一颗地雷   方木扔了一颗地雷 ☆、第二个地方——红衣剑客   【第十四章】   原玳再次见到云开的时候,是在安平巷口。她原本与华初逛得起兴,可月悬半空,凉风袭来,扭头一看却发现周围早就没有云开的身影。不过念着大家会在五行放缰的地方碰头,也就没有去找。而是又去逛了一会,待到华初差不多觉得困倦的时候,出了巷子。   却不曾想,就这么在巷口遇到了云开。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灯光映衬下,她大红的轻袍显得更加的耀眼。原玳看着她如同石雕一般的身影,举步上前,喊了她一句,“云开!”   后者闻言,转身回头,见是她,那张愣住的脸像是二月冰河裂开一般总算有了其他的表情,“啊,是思初啊。”   “嗯。”原玳点头,看她那张不动时冷硬的侧脸,低声问到,“可是要回去了?”已是三更时分,黎州城仍旧是处处喧嚣。不过这个点,也该是回去歇下了的。   “好的,回去吧。”云开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路,就朝着她们留宿的客栈走去。原玳跟在身后,看着她的反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就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华初。可身旁的清丽少女,却扭头冲她狡黠一笑,便也没有了回应。   原玳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但也很快的跟了上去。   黎州城的喧嚣弥漫了一整晚,大红的灯笼底下,人来人往的长街里,那一红一黑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往前行走。人群将她们的身影淹没,可是整个世界却仿若被她们的身影填得那么满。那个一身洒脱的剑客抱着剑带着负刀的黑衣少年走的那么风流,漫不经心的好像整个世间没有什么能值得她留恋一般。      逛了大半夜的庙会,返回客栈时心情很好的原玳自然是睡得十分香甜。一觉入梦,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用了早饭,将五行仍旧留在客栈里,原玳同云开便施展轻功,朝着黎州城头凉水岸边飞掠而去。   今日五月五,黎州城靠着河岸边建起的九重宝塔上布满了人。有拿着折扇的翩翩书生,有背着刀剑的青年侠客,更有身穿长裙拿着蒲扇的女子,依在宝塔栏杆旁半掩脸颊笑语晏晏。   九重宝塔旁,有一座高台,上面摆了一面大鼓,是专门为赛龙舟发号施令用的。时辰尚早,可为了能有方便观看的地方,凉水岸边早就布满了行人。原玳和云开踩在九重塔旁高大的松树顶端,望着岸边翠柳树下耸动的人头,轻声叹了一句,“真热闹啊。”   一旁的云开抱着手臂,挑眉说道,“肯定热闹啊,黎州城里,一年有三个最热闹的时候。一个是大楚的上元节,一个就是十二月二的雪舞节,还有一个么……就是开朝以来初定下的端阳节。”   “据说先朝的时候,大司命连政就是在这一天死去的。他是倾华帝的老师,那时大楚大旱三年,身为大司命的连政先生在祭坛上求雨半月,总算求来了雨水。不过雨水来了,他也死在了祭坛上,火化葬进了凉水里。刚开始的时候,黎州城的百姓感怀他的恩德,就私下里偷偷祭祀他。等倾华帝退位,高祖继位时,深感连政先生的功绩,就大笔一挥,定下了这个节日。”   云开站在顶端,漫不经心的说道,“原先只是简单的拜祭,后来就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又是庙会又是赛龙舟,当真是麻烦得可以。”望着不远处的河面上,那一排排的整整齐齐的各色龙舟,还有飘满整个河岸的彩带,她轻笑了一声,“说是这样可以得到司命大人的庇佑,来年风调雨顺什么的。搞那么多名堂,人家在河里面睡得好好的,你每年这么折腾一次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要我说啊……”   她扭头,朝原玳眨眨眼,一脸的不正经,“如果我是那个死了几百年的少司命,没掀他们的船就好了,哪里还有心思保佑这些人风调雨顺嘛。果然,黎州人就是整个大楚里最难懂的一群人。”   “……”原玳瞧着她的模样,耳边又再次听到她故作的叹息,真真是哭笑不得。下意识的,她看向一旁的华初,却见她掩着唇,早已低低的笑了起来。一瞬间,自己看着她笑的模样,也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   “哈哈……”她抿着唇,站在高松顶端,似是笑的无比畅快。   在一旁胡说八道的云州人,看着这个早就不再年少的少年,难得的皱起了那双英气的长眉,“喂,你笑什么!”她瞪眼,显得无比的清冷严肃。   瞧她这个样子,原玳下意识的摇头,“没,没什么。”她忍着笑,低头的一瞬间差点笑出泪来。      闲聊了几句之后,初阳也渐渐升起,一点一点的把水面上的风光照亮。不少英雄侠士早就注意到那两个站在松树顶端的人,见她们这般模样,也有样学样的各种占树爬屋顶。可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这两位的轻功好,也不敢去招惹她们,于是只得乖乖的站在低矮屋檐上。   于是少见的,这一日黎州城周围屋子的房顶上,站满了抱着刀剑的江湖中人。   高台上的大鼓敲了一声,意思是让待着河面上的龙舟准备好,还有半刻钟就要比赛了。而九重楼最高的空无一人的第九层,此刻也终于有了人影。   白纱飘满的第九层楼里,有一女子身穿素蓝衣衫,端坐在轮椅上,伴随着轮轴转动的声音,被身后的人徐徐推了出来。暗地里关注的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都将目光落在高高的楼阁上,望着那个长发挽起,容貌姣好的女子,发出一声惊叹。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用一双空洞的眼俯视着天下。身后推着轮椅的中年男人,在她出现在世人眼里的时候,自发的低头,摆出了臣服的姿态。   站在树顶的云开自然察觉到周围涌动的气流改变了,于是抬头,一个抬眸就又看到了那个蓝衣女子的面容。她只是静坐在那里,气息却与初见时完全的不一样。没有柔软没有温和,除了一身的凌然云开再也找不到什么词语可以形容她。   放荡不羁的云州人,看着那个目空一切的蓝衣女子,勾唇一笑。足尖一点,踩着踏云步跃上了高高的宝塔,踏着屋檐稳稳的落在了栏杆上。   她伸手,在那人身后的中年男人反应过来是,隔空点了他的穴道。稳稳的站在栏杆上,隔着满目的晨光低头看着这个不动声色的女人,勾唇一笑,“嘿,白泽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她站在栏杆的边缘,长风拂过她鲜血一般的轻袍,也拂过她墨色的长发。她就立在那里,背对空落落的长空,任身后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笑,露出了任何女人都不能躲避的笑容,俊美的好像流传世间里不落凡尘的天神。   白泽仰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位置。她坐在轮椅上,一脸的淡然,“是你啊。”她看着云开,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自然得好像在问候一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好友。   从栏杆一跃而下,云开缓缓的踱步到白泽身边,伸手,在背后侍卫瞪大的双眼中,托起了白泽白皙细腻的下巴。俯身,对着那双漂亮却毫无生气的眼睛低声笑道,“可不就是我嘛。白泽姑娘,烤鸡可还好吃?”   她贴近她的脸,暧昧的吐气。跟在身后而来的原玳,看到那两个在日光中一红一篮以无比亲密的姿势靠在一起的身影,楞在了原地。   原玳扭头,看向一旁的华初,微微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可身旁的华初却摇头一笑,再也没有多说其他的东西。   生平第一次被人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对待,白泽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她的双手搭在椅背,面不改色的轻声应到,“好吃,云开有事吗?”   她的眼睛是看不到的,所以现在她就不能发现站在身前的那个人,眼睛里藏着怎么样的暗光。云开托着她的下巴,用指尖轻轻的刮着她娇嫩的肌肤,凑上前贴着她的耳朵低笑道,“没事,我只是有些无聊了,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嗯?”   “这河面上有红白黄蓝黑五色龙舟,我们今天就赌哪一色能赢,如果我赢了,你请我吃烤鸭,要楼外楼的。如果你赢了,我就请你吃烤鸭,云州秘制的,怎么样?”她俯身,紧紧贴着轮椅上的女人,完全无视周围的两个活物,神色无比的轻佻暧昧。   原玳看着这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   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垂眸思索了一下,方才应到,“好。”   “那就,开始咯。”云开勾唇,轻笑一声。   高台的在此刻鼓声咚的响了一声,隔了一会,咚咚咚的剧烈声音就在河面上响了起来。云开知道,这赛龙舟开始了。她抽手,又趁机摸了一把白泽滑腻的肌肤,转身跳上栏杆,一跃而下。   隔空解开那个守在中年男子的穴道,她边腾着轻功边对原玳传音道,“思初,帮我看好那个女人,我去去便回。”   “……”原玳扭头,看了一眼那个静坐在轮椅上的蓝衣女子,点头应了一声,“哦。”   解开穴道的大汉刚想发出施令,召集人去追击这个大不敬的女人。却被轮椅上的白泽抬手止住了。她放下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眺望着远方,只轻轻应了一句,“等她回来。”   原玳扭头,看着那个只见过一眼却印象深刻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她脸上看到了轻柔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云州人是这样的……性文化相当开放,义气少根筋→_→指的是全部云州人啊→_→大楚的女人,最向往的地方。据说那里的女人了水灵那里的男人特漂亮→_→话说这个设定是什么鬼。   啊啊啊啊啊啊,云开这么放肆以后会被整死的!就算那位是你未婚妻你也不要这样好吗!!哎,我好像剧透了什么一样……嗯,绝对是剧透了吧……   嗷,据说十七要是坑文,就会被寄死老鼠!现在的小孩子太狠了!!怎么可以这样!!!算了,我还是更新吧→_→四月快来了。总之多加油。   还有哦,粑粑的封面做好了,非常赞,在这里要感谢我的好友,谢谢支持,不然我的封面不可能这么好。一切都挺顺利的,那就继续顺利吧。努力才会越来越顺利,愿与诸君共勉(⊙o⊙)哦。学业好事业也好,夏天快来了,一切都火热起来吧! ☆、第二个地方——红衣剑客   【第十五章】   一声鼓令下,卧在河面上的五色龙船并头齐出,朝着望不到终点的地方快速驶去。云开展开双臂,像只展开翅膀的白鹤一般飞掠过河面,足尖一点,稳稳的落在插着蓝色旗帜的龙船上。   小船上的鼓手和摇浆人,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分出一点心神,仍旧根据着开始时候的速度不紧不慢的和一旁红旗飘扬的龙船齐头并行。   她站在船尾,一袭红衣鲜艳似血,长身玉立,仿若碧水间俊美得不落凡尘的河神。抱着长剑,隔着长风万里,她朝着九重宝塔上安然端坐的娴静女子朗声传音,“白泽姑娘,这五色龙船开船先行的是红蓝二色,你猜,这两色谁能先到?”   身坐高塔的女子闻言一笑,不假思索的回到,“蓝。”她的双手搭在扶手上,眼眸遥望碧水长天,空空寂寂。   “如此这般……”云开点头,看向船上身穿深蓝武士服的精壮汉子,朗声一笑,“那云某人可就对不住了。”她话音刚落,右脚就在船尾重重一踏,隐在袖子的右手捏了一个诀,细不可闻的古老咒语从唇边轻逸。   只那么一刻,还在奋力划桨的人,听到了风来了的声音。   剧烈的狂风在船身周围三尺处涌动,嗖的一声,这艘插着蓝色旗帜的船,就好像离弦的箭一般,贴着水面,破浪而行。一下子,就将身旁的那艘红色的船只甩在了身后。   船上的人,全都动不了了,握着长浆僵在了原地。坐在船头打鼓的年轻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一般,仍旧盘腿坐在那里剧烈的敲着铜鼓。   明明是破风而来,可鼓声却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一般,仍旧那么清晰的传到岸边人的耳朵里。原玳站在九重楼上,看着河面那个红衣张扬墨发翩飞不可一世的女人,瞪大了双眼。   这是……   河岸上的众人,看着那艘御风而来的龙船,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听着越来越剧烈的鼓声,一些守旧的黎州人甚至长身伏地,一边三拜九叩一边念念叨叨着许久不曾出现在世人口中的名字。   这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景象,看的岸上的一些人浑身冰凉。   原玳死死的盯着船尾的女人,看着她御着船破开终点断桥,最后停下来,然后一跃而上,重新回到自己面前。   驾船而行,遥遥领先的云开,不理会暗中来人的窥视,也不理会原玳望着她的灼灼目光。径自来到那个蓝衣女子身旁,俯身,牵起她搭在扶手上那只冰凉的手,放在唇边,落下轻轻一吻,“白泽姑娘,你赢了,跟我回云州吃烤鸭怎么样?”   她勾唇一笑,终于带上了云州人特有的潇洒放浪。   端坐在轮椅上的白泽,任由她动作,没有挣扎,只道,“为何?”   红衣的剑客闻言,握着她的手,朗声一笑,“我心悦卿。”   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这个传闻中从未出现在世人眼里的女子,有那个值得她倾尽一切赴汤蹈火的资格。   侯在一旁的原玳,还没有从那人变幻莫测的手段反应过来,就又再一次陷入了震惊。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此炽烈直接的告白,脑袋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果然是云州人,敢爱敢恨潇洒如此……但是……你这么孟浪真的好吗云开姐姐?!      只不过刚见面第二天,就被人这么表白了。白泽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甩下一句,“原以为云开先生的剑术一流,却不想连五行术都修行得那么好,真是让小女子刮目相看呢。”之后,便命人推着轮椅下了九重楼。   那跟在身后的汉子,面无表情的推着蓝衣女人下楼,只是经过云开的时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孟浪的女人!若不是家主大人吩咐,他必定要召集人手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子狠狠地教训一顿。   云开对她的威胁丝毫得不介意,只耸耸肩,含笑目送着白泽离开。待到白泽离开之后,她回头,看到了一旁目光灼灼的原玳,在她恰要将心中满怀的疑问问出来之前,云开伸手,阻断了她的话,“哎,什么都别问我。”   她伸出手指,一条一条的说道,“第一,我是会五行术,但我不是传说中能沟通鬼神的阴阳师。第二,沟通鬼神的阴阳师我不知道有没有,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我没见过。第三,我帮不了你,你死心吧。”   “……”看着这个人的态度,原玳唯有苦涩一笑,半晌才低声说到,“原来,你都知道啊。”   她垂首立在那里,表情颓然,脆弱的有些飘渺,好像下一刻就会消散在这个世间。   云开看着她这幅落魄的模样,脸上方才涌上来的轻佻隐了下去,只盯着她,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表情啊,我见得多了。”你这样的人,我也见得多了。她的兄长,她的伙伴,还有见过的许许多多留恋花楼的男男女女,很多很多她见过的人,都有那么一刻露出与眼前这个人一般脆弱的表情。   她伸手,拍了拍原玳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啊,就算你忘不了,但她终究是过去了啊。那些人回不来了的,就算你再痛苦,她也回不来了的。与其日日夜夜的挣扎,还不如选择忘掉。可是啊,你忘不了的,不是吗?”   “既然忘不了,那就只能记着,记着就会更痛,可痛又何尝不是人这一生活着的意义?至少,那些不在的人,在这个世间还有你为他们痛着,不然你都不痛了,那就真的没有人想起他们了。那样,那些人才是真的不在了。”   “是嘛。”原玳勾唇,笑了笑。不经意的抬头,就又看到华初站在云开的旁边,望着她熟悉的浅笑在这么一刻,我所看到的你,是不是你游荡世间不舍离我的魂魄,还是我挣扎惦念不舍的臆想。可是,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能够一直一直看到你的身影,就算梦醒的时候胸口钝疼得仿若死去,我也觉得值了啊,华初。   她看着对面粉衣墨发的少女,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云开抱着剑,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这幅样子,摇头说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很难看啊思初。她要是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会伤心的吧。”   “……”   “我的母亲和我说过,活着的人不能让死去的人难过,所以啊,振作点,开心一点,不是出来旅行嘛,那就别这么死气沉沉的。”   “呵。”她咧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傻傻愣愣的仿若懵懂的少年。   这个人啊……对于这个才认识没有多少天却让她倍感亲切的年轻人,云开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拍了拍原玳的肩膀,笑道,“走走走,看完了赛龙舟,就得去吃好吃的了。姐姐今天心情好,我请客。”   “嗯。”原玳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了九重宝塔。   白纱随着清风摇曳,飘渺动人。她走下台阶,看着身旁安静的华初,迷了一双眼。这世间的阴阳师,是七百年前的传说了,那么与阴阳师紧紧联系的鬼魂呢?是真的有,还是不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渴望又期盼,却始终不敢相信。梦也好,疯也罢,只要这个魂牵梦绕的女人能这么一直陪着她终老,她宁可长醉不醒。      下了九重塔,她们二人去扫荡了黎州城大大小小的酒楼,在日落之前飞到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楼上。   夕阳坠下,夜幕低垂,万家灯火缓缓点起。原玳看着底下无边的美景,眯起了一双眼,喝了一口酒,对着身边躺在屋檐上的云州人问到,“你真的喜欢那个名叫白泽的女人?”   “嗯,喜欢啊,不喜欢我为何要让她赢。”云开点头,半分的犹豫都没有。   “也是。”原玳点头,遥望远空,若有所思。   云开见她突然不说话,撑着身子坐起来,恶意的问到,“嘿,如果我说那个女人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信不信?”   “嗯?”原玳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她有些惊讶。   “哎哎哎,别这么惊讶。”云开盘腿坐着,笑的一脸的漫不经心,“原本呢,她是和我哥哥有婚约来着,可我哥哥不要脸的偷偷成亲了,那婚约只能作罢。但两家都是好面子的人,总不能说了不算数吧,于是她就只能嫁给我了。”   “……”原玳望着她,一脸你喝多了吧的表情。   “喂!你那是什么表情!”云开不服气了,伸手一拍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说真的。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是几年前,我就不乐意了。和一个没见过面的人成亲,对方还是个女人,换你你也不乐意的。于是我就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白泽那边就传来解除婚约的消息。所以我就又开开心心的回家呆了几年。几个月前,家中族佬将我赶出来,说要我去楼外楼办点事,于是我就出来了,当然办什么事他没说,只让我找到那里的楼主便可。”云开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可我来了之后,才知道楼外楼的主人是几年前差点和我结亲的女人,吓得我差点跑回了云州。但族中有令,不能不从,于是我就只能待在黎州城等她见我。可谁知见她没见成,反倒是遇到了你。”   “……”原玳看着这个兴致勃勃聊天胡说的女人,突然觉得人生真是艰难。   “嘿,后来你就知道了,大家一起胡吃海喝嘛。然后昨天庙会嘛,我就遇上了一个蓝衣少女,却不曾想正是那位我的前未婚妻子白泽姑娘了。”说到这里,云开摸了摸下巴,显得十分的轻浮,“早知道她长得那么漂亮,当初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就是让我入赘我也愿意娶她的嘛。”   所以说,这个长得十分俊美的云州人是男还是女。这说话的方式,怎么如此登徒子啊!原玳看着她,一脸的无言。   那天晚上,新月如钩,屋檐下的灯火亮了一整晚。微风轻拂的高空里,云开不晓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依稀只记得那个黑衣黑发的消瘦年轻人,始终盘着腿望着这一城灯火,一动不动安安静静。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满人间。云开睁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黑影,只看到了排满屋顶的酒坛子,还有压在酒坛子底下那张纸条。她伸手,取过纸条,白纸上的黑字张扬的写道,   【吾友云开,几日款待,实是多谢。今已是离别时分,玳已前往下一个地方,万望君安。五行赠与吾友,权当念想。已自取十金,吾友不必挂怀。】   她这短短的几行字写的文绉绉的,可里面的内容却让云开看的哭笑不得。捏着这张纸条,她望着下方熙熙攘攘的街道,轻声叹了一句,“原来,真名是玳啊。”   原玳……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她瞪大了眼睛,却又在反应过来的下一刻,哑然失笑。“罢了罢了,还真是,便宜你了。”   她伸手,将这条纸条撕掉,纸屑纷纷,随着清风坠入凡尘。高高的七星楼上,那个红衣墨发的女子,抱着长剑,遥望远方,勾唇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进入副本了也是不容易!这个世界比较奇葩,设定什么的怎样都好啦。原先就有被称为祭师的阴阳师出现啦,白泽的身份你們也能猜出来了。嘛,下章开始,打副本。这种事怎样都好啦,请不要在意太多。   最近略忙,但我还是会记得更新的啦。 ☆、第三个地方——经年旧事   【第十六章】   端阳节过后,原玳将五行留下来送给云开,又从她那里自取十金,便离开了黎州城,朝着城南的葬帝山走去。   传说,葬帝山颠,白雪茫茫,除了端午过后开放的血色红莲,从不见草木影。红莲花开五月五,一直开放到七月十四鬼门开,才会凋零。更有,此地乃是黎州城域内最高的一座山,风景自然是不必说的。爱好山水喜摘药草的华初,焉有不去的道理?   只要华初想要去的地方,刀山火海她原玳也会全力以赴。何况只是一座,几千丈的高山而已。   出了南郊,随意买了一匹马,她便朝着葬帝山脚进发。因着那座山实在是太高了,远远的,远远的还在山脉的外围,就能看到高耸入云的山体,实在是高山巍巍叹为止观。   从密林一路骑着马走来,行了两天两夜之后,原玳终于在一片茂密的山林里,迷失了方向。   望着这片郁郁葱葱的茂林,原玳抬头,仰望长空,大片的枝叶遮住了阳光,幽暗得连一丝缝隙的光明都没有。她拽着缰绳,看了一眼眼前大片的低矮灌木,终究还是翻身下马。踩在落满枯叶的丛林里,一掌打向了身旁的枣色骏马,马儿一鸣,甩着蹄子向后冲进了密林里,再也没有回来。   向前,走了两步,看到枯死的树桩辨认了方向之后。转身,抽出长刀,朝着要前进的方向一刀劈了出去。大片的灌木粗藤被砍向两边,无边的密林在这个陌生来客的刀下不情不愿的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小路。   原玳就这么提着刀,踩着鹿皮靴,孤身一人进入了黎州城太白山脉的最深处。      日昏沉,在这座丛林里行了五六天的原玳总算摸索着来到了葬帝山下。一路走来,不知道斩了多少来路不明的怪物,前几天斩了一条巨蛇,昨日里又杀了一只野猪,这郁郁苍苍的太白山脉还真是活跃得狠。   一路走来,在茫茫深山中弄得脏兮兮的原玳,终于在发现那条深不见底的长河时忍受不住,一个跟头翻进了水里。等到浮出水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葬帝山脚下。将全身洗净,把湿掉的外衣摊在铺满鹅卵石的岸边,原玳穿着湿漉漉的中衣靠着刀击巨石的火花在苍茫的河岸上升起了一堆火。   水性很好的原玳,在水里抓了几条鲜嫩的活鱼,打算烤来做今夜的晚饭。她的干粮几天前就吃完了,这几日都靠着自己的身手来养活自己。用内力烘干衣服之后,她蹲在河边,用随身带着的匕首剖开鱼肚,利落的清洗干净。   一旁的华初跟着蹲在她身边,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上沾满的血腥,笑眯眯的说道,“阿玳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呢,都可以到酒楼做大厨了。以后阿玳会给我做饭吗?”   手一顿,原玳扭头,看着眼前笑的眉眼弯弯的少女,笑道,“嗯,会。”   天色渐暗,可这空旷一人的河边因着这个笑容却是灿烂得如此明显。   将火架起来烤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月满星空,高山之上只有几点繁星轻悬。原玳穿戴整齐,盘腿坐在河岸边,看着眼前烈烈燃烧的火焰翻动着架子上的河鱼。空落的河岸边,鱼香味飘散,随着清风漾在河面上,一路吹了好远好远。   原玳盯着烤鱼,一动不动,一旁的华初则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望着不远处粼粼的河面,发着呆。她们二人,没有交谈,听着身后茂林深处传来的风声,感受着身前红色火焰的灼烧,静静的在这边深邃的星空底下融进了夜里。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没有过很久,原玳听得身旁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呼,终于回过神来,“怎么了?”她扭头,却看到身旁的少女轻轻捂住嘴巴,伸手指向河面,一脸的惊讶。   “阿玳,快看。”华初纤指一点,点向了河面。   原玳顺着她的指尖一看,有那么一瞬间也是愣住了。空落落的河岸边,不知道何时升起了飘渺的星辰,在漆黑的夜里一闪一闪,竟比眼前亮红色的火焰还要明亮上几分。   那是……萤火虫啊。   “是不是,很漂亮?”华初轻轻一笑,望着那些飘渺无际的灯火,扭头对着身旁的原玳说道。   “嗯,很漂亮。”   “是啊,这么一来,星月都齐了呢。”身穿粉衣的少女,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眼前的扑朔迷离的美景,眸子深处闪着诱人的光泽。   原玳翻着烤鱼的手,就是一顿。这句话,是多么的熟悉啊。熟悉的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自己还身处在茫茫的北川河边,在哪个满月无星的夜空底下陪着这个女孩肆无忌惮的玩闹。   可是,这里不是北川河啊。她看着眼前已经烤熟的鱼,去了下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含糊的应到,“嗯。”   “贪吃鬼。”身边的华初见她只顾着吃,伸出长指,朝着原玳的太阳穴旁轻轻一点,笑嘻嘻的说道。   “……”她这般姿态,让原玳甚是无奈,若是以前她还会理直气壮的反驳,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之类的话。但现在,她唯有抬头,无奈的笑道,“华初,我饿。”   “哼。”身边的少女不曾理会她,只自顾自的站起身子,光着脚走向了河边。   将手里的烤鱼啃掉,原玳抬头,却见到那个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了河边。在满月的映衬下,她的身姿显得那么的飘渺,没由来的让原玳觉得心慌。原玳握紧了手里的烤鱼串,望着少女的背影,微微提高了音量喊到,“华初,你要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河岸边很危险的啊。你知不知道,你不会水啊,万一掉下去,我来不及救你,你就会的死啊。   死……心脏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猛的一缩,像是坠入深渊一般空落的疼从心口席卷了四肢百骸。瞳孔骤然紧缩,原玳那双握着长刀从来都是稳稳的手,竟然有那么一刻,克制不了的颤抖起来。   她颤着声音,站起身有些失神的朝着华初走去,边走边问,“华初,你要做什么?”迈出两步的时候,背着她的少女回头,笑语晏晏的说道,“阿玳要不要一起来打水漂?”   她背着手,站在河岸边,闪着光的萤火虫围在她身边,是那么的光亮和飘渺。朦胧的月色底下,她歪着脑袋,看向朝她走来的女人,笑眼弯弯。长风拂过,将她的发丝牵起,一丝一缕的落在了原玳的瞳孔里。原玳望着她翩跹的裙角,隔着朦胧的月光看向那双很久很久以前就烙在心上的清亮眼眸,瞬间就安定下来。   她眯着眼睛,望着少女清丽的容颜,勾唇轻笑,“好。”   顾不上那些河鱼会烤焦,她轻快的迈着步伐,朝着星月底下的少女走去。      原玳是初城本地人,因着初城境内有不少河流,更不说九州最长的一条河流北川河流经此处,会浮水是必要的一件事。   但是华初是九州内陆人,加上不愿下水,因而在初城呆了十多年都还是不会水。三伏天里,原玳跟着将军府里的小姐姐们去河里泅水,常常会带上华初。刚开始的时候为了逼她下水,原玳各种招式都用了出来,可这人,就是抱着自己膝盖,拼命的摇着小脑袋,死活都不愿意下,原玳也就只得作罢。   可初城的夏天是很长的,泅水是必要的,和华初待在一起也是必要的,但总不能每次带她出来就让她坐在岸边看着自己一个人玩的快活吧。故而,百般无奈的原玳转了转小脑袋,只得拖着湿漉漉的衣服上岸,陪着华初坐在岸边。   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她没有下水,而是手把手教着华初玩自己以前学过的玩意——打水漂。一来二去的,玩着玩着也能找到乐趣的华初,自然是日日跟在她身边来河边的。   记得自己走的那一年,这个人已经敢下河了吧。原玳眯着眼睛,看着一旁打着水漂正欢腾的少女,若有所思的想到。   身旁的华初又扔出了一个石头,月光下溅起的水光是那么的清亮。小石子一次又一次越过河面,声音间次传的那么遥远。少女扭头,看向一旁的原玳,轻笑道,“阿玳,这次是七响哦,厉害吧。”   “厉害。”原玳点头,含笑应道,伸手随意摸到一个小石片,站起身子,朝着漆黑的河面扔了出去。石片切过水面,一次又一次的发出响声,原玳凝眸,轻声的呢喃,“一……二……三……”   一声又一声,数到九的时候,咚的一声,小石子彻底没有了声音。这时,她低头,看着蹲在河边的少女轻声笑道,“华初,九声呢。”   “……”少女仰头,看着她的面容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子,伸手抚向了原玳的面颊,轻轻的摩挲道,“还是阿玳厉害。”   原玳贴着她的掌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玳,除了轻笑,什么都做不了。   星月底下,一个人的身影,在空旷的河岸边显得如此寂寥。她站在那里,虚幻得如同孤魂。   夜风拂过,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就是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原玳瞳孔一缩,下意识的摸向了身后的长刀,提在了手里。她扭头,望向了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   于是,目力极佳的她看到了那十几具浸在水里的幽影。扭头,看向眼前的华初,却见那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少女抚着她的脸颊,轻声说道,“阿玳想去,便去吧。”   “好!”她点头,提着长刀,牵起身旁的少女,朝着河岸的上方一路狂奔而去。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那么长,道道残影落在晶莹的鹅卵石河岸边,宛若最为诡异的孤魂野鬼。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来一发……嗷,等更新的朋友,实在是抱歉了!!十七不是故意的,只是最近忙加上卡文补番什么的,完全没有更新的动力啊!!   好吧,最近实验课很多,所以很忙,加上在丧病的补番,所以嘛……不得不说游戏和动漫简直是碼字的天敌啊呜呜呜……每次好不容易空闲要更新啦总是被隔壁的妹纸拉上去组队三国杀啊救命!不然就是今天的番没补完……总之……对不起……   嗯,接下来的几天更新会正常……嗯,总之,很抱歉就是啦。接下来就不剧透了,第三个地方略诡异,受不了的童子请养肥!!我天,我不就是写个游记嘛,怎么风格越来越丧病了!!说好的小清新和种田呢!!这种打酱油看各个副本主角秀恩爱的设定到底几个意思啊!!所以说!!阿玳你争气一点好吗!好歹你是个主角好嘛!!哎,简直了…… ☆、第三个地方——经年旧事   【第十七章】   月色如银,铺在河岸旁的鹅卵石上,将圆润的石头一粒一粒照得细致分明。月光那么亮,倒在河岸旁的十几具黑影显得如此清晰,就连铺在黑影底下的大片血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月夜,河岸边,深邃的风从身后吹来,把立在场中的红衣女子衣带飘扬。她提着四尺青峰,待立在场中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在她剑下时,终于忍受不住,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坚硬的鹅卵石上。   她驻着长剑,低头,额迹布满汗水,一声又一声的咳嗽从唇边溢出,剧烈的震动从胸腔传来,好像要把整个心肺都咳出来一样。捂着嘴巴,在一声又一声的咳嗽里,鲜血终于从唇边溢出。   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女人,循着声音摸索过来,爬到她的身边,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却摸到了浓厚的鲜血。咳嗽得浑身颤抖的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动作,只捂着嘴借由这个空隙缓缓调息着。   身后的女人早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此刻也不在乎她的身上到底沾了多少鲜血,只跪坐在她身后,拽着她的衣袖低声说道,“你身上有好多血。”   “我知道……咳咳……只是被人刺了两刀,轻伤。”身穿红衣的女人扭头,看着这个一直被她护着的女人,压住了满嘴的血腥味,缓缓的说道,“白泽,会没事的。”   “嗯。”名叫白泽的女人曲着腿跪坐在身后,嘴上这么应着却伸手轻轻拍着那人的后背,帮着她顺气。   缓了一会,晓得再待下去,跟在身后的那一批人就会再度赶上来,又会同前几次一般再负伤。一身红衣的云开拄着剑,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伸手将身后的女人半抱进怀里,低声说到,“我们该走了。”   她们逃了一天,一直被她照顾得纤尘不染的白泽终于在这个怀抱里染上了鲜血。她白袍红边的巫女服与这人身上的大红轻袍交织,沾上了大片的血迹。这人的,别人的,那些浓郁的血腥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身上。眼前一片漆黑,顺着直觉,白泽拽住了她沾血的前襟,倚在她怀里轻轻点头,“好。”   一个看不见,一个伤的差点走不了,两个人在月夜底下相互扶持,缓缓的超前走了几步。体力不支的女人,终于踉跄了一下,超前摔去。窝在她怀里的白泽慌乱的扶住了她,拽着她前襟的手不知道何时从她腋下经过,稳稳的搀住了她。   面颊被她纤长的发丝擦过,向来处变不惊的白泽有那么一瞬间颤抖了双手。她抚着一直守在她身前的女人,轻声的唤道,“云开……”   “我没事。”纵然肋下伤了三刀,纵然内伤得很严重,但是名叫云开的剑客还是说没事。她怎么会有事,如果真的有事的话,那么今天,她们谁都逃不了的啊。   如果逃不了,那可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一件事。撑起身子,压住体内紊乱的内息,她反手,握住身后女人纤细的手腕,带着她朝前走,“我们走。”   利箭破风而来,握着长剑的云开动作缓了一下,被从夜空深处而来的利箭破开防守,擦着面颊而过。血花溅起,有那么一滴落在白泽苍白的唇角。温热的液体在冰凉的唇上显得如此的烫,下意识的,她抿了一下唇,在那一刻终于尝到了血腥味。   这是……瞳孔放大,被云开拽住的那只手骤然收紧。她抬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害怕的表情。   云开……   将抓住的那只箭羽握在掌心,用力的捏碎。伸手将白泽护在身后,云开提起长剑,面朝着箭羽传来的方向朗声说道,“来者何人!”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掌声从浓郁的夜色中传来,云开皱起双眉,死死盯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真不愧是云州葬剑山庄的家主,被久罗四十七刺客追杀了一天一夜,竟然还能活下来。一剑云开红日来的名号,果真是名不虚传。”男人轻柔的声音从夜色里传来,一字一句充斥着四面八方,让人辩不清楚来者何处。   云开握着剑,警惕的看向四周,防止有人袭击。过了一会,她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顺着声音去看,终于在箭羽传来的方向看到了来人。   黑夜里,走出来一男一女。男人身穿白色的锦袍,手执玉扇,风度翩翩恰是大楚的贵族公子。束着贵族公子不长束的高发,折扇轻扣掌心,他望着对面的云开白泽,笑的一脸和善。而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则是一身蛮族劲装,手握长弓背着箭羽,冷凝着脸不发一语。   云开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男一女,握紧了长剑,皱起眉头。   许是晓得云开的警惕,那两个人走到十丈之外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并不再靠近。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尸体,轻皱了一下眉头,才抬头对着云开轻笑了一声,“想必站在云庄主身后的女子,便是白家主了。若不是满月之日,齐某人还不曾有幸一睹芳颜呢。”   被云开护在身后的白泽,闻言轻颤了一下身子。   那个华服男人见着二人不为所动,只轻笑了一声,扇柄轻扣掌心挑眉说道,“云庄主一路护送着白家主来到此处,想必无比辛劳。不若这样,云庄主如今可就此离去,接下来的路,由齐某人来接手怎么样?齐某保证,白家主会平平安安的到达寢陵,不伤分毫。”   云开死死的盯着他,好似要将盖在他脸上的笑容刺穿了一样。可对面的男人浑然不觉,唇边挂着笑,淡然的等着对方的回答。于是云开笑了,月色朦胧里,那张沾着鲜血的面庞笑得如此的飘渺,“呵呵,你说真的?”   “齐某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自然是真话。”   “切,你是白痴嘛,你绝对是个白痴。”云开闻言,握着长剑嗤笑道,用一副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笨蛋的表情,看着对面的男人嘲讽道,“你见过自己有手有脚却把未婚妻子啊不对是把自己妻子给别人护送的人嘛?你是哪国来的白痴笨蛋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习俗。来来来,你过来,让本庄主好好教训一下你,灌输一下我大楚为夫的三从四德,让你这种蛮夷之人好好开化一下。”   “……”对面男人的嘴角抽了一下,复而笑道,“云庄主还真是如传闻里一般有趣,不爱须眉爱娇花。看这样子,你是不会让齐某代劳咯?”   “呸,我答应了那就是我有病。”云开啐了一口,撑起身子一脸的恶霸样。   “哦?可前路漫漫,云庄主又身负重伤,怕是还没到那个地方就已经死了呢。到那时候,接手的可就是别人啊,齐某甚忧啊。”男人笑笑,脸上的笑容一直是那么的轻柔,“与其让白家主跟了别人,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杀了庄主你,把人抢过来呢。”   “那你就过来啊。”云开提着剑,狠狠的一咬牙,左脚迈开,站定,摆开架势指向对面的男人,“看看谁能杀了谁!”话音刚落,周遭的气流疯狂的涌动,重重的包裹在她和白泽的身边,漆黑的夜里,只有那双杀红的眼是如此的明显。      男人嗤笑,轻轻抽出腰间的软剑,“听闻云庄主剑术乃九州第一,今日齐某不才可要好好的领教了。但愿云庄主,不要太早就死了啊。”寒光一闪,男人带着未落的话尾跃向了云开。   “鏘!”月色清辉下,双剑相接火花迸烈。红白二色相交,转眼就是一个回合。剑刃相触的花火里,男人游刃有余的比划着,轻轻笑道,“看来云庄主还真是本事过人,深受重伤还能接的齐某一招半式,真是让人佩服。”   “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人太过多话的缘故,云开接了他一招,抽手刺向了他胸口,边打边说,“若是没有重伤,你早就该死了,哪里还能唧唧歪歪的!”   手腕一转,将刺向胸口的剑尖挡下,剑刃一转,寒光闪到了对方的肋下,男人笑的温和,“是嘛,可是,现在要死的是你,不是我呢。”   “鏘!”双剑哀鸣,云开接的越来越吃力了。身上的伤口早就疼的不行,加上内伤并未能完全压制下去,再一次格挡的时候,控制不住,喉咙滚动,大口的鲜血被吐了出来。   一剑落下,刺中云开的肩头,男人摇头叹道,“你又受伤了呢,接下来怕是要死了吧。”他盯着狼狈不堪的云开,眼神仿若在看着一只做无用挣扎的困兽。   “云州人只死在云州的地盘上,云某人命硬得狠,暂时死不了。”一步迈进,划破了男人的衣衫,红色的血迹渐渐蔓延,晕在了白色的衣袍上。   男人皱眉,眼睛里终于有了怒气。招式凌厉,重新逼向了云开,“你让我受伤了,你让我受伤了……”他一遍又一遍,像个疯子一样重复着这句话,然后剑尖刺向了云开的喉咙。   剑刃破风,凄厉的寒光扑面而来,有那么一刻,云开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应该,快要死了吧。她身上的伤还没有治好就复发,而且这几日用了不少次秘术,身体早就支撑不了,就算以快剑成名的她也用不了这么残破的身体挡住这一剑吧。   已经,快要死了啊……   她握着剑,下意识的格挡,却是一剑落空。“鏘!”刀剑相击,战场外的第三人一刀横来,破开了死局!擦着夜风,原玳切入两人之间,举着刀,稳稳的挡住了男人的软剑,举步反击,背对着云开喊到,“快走,这里我来!”   “……”这个突然出现的熟悉背影,让云开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但一会儿,她就反应过来,点头,伸手拽住被她落在原地的白泽,朝着密林深处跑去。   夜风涌动,原玳身穿黑衣,握着长刀盯着眼前的男人,眼神凌厉一身寒凉,宛若催人性命的死神。那个男人盯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刻,被吓到了。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深邃得好像传闻里的九重地狱,只是被轻轻的看了一眼,魂魄都好像被困在里面,再也不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啦,云开姐姐帅一脸了,这么拼也是醉了。所以说……白泽姐姐你们快去结婚好嘛!!   今天被人问觉得自己的文是什么风格的,我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了一秒钟,毫不犹豫的回答到,少年派!!然后,被打了……嗷……   对了!!这文有封面了!!而且,不是我做的!!编编太好系列简直感动哭!!发现封面的时候我简直快哭了,好感人!!编编说下周五入V,然后让我攒存稿,嗯,等我写完二十章就开始攒……嗷,说在这里实在是悲伤……入V之后又要惨遭盗文NTR……每个V文写手都会被盗文NTR……嘛,第一篇文入V之后连十分之一都没留下……这篇点击不算高,救命……我就贪心一点,至少给我留下二分之一好嘛!!   嘛,推荐一篇文,黄莲苦寒大大的冷峻师姐俏师妹,神雕原著向同人,CP是李莫愁和小龙女(⊙o⊙)哦→_→   推荐一下最近复习的动漫   《悠哉日常大王》   《爱杀宝贝》   《请问您今天要来点兔子嘛》   《加奈日记》   嗷,已经被爱杀的ED洗脑了→_→   推荐一首歌,最近常听……沢井美空《卒业メモリーズ~サヨナラ、あなた。~》 ☆、第三个地方——经年往事   【第十八章】   刀剑相接,在这清冷的月色底下迸出道道火花。心中惦记那狼狈不堪的二人,原玳并未恋战,拖得一招半式将那齐姓男子震得轻伤之后,转身纵跃入林,追着云开的身影而去。   望着那道跃入幽林的身影,男人抽回软剑,捂住胸口,压住纷乱的内息,方才饶有兴味的一笑,“有趣……有趣。”他盯着消失的背影,神色变幻莫测。此刻一直守在十丈外的劲装女人走到他身边,瞥了一眼暗不见光的丛林,对着男人面无表情的说道,“圣女快到了,我们该回去接驾。”   “好。”男人点头,撇了一眼黑影重重的密林,转身拂袖离去。      一路跃进,闻着血腥味,原玳很轻易的就找到了正在逃亡的二人。黑夜里,云开一手握着长剑一手牵着白泽靠在大树底下,闭着眼睛半死不活。看着她们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她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把重伤的云开背在身上,一手拽着白泽,就打算往更深处的地方走。   可一身血腥味的云开不乐意了,趴在原玳的背上拽着对方的衣领哼哼唧唧的说要去河边清洗清洗,不然今晚就别想过得快活。刚刚被追杀的这么狼狈不堪,危机一过你倒是来劲了,原玳听得她嚷嚷,只恨不得把她扔在原地,喂了豺狼虎豹才好。   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泽此刻倒是开了口,拽着云开黏糊糊的袖子,低声的说道,“去河岸边吧,今夜怕是不会再有人来了。”   “就是嘛就是嘛,有你在哪里还有人敢来啊,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嘛。”面色苍白的云开趴在她背上,忍不住又唧唧歪歪了一句。   原玳握着长刀,托着她的身体,扭头去看一旁白泽的表情。却见她拽着云开的胳膊,安静的在一旁垂首而立,也就没了法子,只好点头应到,“好。”   就这么的,她带着两个人从林间走出来,回到了原来烧烤的那个河岸边。   那个地方,离云开被围攻的地方,差不多有十里地。一路走来,原玳看了不少能治外伤的药材,俯身捡了不少。等到了挑选好的地方,重新生了火,原玳就扶着云开到河边去清洗。   扒掉她那件已经被染深的红衣,放在河里用石头压着,浓郁的血腥味便传来。清洗掉她看的见的血迹,原玳便扶着她到火堆旁,捶好药草给她上药。云开身上的伤口其实不算深,只不过内伤比较严重罢了。但就算如此,原玳给她上药的时候,这人还是捏着白泽的衣角可怜巴巴的喊疼。   “好疼啊白泽,我好疼啊,你相公我快疼死了。”她躺在地上,火光将她的脸照的那么苍白,英气的长眉皱起,表情要多可怜兮兮就又多可怜兮兮。跪坐在一旁的白泽没有反驳她这句话,只伸出手让她握着,眉目里带着些许担忧。   去河边净手回来的原玳,瞧着身穿带血中衣的云开拽着白泽的手,软声软气的撒娇,实则一脸得意的笑,眼角就是一抽。这女人还真是,仗着对方看不见,如此胡作非为实在是太登徒子了。   甩干指尖的水渍,摇头上前,原玳看着一旁侧身跪坐的女人,瞧见她脸上带着的血渍,低声说道,“白泽姑娘也去洗洗吧,奔波了一天脸上都脏了,原某带你过去。”   “喂喂喂,阿玳你什么意思,欺负我家白泽看不见想要占便宜嘛!朋友妻不可欺,阿玳你不能挖墙脚!”还没等白泽回话,一旁的云开倒是哼哼唧唧的开口了。她死死握住白泽的手,一副任你如何我都不会松手的样子。   原玳见此,颇有些哭笑不得。   反观白泽,管她口头上如何占便宜也不恼,只低声应了一句,“好,那劳烦先生了。”伸手,反握住云开的手,话语轻柔的安慰道,“我去去便回。”   纵然再怎么舍不得,云开在这个女人的温柔里,也还是松了手。      白泽的眼睛是看不到的,这是原玳很早就知道的事实。一路走来,出密林的时候,原玳还知道了一件事,就是她身上曾经让自己惊骇的绝世武艺,貌似也没有了。失去武功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内力尽失或者是经脉被封之类的,原玳虽然好奇,却也不做深究。她此刻不问世事,恰是红尘孤客,能将这美景看完便是此生最后一个追求。至于其他的,不多求,不妄想。   今日救得这两人,也是缘分。   从篝火旁走向岸边,白泽虽然看不到,却也没有让原玳搀扶,只一步一步小心的摸索前进。她蹲在河岸,留着河里的清水将自己裸露在外的面颊脖颈手腕,凭着感觉一一洗干净。   原玳在旁守着,见她洗的差不多了,就将一直备着的锦帕递到她手边,“白泽姑娘,擦一擦。”   指尖触到柔软的锦帕,又缩了回去,白泽伸着手,一时之间显得有些犹豫。原玳看她这个样子,了然的笑笑,“这还是新的没有用过,不要介意。”原玳身上别的不多,干净的手帕但是时常备有,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   勿自还犹豫的人,听得对方一言,终究还是伸出手接过手帕,低声道谢,“谢谢先生。”   “不客气。”原玳看着这个蹲在河岸边的秀美女人,扯扯嘴角笑了一下。她低头,打量着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人,有些试探的说道,“白泽姑娘,可是担心云开姐姐身上的伤?”   白泽的动作一顿,复又弯腰把锦帕浸在河里打湿,重新拧干。原玳见此,了然一笑,接着又道,“放心吧,她身上的伤口都是轻伤,内伤调理一晚便能好上六成。她内力深厚,这伤,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你……”她停了一下,盯着月下汲水的女子轻叹了一声,“小腿上的伤,要是再不抹药,就会被她发现了。”   “给……”说罢,还不待白泽接话,就将早就拿出的瓷瓶递到对方的手边,“这是治外伤的膏药,刚刚给她用过了,还有很多,先把腿上的伤治好。”   “谢谢。”白泽点头,顺从的接了过去。   按照直觉,撩起裙摆,拧开瓶盖,用指尖挖了一豆药膏,抹在狰狞的伤口上。今早仓皇逃脱的时候,经过一片荆棘林,被大颗的藤刺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但一直匆忙行走,故而云开就未曾注意到这点。方才逃窜时,又被划了一道深深地伤口,许是原玳足够细心,发现到了。   白泽晓得此刻自己的身体有多么的不堪一击,丁点意外都不会造成接下来不能挽回的后果,故而小心小心再小心。   原玳守在她身旁,也没有动手帮忙的打算,因为她知道,这个女人除了云开是不会让别人碰的。就算什么也看不到,也持有从不依人的高傲。才不过短短十日的时间,云开就与她这么亲近了吗?是因为前未婚妻的关系,还是说,这个女人也同云开一般动了心。   这世间,难道还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事情?就算什么也看不见,也能够根据第一次遇见的感觉一瞬间就认定你?看着这个温柔而又有些倔强的女人,原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在这两个人看不到的背后,云开躺在篝火旁模糊看到了那个一身白衣的身影。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      让这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清洗干净,原玳陪着白泽回到篝火旁,又到河里抓了几条鱼,用内力给云开调理内伤之后,就盘腿坐在一旁开始烤鱼。   休息了一会,云开就坐起来开始打坐。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日走的太累的缘故,加上没了武功,白泽很快就困倦了。随意吃了一点原玳烤的东西,就靠着云开的肩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开见此,便将她轻轻放下,让她枕着自己的大腿睡着。地上铺了柔软的青草,是原玳找来的,为了不让白泽夜间着凉,云开将自己已经干了的外衣和原玳的斗篷盖在了她身上。低头,借着红色的篝火打量着躺在她腿上女人。   夜已深,月坠西空,从河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凉,将篝火里的火星吹的四处都是。这些红色的火星飞扬在半空,只一闪便华为灰烬之后随着夜风不知落入何方。云开盯着这些明亮的火星,看了好一会,方才扭头看着一直默不作声添着柴的原玳,轻声道,“有什么东西想要问我的吗?”   “我又有什么东西可以问你的呢?”原玳加着柴,淡淡的回了一句。   “也是。”她怔了一下,松了唇角,轻轻一笑,“的确没有什么好问的,那这样,你听我说的问,问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好,你为什么会落到如此田地。”知她有话要说,原玳从善如流的接着话。   “哈,问的好。”云开摸了摸怀里人柔嫩的面颊,咧嘴一笑,“因为我未婚妻长得太好看了嘛,一出江湖惹得各路人马追随,谁都想来跟我抢夫人。我们云州人有句话叫做,敢抢我老婆,那就拿命来换。人那么多,就唯有一战咯。我说这话,你信还是不信?”她苍白的脸上挂着虚弱的笑,明明是轻佻的笑容,眼底的神色确实认真无比。   “信!”原玳没有去看她,斩钉截铁的应了一句。   云开有些挫败了,一副恶作剧没有得逞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老实得可以,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好。”   “说一个,几百年前的故事……”无意识的摸着怀里人的面颊,云开望着眼前唯一的亮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五入V,入V之前为了攒存稿,暂时无力更新了……   嗯,来句狠的!   入V之后盗我文的,全都变成扶她姬!天天被人寄死老鼠!完毕!   入V之后看盗文的,千万不要跑来和我说你喜欢我的文然后你看的是盗文,就算以后有机会熟了你也不要说,千万千万不要说,毕竟我玻璃心!   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入V之后更新速度会努力加快!其实也快不了多少,能日更绝对日更!那就这样吧,星期五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啊米娜桑!【前提是我能在那天的实验课上活下来】 ☆、第三个地方——书中人   【第十九章】   月光映在河面上,如同一个会发光的圆盘在水中漂浮。她们坐在岸边,抬头便是看不到尽头的巍巍高山,那高大的黑影立在眼前,在深邃的夜色里让人毛骨悚然。   身前的篝火烧的很旺,靠近火堆的膝盖被灼的隐隐发烫。云开抱着白泽后退了一点,伸手挡住灼热的光,才将刚开口的话徐徐道来:   “前朝民间的传说里,总会说到一些人,他们能御风控雨,移山填海,为九州各地求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些人,就是世人口中所称的阴阳师。”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说了下去。   “传闻大夏末年,群雄并起,各国君主树起旗帜,逐鹿中原。可九州七国里,最后问鼎中原的,却是七国国君年纪最幼的大楚国君——倾华帝。倾华帝这一生,可谓是精彩绝艳,十七岁与三国联盟带着兵马从旧都出发,一路南进,不到十年就在各国君主的撕咬中取下了中州帝都源州城,也就是现在的大楚帝都——清都城。她从南进发,除了在七盟原马失前蹄,未尝有过一败,战功赫赫无人能及。坊间流传中,最爱说的倾华皇帝轶闻里,除了七盟原的首次战败,便还有那场两千多人胜了大夏三万人的战役。”   “我晓得,评书里常说,那是在源州城外,与前朝大夏三万金吾卫在溯源谷的最后一战。”原玳点头,接了她的话语。倾华皇帝的轶闻她听了很多次,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是的,就是此事没错。北三国联盟将南三国击败之后,相互约定,谁先进到源州城的大夏皇宫,谁就做这三国的新皇。倾华帝智勇无双,让大司徒苏青阳与张冽同其余两国的兵马从源州城正三门进攻,而此前佯装卧病半年的他,则领着白祁将军从水路进发,踏过茫茫皇宫后山,借道溯源谷,直逼皇宫。”   火光在她的眼眸中跳跃,那场七百年前不可思议的战争仿若浮现在她眼中,刀光剑影,肃杀凄冷。云开看了一眼原玳,紧接着又道,“这事,是世人晓得最多的。溯源谷乃是大夏王朝历来的祭祀重地,野史上还有说,那是大夏的龙脉所在地。你可还记得这个说法?”   原玳点头,应道,“记得的,不少的说书人都说,是倾华皇帝在溯源谷一剑将大夏龙脉斩首,才正式问鼎中原的。”   “不错。倾华皇帝带着兵马险行,与守在溯源谷的三万兵马厮杀过后,偶然来到了大夏的祭祀地宫。地宫之中,镶嵌着无数珠宝,堆砌着无数的金银,辉煌无比。进入地宫的士兵,看到这些东西都呆了,只有皇帝没有,握着手里的孤鸿剑满目肃杀。突然,一阵飓风席卷而来,金黄的亮光充斥着整个地宫,众人被亮光刺的睁不开眼睛时,有一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声音洪亮,一如雷霆震怒,【犯我大夏者,生死皆诛!】”   “皇帝闻言,面色未曾更改,只提起手中长剑,朝着金光闪耀的地方,破风而斩。一刀下去,皇帝言道,【吾乃倾华帝,诛尽世间妖邪,区区夏朝旧灵,也敢在吾眼前放肆!】话音刚落,黄色的金光淡去,咚的一声,从半空中沉沉坠下金黄色的一物。跟在皇帝身后的白马将军探头一看,大惊失色,原来那物,竟是一颗硕大的黄金龙首。”原玳盘着腿,不咸不淡的接了下面的一段,她伸手,又添了一把柴火,只道,“若你是要说倾华帝怒斩妖龙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说了。”这故事,她都听了好多回,那些说书人的语气早已记下,自己早就能模仿的惟妙惟肖了。   先前还以为这个外行人是要说说倾华帝如何智取溯源谷,却不曾想这人和说书的先生一样,好端端的一场仗都能歪到妖龙身上,也真是荒诞得可以。   原玳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挂在山颠的明星,一闪一闪亮的可怕。夜色朦胧,愈来愈有破晓之意,她扭头看了一眼枕在云开腿上的白泽,低声说到,“天快亮了,若是无事还是休息一下调理内伤的吧。你这般的伤重,又怎么能照顾好她。”   “別啊!还不容易有了说故事的心思,你就听我再说说吧。至于她……”云开伸手,抚摸着白泽黑亮的头发,眼神温柔,“若是连她都照顾不好,这么敢问她要一辈子呢。所以,你放心好了。”   “……”对于这个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跟前秀恩爱各种表白的女人,原玳表示已经只能习惯了。将火堆的灰烬扫出来,温和的回着话,“那好,你说。”   “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嗯,我想想,啊,皇帝斩了龙首之后,便一路向前入主大夏皇宫,成了新时代的皇。”云开思索了一会,便又接着道。“那地宫之中的无数财富,便是皇帝的了。当然,这天下都是皇帝的,这点财富也不算什么。”   “……”明明说了这个故事她早已听过,为什么这人却好似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说了下去。原玳耐着性子,看了她一眼,并不再多言。只是那眼中的无言以对,还是让人很明显的分辨出来。   “哎,你先别这么看我,故事还没有说完呢。”被这眼看的有些不服的云开,义正言辞的抗议着,“先让我说完,你再评判故事好不好听。”   原玳看了她一眼,只淡淡的说道,“好。”   “皇帝登上九州宝座那日,封赏了各个开国公勋。各战败国奉上来的财宝无数,一一登记在册。这是史书上真实记载的东西,唯独前朝大夏遗留下来的东西,包括那个地宫的财宝却不知所踪。一说,皇帝用这笔财富建造了自己的寢陵。一说,皇帝把这笔财富交给了随行的白马将军白祁,命她私底下建造船只为了日后能远征海外。皇帝的野心从来都是不小的,众生纷云,这些事也只是后人猜测而已。”   原玳听罢,只轻笑一声,“前夏无道,国库亏空,哪里还能有财宝留下,这些事,不过是后人胡说罢了。”反正,她是不信的。   “胡说也好,却又其事也罢,不是那个朝代的人,你又能知道现在能留下来的东西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正史野史不过是读书人笔下的东西罢了。你别打断,且听我说完。”云开接着又道,“皇帝是在问鼎中原的第三年死去的,传闻里,皇帝赴溯北古尔薇那颜的邀约归程里,失足落马,回到源州城的帝宫之后,便一病不起,死在了端阳的前一天,当然,那时的端阳还不叫做端阳。皇帝死的那年,不过二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原本以为这个年轻皇帝能再坐拥九州五十年的人,都纷纷叹息皇帝的英年早逝。”   她摇摇头,也是一脸不胜唏嘘的模样,“史料上记载,皇帝是病逝的,却未曾说过因何病去世的。你晓得的,对于名人身上疑点重重的地方,世人都喜欢妄加揣测的,更何况此人还是被世人称颂的千古一帝。”   “嗯,是这个道理。”   “关于皇帝的死因,众说纷云,一说,是盟约之时古尔薇那颜命溯北大司命对皇帝下咒,因为华茗国师并未随行,所以皇帝中了死咒,便去世了。一说,多年征战让皇帝身体落下病根,加之不适应中州的天气,摔跤之后便病发,久病难医,一病不起。还有说是皇帝当年在赵国坑杀的人太多,冤魂缠上孤鸿剑,等皇帝身体虚弱时冤魂便出来索命,日夜不得安宁,活生生将皇帝逼死了。有个夸张的说书人,还曾经说过那时源州城皇帝寝殿里,夜夜都能听到厉鬼凄厉的呼喊呢。当然,也有说是因为皇帝斩了大夏的龙脉,冒犯神灵,半夜被无头的龙身闯入寝宫,勒死了病重的皇帝。”云开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小木棍戳着明亮的火堆,神色越发的老神在在。   原玳又添了一块柴,看了一眼对方,却见她再接再厉的说到,“当然,因为大楚华族和溯北蛮族年年交战,第一个说法是最让人相信的,但第二个说法却是听起来最真实的。可这都无关紧要,我们说一说皇帝死后的故事。”   “……”重点何在啊!   “皇帝死时,天下初定,却仍有各国余孽在作祟。因为皇帝未曾留下子嗣,坐上皇位的便是皇帝姐姐瑜长公主生下的逐鹿公主,这便是后来的景德帝。少帝年幼,大司徒苏青阳同国师华茗将军白祁一道辅佐幼帝,而大将军张冽便征战四方,保国泰民安。”   “十多年后,景德帝亲政,大司徒苏青阳便辞官归隐山林。此后,国师华茗便成了景德帝最亲近之人。景德帝三十三岁那年,国师华茗与白祁一道辞官,一同归隐在九州山水里。史说景帝与国师关系亲厚,私下里国师从不喊皇帝陛下,而是还称呼着景帝年幼的称号,唤她公主。国师五十大寿之日,景帝还将自己不满三月的四公主赐姓白,将之作为国师的孙女记录宗谱。”   “至于为什么赐姓白,而不是姓华,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白马将军与红衣司命的故事你总听说过吧,这故事里说的就是白祁将军与华茗国师二人。她二人虽是女子,却相互爱慕,钟情对方,倾华皇帝大赦天下时,还给她们指婚,操办了天地大礼,实在是羡煞后人。”   “这对恩爱妻妻辞官之后,便带着景帝赏赐的白银,和被赐名白华的公主归隐凡尘。据说她们返回里黎州,在镇上经营了一家酒楼,黎州白姓大族都是从她们的后人,这便是黎州白姓的由来了。”   “……”黎州城的白姓人出名的压根没有吧,话说,等等,黎州城还有姓白的人?黎州城大多数人不是姓张就是姓钟离的嘛!“所以说,你饶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和我说白马将军和红衣祭师辞官之后在黎州城留下白姓后人的故事?”   “错,是结果!过程瞎扯胡扯你随便听听就好了,我说的不过是黎州白氏的轶闻罢了。好了故事说完了,天也快亮了,我先休息一下,天亮之后,我还需要你跟着我们去个地方呢。”   “去哪里?”   “不知道,估计是返回原地将追杀我们的人狠狠地反杀一遍,又或者是在这深山老林里找找有没有被藏住的金银珠宝什么的,反正我不知道。”她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至于去哪里,等白泽醒来之后我们就知道了。哦,对了,你会陪我去的吧,会的吧?”她探头,去看原玳,眼睛晶晶的亮。   “……”原玳皱眉,不动声色的挪了一下位置。对方却伸过头来,一脸的期盼,“喂,你会和我去的吧?为了那二十金。”   “嗯,我会。”原玳还是点了头,为了自己做了梁上君子拿了人家二十金而屈服了。   “哦,那就好,不许骗我,不能半路跑掉,不然大爷用剑砍死你。”   “哦。”   听到原玳应承,云开这才心满意足的坐直了身体,闭上眼睛开始盘腿打坐。   原玳瞧着她这一脸的嘚瑟样,止不住的抽了抽嘴角。月色暗淡,那颗名叫启明星的星辰越发的亮,甚至还带上了那么一点点难以诉说的诡异。红色的光有一丝染到了铁灰色的天边,原玳抬头,盯着天空皱起了眉头。   不知不觉,都天亮了。天亮之后,会怎么样呢。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云开,却见她盘腿打坐,吐息顺畅,面色渐渐恢复了过来。只一眼,便好的那么快,这人的内力到底是多深厚。颇有些欣喜的勾起唇角,视线下移,原玳将目光的落在了安然枕在云开腿上的女人上。心头一跳,猛的睁大了瞳孔。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姓白吧。白姓,黎州人……难道说……云开说的黎州白氏是真的?她看着这两人,目光未曾移动,长眉皱起,发出一声叹息。她总觉得,云开的话里有话,可究竟是什么,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第三个地方——书中人   【第二十章】   天很快就亮了,晨光洒满河岸,在碧绿的河面上留下一线通红的浮光。正如白泽所言,这一夜并未有人再追过来。原玳在河岸边洗漱,然后给累坏的另外两个人做了早饭,在太阳斜升小半空之后陪着云开重新上路。   原玳不问她们来此处是为何,云开不问原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荒芜的地方,相交一场也算缘分,也就默契的不再多说。   不得不说,云开的体质实在是太过奇葩,明明受了那么重的内伤,竟然一个晚上都好的七七八八,而且第二天身上的刀伤全都愈合,除了浅浅的伤痕之外并未留下其他的痕迹。但念着云开估计是云州某个大家族的后人,年幼时用了不少奇方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自己也是拖着一柄断浪刀,才足以战无不胜罢了。各个大楚贵族都有自己的底蕴,如此,又有什么值得好奇的呢?   她们从西走到北,朝着密林走去,不知道白泽倚仗的是什么,虽然看不见却能够给她们凭着直觉告诉她们该往哪里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一路开荒而来,原玳带着这两个人来到白泽指示所在的地方。   “没有路了。”望着眼前那一片苍绿色的枯藤,还有眼前抬头忘不见边际的山崖,原玳提着手里的长刀,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她的背后全湿了,一路走来,又闷又热,还得一声不响的用着手里的长刀开路,简直能要人命。   云开跟在她身后,将柔弱的白泽抱在怀里,望着眼前那片看不到尽头如同苍龙一般的绿藤皱起了眉头,“你确定就是这个地方了,可是没有路了,难不成要把这片藤林斩开就能看到路了?”她一路走来,并未帮原玳半点忙,而是在后面扶着白泽慢悠悠的往前走。   听得云开这话,原玳也反应过来,“难道这路就在前面的山崖里?”若是这样,这片藤林就真的得斩了。斩这东西但不是难事,只是需要多费力气罢了。   白泽靠在云开身上,抓住云开的衣襟,望向前面,“的确,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那山崖深处。这片藤林倒是不用斩,原先生,可曾看到右边那颗枯死的老树?”   原玳扭头一看,轻易的就看到一片绿意里,那棵不生一片绿叶的老树。它粗大的根茎好似虬龙一般盘在地上,四人才能合抱的树干朝天而上,在顶端时好像被拦腰截断一般只剩下狰狞的断裂口。原玳看着貌似是被雷劈断的树,点头应到,“嗯,看到了。”   “那就劳烦先生了,将此物从树干顶端扔下便可。”白泽说道,从衣袖递过来一物,非石非玉,非木非金,上面还雕刻了一些不知所谓的形状。   原玳点头,接过此物,脚尖一蹬,借力跃上了顶端,将手中那物从树干顶端深不见底的黑洞扔下,快速落到云开身旁。   “咚……”物体落地的声音清晰的传来,云开抱着白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轰隆隆的震动声传来,双脚刚刚踏在地面的原玳因着震动晃了一下身子,后退一步之后,她定睛一看,却看见,原本挡在眼前的藤林,在他们的眼前一分为二,朝着两边缓缓的褪去。半刻钟后,一条通向幽深黑洞的青石板路出现在三人眼前。   原玳看着眼前的奇景,眼底闪过惊讶之色,这是……   云开抱着白泽,看着眼前绿藤做墙的通道,微微勾唇一笑,说道,“门就要开了,我们还是吃点东西再上路吧。”   听得云开一言,三人在绿藤门口随意烧了一点野味吃。在太阳落山之前,踏进了那个开在山崖中间的漆黑洞口。   三人踏进内里之后,轰隆隆的声音自洞口传来,原玳扭头一看,却见分开的绿藤又开始朝着中间缓缓的靠拢,将那条青石板路掩盖。碧绿铺天盖地而来,将太阳落山前最后的一丝光亮掩盖。   “嗤……”幽深的风从洞口刮过,不约而同的,一片灯光同时亮起,将眼前的黑暗驱逐。原玳看着嵌在墙壁上的长明灯,呆呆的有些愣神,“这是,传说中的机关术?”   只有传说里的机关术,才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吧。   “不是哦,”云开摇了摇头,笑道,“这不是机关术,这是属于阴阳术里面的一种复杂五行术。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个大人物的寢陵,嘿嘿,抱走黄金,抢走财物。”   “……”   “喂喂喂,说笑的呢,别用一种看禽兽的眼光看我,你先往前走,我断后,行了吧。”   “哦。”原玳点头,也就提着手中的刀剑往前走。   这里的墙壁是漆黑的岩石铸成的,不知道是从外部云来的石料,还是山体内部的岩石,总之,这个地方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每走几步,都有一对长明灯嵌在石壁上相对而立。洞里的通风很好,这些一掌大小的灯火随着流动的风轻轻摇曳,昏黄的灯火落在漆黑的石壁上,显得异常鬼魅。   原玳朝前走,越走,就越觉得毛骨悚然。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空空的隧洞里,显得如此清晰。云开跟在原玳身后,见安静的狠,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哎,你知道葬帝山为什么叫做葬帝山嘛?”   原玳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里原来是黎州最高的一座山峰,登高远望,可一览重山,甚至可以看得到北川河对面的草原。故而,前人都把这座山叫做览众台。至于为什么叫做葬帝山嘛,那是因为有流传说,这里葬了一个皇帝。一说是高祖景德帝,又一说是始皇倾华帝,还有说是前朝大夏的殇帝。总之,因为这样,坊间就把葬帝山的名字传开了。”   她的声音在这空洞的黑洞里显得如此嘹亮,原玳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你知道的轶闻还真多。”明明高祖和始皇都在皇陵里,这话说的也是让人无言的狠。   “呵呵,酒楼混的多了,知道的东西便多了么。”云开打个哈哈,嘻笑一声。   被她这么一闹,原玳也放松了不少,只是仍旧警惕的朝前走。约摸走了半个时辰,黑色的岩石走到尽头,一片耀眼的白光出现在眼前。强烈是视觉比较让原玳不适应的皱起了眉头,她眯了一下眼,迅速的适应了一下环境才继续迈步。   云开跟在身后,看这个情景忍不住又开口说了几句,“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一会黑一会白的,到底怎样啊。要是让我进去之后晓得这是谁的墓地,我一定给那人烧上三炷香。实在是太佩服他了,死后住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连出来溜达溜达都那么难,他后代还真是个杀千刀的。”   “云开,禁言。”一直窝在云开怀里的没有说话的白泽开口了,只是声音里带着不同以往的肃杀味道。   “……”云开赶忙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原玳心思一动,皱眉问到,“你说,这个地方真的是个陵墓?”难道她之前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骗你不成。我们来这里是取样东西的,当然不是金银财宝。看这个架势你就知道了,这是个大人物的墓穴,金银财宝不会少,如果你想要,出来的时候随便拿,我一定不会告发你的。”说是禁言,但原玳一问她问题,云开还是迅速回答了。   听得这个答案,原玳摇摇头,便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看不到头的前路,双眉皱起,心沉上了几分。若这个地方,真是个陵墓,那会是谁葬在这里。云开白泽二人所求的又是什么,那些追杀她们的人又是何目的。是为了陵墓里的东西,还是仅仅是为了这两个人。   若是前一个,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死人怎样的一个东西,才值得众人争相追逐。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迷雾一般,深深地藏在原玳心间。不过,那又怎样。她摇摇头,似是想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甩在脑后。这些东西,都与她无关,她已然是不应存在于世间的人。将这二人安全的送到她们想去的地方,也算是缘分一场。至于其他的,她绝对不会再插手了。   她扭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自己身旁的华初,浅浅的笑了一下。她还以为,是因为云开白泽在这里,这人就害羞的不会出来了呢。可自己进来之后,觉得害怕,这人又出现了。果然,还是舍不得她嘛。   既然舍不得,那就带我走好不好?   白色的岩石一路铺展而下,到了尽头的时候,原玳看到了那被条至少十丈长的铁索桥。   幽深的风从桥下的深谷吹来,将两壁上的长明灯火摇曳。望着这冰冷的铁索桥,已经对面那扇禁闭的青铜门,原玳盯着守在门边的两座模糊不清的青铜雕刻,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云开走到原玳旁边,看着眼前的情形嘀嘀咕咕的说道,“所以说,我真应该给墓主上香,这个鬼地方还真是够绝了,鬼都会摸不到路啊。阿玳,带路!”   原玳点头,上前迈了一步,踏上了那条晃晃悠悠的铁索桥,“好。”她应道,只身一人上了桥。她漆黑的身影与冰冷的铁桥融为一体,飘渺得好像奈何桥上的孤魂野鬼一般。   若是真有奈何桥,没喝孟婆汤之前的鬼魂大概就是她这幅模样吧。那么的清冷,却悲伤的仿佛要再死一次。再一次看着原玳单薄消瘦的背影,云开揽着白泽,这么想到。 ☆、第三个地方——书中人   【二十一章】   不知道是不是原玳的错觉,她总觉得这看起来很平稳的铁索桥实在是奇滑无比,异常难走。晃着身子在前面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听到身后云开抱怨无数次快要摔倒了快要摔倒了,终于摔倒了之后,扭头一看,只见云开扶着铁索半蹲在地,就确认了这的确不是错觉。   这铁索桥,的确很难走。   反倒是看不见东西的白泽,把云开甩在身后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她的方向那么的坚定,步伐如此稳妥,从容的完全不是一个瞎子能走出来的步子。   云开看着她的背影,眼睛都直了。白泽让云开放开自己之后,很快的就追上了原玳,边走边道,“这座桥,叫做浮生桥,无念之人才能走得稳妥,你们切莫追求速度,须得缓缓而行。”   意思是,让她们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朝前走。原玳云开二人听明白她的话,当下也就不慌乱的,迈着晃悠的步子朝前走去。刚开始的时候,原玳并不晓得这桥为何唤做浮生,等走过大半的时候,她才明白这名字的意义。我深情的看着你说:“ 众多GL分类文包请戳→谁染兰色凉薄意贴吧 ”   越往前,那些漂浮在灯光之中的身影就越清晰。幽深的风里,原玳看着桥边一个又一个出现的人影,流连忘返。卖着包子的大叔,上着课堂的老师,说书的先生,绣着花的姆妈,给自己喂汤药的母亲……每一个人,或坐或立,栩栩如生的站在自己身边。   每一个动作和背影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人说小将军还要再来一个包子嘛?又有人说小将军不要到处跑摔倒了可疼了。还有人说,阿玳阿玳,你要听话。每一种声音,响在脑袋里都是那么的清晰,熟悉的让人心头一凉,钝钝的疼在心间。   原玳缓缓的朝前走,看着这些浮在灯火里的人影,看着看着,眼角就湿了。一直走一直走,有那么一刻,她走回了十五岁那年的初城长街。   桂花香飘满了整个巷子,整个长街熙熙攘攘。来来往往有很多很多的人,一个又一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与她擦肩而过。她望着这般热闹的长街,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是真的还是假的。一股大力从身后传来,原玳踉跄了一下,少女清朗的嘻笑声从耳边传来。   “华初华初,跑快点啊,再不快一点我们就要被抓了。”身穿男装的少女笑的肆意张扬,她高高竖起的长发在空中摇曳,将大片的阳光切割的分明。她牵着身后粉衣的少女,将路上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肆无忌惮得好像拿着大刀骑着白马的大盗,在夕阳西下搂着自己的姑娘满载而归。   跟在她身后的少女踉跄着脚步随着她跑,粉色的裙摆翩跹,如同杨柳一般柔软的身姿是如此的动人。   原玳痴痴的看着那一黑一粉的身影,停在了原地。那是……十五岁的自己和十六岁的华初……   她看着那一黑一粉的身影在人群穿梭,过了好一会才好像意识到什么一般,拼命的推开旁边的人,在人群里挤着往前跑。人群那么拥挤,她伸出手,看着粉衣少女飘扬的发带,用力一握,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一声她的名。   “华初!”   地动山摇的感觉传来,所有人的身形就这么在踉跄之中渐渐破碎,没有了人群的拥挤,原玳被挤压的身体支撑不住,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面颊贴紧了地面。   真凉啊。她伸出手,看着粉衣少女渐渐破碎的裙摆,伸出手在空中虚握,有些心灰意冷的想到。   忽然,一股大力从手心传来,她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拽住,死死的拽了起来。眼前的景象破碎,她睁开眼,努力去辨认握住她手的人是谁,却看到面前熟悉的人脱力一般的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穿红衣的女人死死的拽着她的手,一边喘气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关键时候掉链子,如果我刚刚没有拉住你,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   仿若终于恢复了神识一般,原玳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过了铁索桥,此刻正趴在云开的旁边,正对着左边的青铜兽。铁索摇曳的声音传来,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却见那一直很坚固的铁索早已断裂,此刻徐徐的摇向了对岸的墙壁。   “吱”铁链狰狞的声音从幽谷传出,原玳趴在地上,呶了呶嘴唇,半响,才轻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云开喘了一口气,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你可真够沉的!”她俯身,朝着原玳伸出手,用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她,“站起来!”   “好。”   白泽站在青铜门口,听到这两人相安无事之后,伸手印在了青铜门环底下的地方,将手掌紧贴,轰隆一声,紧闭的青铜门缓缓打开了。   不是狭隘的通道,也没有鬼魅的亮光,原玳随着白泽进了门,望着底下那一片浸在朦胧月光里的景象,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片空旷的山腹里,朦胧的月光透着顶上狭小的洞口传了下来。借着岩壁上的灯火,她们可以将这个隐在山腹里的城池一览无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那么像,那么像……   “缩小版的黎州城。”云开满眼惊奇的看着底下的风景,啧啧称奇,“还真是大手笔呢,用万年不化的黑岩石铸成黎州城的模型,一寸一寸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你看那个地方,中间那里,应该就是楼外楼吧。”   她伸手一点,指着底下缩小版城池的中央说道。原玳顺着她的手势一看,果然见到较周围稍高的建筑物有着白色的屋顶,叹了一口气,说道,“大概吧。”她与云开看过很多次夜里的黎州城,与眼下看到的这个地方极为相似,不,或者说,这里缩小的黎州城,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的美。   “真美啊,怪不得死都想让这个地方陪在自己身边。”云开望着底下的风景,有些痴痴的说道。   “嗯。”原玳点头,十分的赞同。   不知到武功有没有恢复的白泽,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贴着墙壁那圈开凿出来的小道缓缓的朝前走,边走边说道,“此地不能多待,还是快点走吧,时间不多了云开。”   “好咧。”说罢,跟着心上人就上了路。原玳跟在后头,贴着墙壁看着下面那一柱月光,轻声的叹了一句。沿着开在半空的山崖小路走了一会,又是一个转角,这里的月光明显亮了几分。原玳抬头,发现刚好能看到落在幽深巷口中央的的月亮。月亮又大又圆,旁边还有一颗隐约闪着红色光芒的星星在闪耀。   红星……天快亮了嘛连启明星都出来了。不对!启明星不会那么近……但是。   原玳摇摇头,将脑海中的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扶着墙壁继续朝前走,一言不发。看着越来越幽深的隧道,原玳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寒意。有那么一刻,她想到了一件事。启明的星辰,在旧时鉴天司的司命眼中,是被称为荧惑的妖星。   荧惑星乱,妖邪将出。   原玳握着手里的长刀,眉头皱起。   走过长长的隧道,终于来到了一扇大门前。白泽伸手,开启了青铜门,门口打开的时候,一片刺目的白光传来。恢复了视力之后,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原玳看到了几十丈之外,站在山腹中央平台上的一群人。   “哎呦,都到了啊,看来收了不少彩礼嘛。都别忙着洗脖子啊,既然兵哥哥们都收拾了你们,大爷我就不动手了,别着急,过一会我再跟你们算账。”云开踏前一步,看着底下的人趾高气扬的说道。   这是一个大型的墓场,东南西北被分为五个墓坑,坑里都是一些被绘制得栩栩如生的青铜士兵,手执□□矛戈,威风凌凌。而位于墓坑中间的,则是一个五丈高的平台,平台还有一个一丈高的小祭坛。   原玳看了一眼底下的人,约摸是二十多个,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有那么两个,原玳还是能认得出来的,就是昨天追杀云开白泽二人的人。侧眼仔细一看,却见那些墓坑里的士兵,个别的身上和武器上都沾着鲜血,想来,就是这些东西伤了来人。   能伤人的是传说中的机关术,还是不可思议的阴阳术,原玳望着这些人皱起了眉头。   围在祭坛旁边的这些人有那么几个听到云开的声音,狠狠地抬头,瞪了她一眼。吓得云开夸张的拍着胸口说道,“哎呦我好怕怕哦,怎么样你又想杀我了。”   可那些人却只是瞪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自顾自的开始打坐疗伤。云开耸了耸肩膀,一脸无所谓。“切,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嘛,看看顶上的招牌,这里叫做止!武!堂!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止武堂嘛,就是不许打架!你们小时候上过学堂嘛,知道老师说不许打架之后你还打架会怎么样嘛,你会挨打打完之后老师还会回家找你老爹来教训你!当然,这里没有老师找你老爹,所以你只会被挨打。在这里打人是要被打回来的,杀人是要死的!你们晓得不!”   “……”原玳望着气鼓鼓的云开,看着她一秒少年范,有些无言,“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云开拍拍她的肩膀,伸手一指,指向侧对面止武堂门扁下的地方,说道,“看到那里了嘛,那里有行小字,叫做【不许打架!】”   “……”原玳定睛一看,果真见到那里留了一行小字,只是自己模糊难以辨认。这样的提示还真是……墓主是个有才之人!   “嗯!等会见到墓主我一定会给他好好上柱香,老人家太有才了。”云开摸摸下巴砸吧砸吧嘴说道。   白泽晓得云开这几日被底下那些人追杀得十分有怨言,也就没有拦着她,任由她对底下的那些人冷嘲热讽发泄情绪。原玳听得一头冷汗,但还是很配合对方损人。说着说着,底下就有女子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呵呵,云开先生果真如同传闻一般洒脱不羁,风趣幽默呢。”   顺着声音一看,说话之人却是被三人围在中间打坐的红衣女子。只不过,那女子红纱加身,却还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长发挽起,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面容妖娆,比同样红衣的侠客不知妖艳了几分。   云开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谁啊?”   “这几日叨扰先生之人。”说罢,妖艳的女人扭头,将目光落在了云开身旁安静如烟的女子身上,红艳的朱唇轻启,带着无限的魅惑说道,“姐姐难道还不打算下来嘛,时辰快到了,岱儿可是等了姐姐好久呢。”   原玳皱眉,死死的盯着场中的女人,好像在看壁画里手握刀剑的绝色妖姬。明明是那么的柔美妖艳,可下一秒就能将刀剑架在你的脖子上,要了人命。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人。 ☆、第三个地方——书中人   【二十二章】   白泽站在出口处,居高临下,一身红边白袍肃穆庄严。没有理会那女子的话,她向后伸手,摸到门边一凸起之地,纤指摁下,一道钢铁铸成的台阶便从她们此刻站着的观看台上射出,快速的铺展而下。铿的一声与下方中央祭坛的右边台阶最底层,压在了一一起,彻底重合。   她向前一步,一言不发的踏上了台阶,一步一步朝着下方的人走去。跟在身旁的云开见她走动,怕她摔倒,赶忙快步跟了上去,走到她身前牵住了她的手,“小心点。”   纤细的手指被人握在掌心,温暖的触觉从指尖传来,在看不见的黑暗里是那么的清晰。白泽没有挣扎,顺从的跟在云开的身后走下台阶。站在中央祭坛旁边的女人,看到这个情景,眸子里闪过一道诧异的光。   原玳将手里的刀放回背在身后的刀鞘,也跟在她们身后走了下去。   高台上的人看着越来越接近的三个身影,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只半刻钟,云开三人便踏在了高台光滑的地面上。松开白泽的手,云开绕到正在她身旁疗伤的那些人身边,摸着下巴打量,“嗯,胳膊伤了一大片,啧啧,可惜没断。哎呦,这位绝了,大腿流了好多血,不会是那里伤到了吧。”   可劲的损着这些人,云开一脸趾高气扬的嘚瑟。那些忙着疗伤又不能动手的刀客剑客一双长眉皱得可以夹死蚊子,可偏偏还不能开口回骂实在是憋屈的要紧。   原玳看着她这个不依不饶的态度,摇了摇脑袋,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泽身上。却见她不知何时踩着台阶,登上了高台之上的祭坛。   她提起衣服的长摆,一步一步稳妥的走上祭坛,当行至祭坛中心的时候,双手提起裙摆,抬起下巴,望着穹顶,呆呆的站在原地。空旷的大殿内泛白的灯火从四面八方映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在一旁打坐的妖娆女人看着这幅情景,突然站起身来望着白泽单薄飘渺得身影娇笑道,“时辰快到了,姐姐难道还不准备开始嘛?”   “三公主确定要随着白泽一道进去吗?”白泽扭头,循着声音看向红衣妖娆的女人,轻声的问了一句。   “姐姐是在说笑嘛,岱儿这般大费周章可不想一无所获。”被唤为三公主的女人单手撑着自己腰肢,好像听了一件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弯了腰。   白泽闻言,点了点头,明亮的双眼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又问了一句,“台下的诸位,也确定要随白泽一道进去嘛?这里面要是没有诸位想要的东西呢?”   “呵,白家主这话问多了,有没有只有见到了才知道。”一个男人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如弦怄,十分的难听。原玳循声一望,看见了出声之人。那人坐在西面,全身被灰色的斗篷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很看形象,铁定是个男人无疑。他的身旁没有刀剑,或者其他的武器,原玳猜测这位估计是个使用暗器的行家。   方才还绕着伤患嘲讽的云开,不知道何时走了回来,抱着长剑站在原玳身旁,对着那二十多个人冷冷的嗤笑,“哼。”   原本闭目疗伤的人都睁开了眼,缓缓的站了起来,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公子站直了身子,闭着眼睛说道,“曹某人只是为了见一样东西,并不求什么,有也好无也罢,全凭缘分,劳烦白大家主引路吧。”   “如此……”白泽仰头虚望长空,低声说道,“时辰到了……”   她转身,踏了一步,踩在了祭坛的中心。轰隆一声,原本封闭的看不到的苍穹之顶碎开了一块,一缕清凉的月光就从遥远的穹顶泄在了她的身上……   朦胧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原本洁白无尘的长袍如同轻纱一般飘渺。她脚下的祭坛上,猛的一闪,白色的光芒携着狂风而来,刺眼的光亮将台下的众人逼得后退了一步,白色的五芒星从祭坛冲向云霄,将那缕月光困在了自己的中心。两相交映,冲天的光芒亮了整个墓室,墓坑里的青铜士兵反射着透亮的光。下意识的,众人闭起了眼睛,不敢直视这些光芒。   处在光亮漩涡的白泽足尖一点,单腿支撑着身体,站在祭坛中心跳起了不知名的舞步。风将她的长袍荡起,原本洁白的长袍上,不知何时浮起了光亮的图案,似字非字,形态复杂难名。她惦着脚尖,跳着越来越灵动的舞步,在光影之中虚幻得好像舞于九天的神女。   光亮最盛的那一刻,捂着眼睛挡光的众人,听到了女人飘渺的歌声。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仿若跨越了千年一般,来自远古的古老祭祀里的吟唱在这世间传响。听到歌声一刻,捂住眼睛的原玳仿若看到远古的盛会里,高高的祭坛上,有一个女人站在中央,看着匍匐在底下身穿礼服的贵族们,轻轻的唱起了一首赞美东神的歌曲。她身穿着红边的白袍,上面绘着各族的族徽,散着黑亮的长发,赤足跳起了灵动的舞。   柔软的腰肢,绝美的容颜,明明是那么美的舞,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庄严肃穆。   这是,祭祀里,大司命们常常会跳起的舞步,敬献给东皇的舞步。原玳忽然想到云开说过的话,她说过很多没头没脑的话,但每一句原玳都记得很清晰。她说,【前朝民间的传说里,总会说到一些人,他们能御风控雨,移山填海,为九州各地求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些人,就是世人口中所称的阴阳师。】   阴阳师并不只出现在传说里,前朝的每一位大司命,都是出类拔萃的阴阳师。而大楚的第一任国师,华茗,这位来自蛮族被倾华帝唤做玉珈儿的女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斩妖龙的传说里,是这个人用阴阳术束缚了龙脉,皇帝才能将其斩首的。这些,放在七百多年前,都不是传说。   传说之所以成为传说,那是因为后世之人再也没有亲眼见过了。   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云开说从来没有见过阴阳师,她说了谎……因为眼前的白泽,身穿着前朝祭祀服的女人,就是一名传闻里的阴阳师。   女人清亮的吟唱里,原玳捂住双眼,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如若阴阳师真的有驱妖御鬼这样的能力,那么她会不会,能不能,可以不可以,再见上,见上她一面……想到这里,她那已经如同一潭死水的心,微微的泛起了涟漪,涌起了那么一丝丝一丝丝难以言表的兴奋。   亮光刺的人睁不开眼,轰隆一声,脚下的地方开始剧烈的震动。墓坑里的青铜士兵随着震动的频率抖动着手里的武器,发出一片铿锵杀伐刀剑争鸣的声音。声音响了好一会,女人的吟唱散去,刺目的白光缓缓散去,感觉挡在眼前的白幕散去,众人才拿开手,缓缓的睁开眼睛。   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环境之后,众人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原本的一丈高的祭坛不知何时不见,在原本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洞,金黄色的光芒从洞口透出,好似传说里埋藏地宝的地方。好奇的众人探头一看,却见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从洞口螺旋而下,一直到看不到尽头的地方。   云开一恢复视力之后就开始搜寻白泽的身影,却见她颓然的倒在了黄金洞口的旁边,快步的走了上去。蹲下身子,将白泽抱在怀里,看着她咬着唇瓣苍白着脸,额头布满冷汗的模样,心疼的用袖子擦拭着她额上的汗水,担忧的问到,“还好吗?”   白泽窝在她怀里虚弱的摇了摇头,“不妨事。”她单手,撑起身子,靠在云开身上轻声说道,“道路就在那里,想进去的就进去吧,白泽稍作休息,就会跟上去。”   离白泽云开二人最近的三个人下意识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三公主。三公主点了点下巴,那三人就上前,两人将剑架在了云开身上,一人指向了白泽的心口。   “这路,还是得姐姐带才……”三公主话音未落,喉咙就被人掐住了,话语就卡在了喉咙里。“最好不要用这种方式要挟她们,否则我杀了你。”伸手掐着三公主纤细脖颈的原玳站在她身后,温和的笑道。她虽然笑着,瞳孔却一片冰冷。   谁也没有料到一直站在旁边不起眼的原玳有这么快的速度,守在三公主身旁的两个侍卫被定在了原地。   纤细的喉咙被人掐着,性命被人握在手里,三公主咯咯一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靠在了原玳身上,提着妩媚的眼角娇笑道,“本宫都忘了,这里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刀客是姐姐的人。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皇帝哥哥派来的使者,毕竟,你的死太突然了。是吧……原玳大将军……”因着她的话,场上的人都将好奇的目光落在了原玳的身上。   原玳眯起眼,用力的捏紧了她的喉咙,女人挣扎,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原玳已经死了,大将军也不在了,公主千万莫要说笑。”她捏了一下,便松了手,没有要她的性命。   “哼……”三公主涨红了脸,大口大口的喘息,重重的哼了一句。   “让你的人,离她们远点。”原玳的声音终于没有以往的温和,冷冰冰的带着肃杀之气,终于和传说里那个杀千人不改面色的女将军有了一模一样的神情。   “咳咳……”三公主打了个眼色,果真见到那三人离开了云开。“将军可愿意松手了。”   “別叫我将军!”原玳死死的困住她,一点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捏着三公主,带着她来到云开的身边,冷着脸一言不发。这公主帮手太多了,实在是不能放开她,不然进去之后不知道多危险。   云开扶着白泽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看着这姿势怪异的两人,笑眯眯的说到,“阿玳,阿岱,一个钟离一个原,傻傻分不清。哈,还是你可爱一点。”她扭头,望着原玳,郑重其事的说到。   “……”   白泽在她怀里摇了摇头,伸手摸到了她的胳膊,攀着她望向了前方,“想必诸位都要白泽先行,那白泽也就只能走了。云开,扶着我,我们下去。”   “好。”她搂着怀里这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女人,朝着富丽堂皇的洞口走去。原玳挟持着三公主钟离岱,紧跟其后,余下的人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   那夜追杀云开二人的人,走在一个女人的身前,恭敬的引着路。一个,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注意到的女人。那女人一身白衣,蒙着白色的面纱,气质出尘,明明身姿那么的曼妙动人,可不会有人想注意到她的存在。 ☆、第三个地方——棺中人 【第二十三章】   一群人进入地下台阶半刻钟之后,原本开着的洞口上方坠下一大块青铜板,碰的一声将洞口严严实实的封住,将最后一缕月光都挡在了外面。   众人听这声音皆是一惊,暗暗揣测是何缘故,却听得走在前面的白泽言道,“这门,只能支撑一刻钟,一刻钟之后便会自动关闭。”   瞳孔一缩,走在中间的灰衣男人握紧了手里武器,“难道这条路就此封锁再也不能出去了?”众人闻言,皱起眉头,心底闪过各色担忧。   “到时再启动一次仪式便可。”白泽淡淡的说道,只借着云开的搀扶一直朝前走。   跟在身后的人,都默然不语。   空落落的长阶里,只有脚步声是那么的清晰。这些人都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一路埋头走着,并未发出过多的声响。当然,被原玳挟持住的三公主却不是这样。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性命被人捏在手里,一路上走在原玳身前挑着细眉调笑着。但将军是什么人,大风大浪见多了。任她百般调戏也未曾更改面色。   沿着螺旋台阶下了约有百丈,总算是到了终点。又是一道厚重的青铜门出现在眼前。朴实,厚重,仿佛在这里已经矗立了千年未曾开启,可门面却又如新建成的那般纤尘不染,就好像只等着归人一推,便能看到熟悉的场景。   白泽向前,从衣袖中震出一块令牌,塞进了青铜门上的卡缝里。齿轮转动,铁索刺啦刺啦的声音传来,一时之间众人都将目光死死的定在了青铜门上,目光灼灼。   一点一点开启的缝隙里,金色携着红色的光芒透了出来。像是看着即将开启的宝盒一般,众人一眨不眨的盯着,都想要在第一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宝物。   青铜门徐徐推开,缝隙一点一点的扩大,看着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更多的景象,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传了过来。   “原来,传闻是真的。”最后吱呀的一声里,大门全部打开,曹姓书生抚着手,望着眼前的景象,低低的叹了一声。他看着一片辉煌的大殿,眼底涌上迷离而又疯狂的色彩。   焦急而又期盼着,心急的人早就顾不得其他,向前踏了一步,争先恐后的进入这个室内。云开抚着白泽,看着那些激动不已的人,扶着白泽跟了上去。原玳皱起眉头,紧跟着这两人,也走了进去。   那是这样的一种景象啊……黄金布满了墙壁,白银铺在了四周,空旷的大殿上空镶嵌着几十颗硕大的夜明珠,以一种难以诉说的轨迹规律的排行着。原玳一边挟持着人走,一边四处打量。大殿的左右,各有两个小门,门上从左到右从先到后依次写了四个字,“兵,书,宝,命”。一路向前,不少人发出了惊叹之声。   进到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少年意气多少还是带着的。但很快,这一群人在进来之后迅速站队,明显的分为四批人。   一方是曾经追杀过白泽云开的二人,一方是曹书生与一个抱着金戟的青衫男人,一方则是以全身裹在斗篷里的沙哑男为首,而另一方……则是原玳三人加上被挟持的三公主和四五个跟随着她的手下。   行至大殿中心,这些人默契的将白泽一行人围在中间,一时间,气氛驽拔弓张。      灰衣男人站在三个人中间,沙哑的声音从斗篷底下传来,“此地空旷,宝物难寻,还得劳烦白家主再帮一次忙!”   “笑话!进都进来了,你不会自己去找啊!”云开怒极反笑,抱着白泽欲要抽出长剑,结果却被人阻止了。   白泽压着她的手,摇了摇头,“我们还有事,切莫莽撞。”她抬眸,炙热的光落在她的瞳孔,光影就好像在一面漂亮的镜子上跳跃着,“白泽破例,将诸位带入此地,剩下的事就随缘吧。若是再咄咄相逼……” 话音刚落,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传来,铺在地面上的漆黑石砖像是有灵性一般,按照不同的规则动了起来。一时之间,原本还能站立的某些人都晃着身体,摇摇欲坠。猛的,一片烟雾弹炸开,女人清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乃白家重地最后一次开启,里面财宝经书各位全凭缘分取得,至于其他的,若是逾越了,别怪白泽动手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变异让大家慌了一瞬间,有这么一瞬间他们想到了一件事,白家是阴阳师大家。身为白家这一代的家主,白泽的能力又能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个地方……还真的是人家的地盘。 阴阳师……深不可测,待到烟雨散去,众人心头都凉了一片。睁眼仔细一看,却见白泽三人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原本被挟持住的三公主,此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笑的意味不明。 “这里的地方也就那么大,也许她们进了这四个门之中的某一个也不一定。本宫先行一步,诸位再会。”她笑笑,带着自己的五个侍卫转身朝着一扇门走去。 隐在斗篷底下的男人皱起眉头,灰暗的眼眸闪着阴蛰的光芒,一言不发的也跟了上去。 曹姓书生笑笑,“走,这样的传说之地还是得自己亲自逛逛,刘兄,我们一道进去。”说罢,也挑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空旷的大殿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一男一女,一个手执玉扇一个背负弓箭。男人用扇底轻扣掌心,轻声的说道,“圣女的动作很快呢,我们是在这里等她还是选一道门走进去呢?” “等。”背负弓箭的年轻女人应了一句,低声说道。 “等……等着多无趣啊。等了七百年那道门才会对别人开启,多漫长的时间。这位皇帝可是埋了很多珍宝葬在这里,难道你不去看看,或许会有心动的也不一定。” “不必。”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男人摇摇折扇,挥挥手,潇洒的转身离去。女人站在他身后,想了一会,也跟上她缓缓的离开。 最后一道门里也进了人,轰隆一声,五道门齐齐落下,镶嵌在穹顶上的夜明珠亮了起来。彻底封闭的空间里,一道金黄色的身影在黄金的周围亮了起来,若是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吓得惊心动魄。 这是一道,本应该出现在壁画里的身影。它的四肢被压在白银堆上,一道有一道的光芒从夜明珠直射而下,穿透它虚幻的身影,牢牢的将它锁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它哀嚎的怒吼从腹腔发出,显得那么的凄厉不甘,却又是如此的无力挣扎。 这是一道龙腾的身影,一道没有龙头的龙躯身影! 伴随着哀龙的怒吼,一道道飘渺的身影从墙壁里浮现出来,他们或身穿铠甲手握刀剑,或披头散发踏歌而行,一道又一道都显得如此的鬼魅。阴森的气息充斥着这个空间,显得如此的可怕。 这个地方,终于有了墓室该有的模样。 早已不知道被白泽传送到哪里的原玳,此刻自然是不晓得外面的变化。她站在一片白色的砖面上,望着不远处的水晶棺,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一个硕大的空殿,地面是用白色的岩石铺成的。墙壁上描绘了许许多多不认识的图案,原玳扫了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一眼看到的水晶棺上面。 那是一座水晶棺,安放在大殿中间一丈高的祭坛上,隐约还可以看见躺在里面的人影。那个人,身穿着黑色绣金龙袍,就算是躺在那里死去了几百年,仍旧是威仪自显。而水晶棺之后,也是一片沸腾的火海,无数的长剑插在火池里,参差不齐。 “这是……”原玳踏前一步,手微微有些颤抖,显得很激动。一旁的白泽轻咳了几声,压住方才行动的呼吸不畅,扯着身旁的云开跪了下来,她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言道,“原先生,这是我大楚钟离一族的先祖,你见到,是应该行三拜九叩大礼的。” “……”原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白泽,待看到她已然开始行礼之时,猛的屈膝,跪在了地面上。只不过,她与白泽行的礼不一般,她单膝跪地,一手放在左胸口,低声说道,“大楚威武。” 这是大楚的武士们,对帝王的最高礼数。 行礼之后,白泽低低的又说了几句,方把云开叫了起来,对她言道,“接下来的事,要劳烦你了。” “好说好说。”她伸手,将白泽放在身后,对着她说道,“你先到一旁,那些人赶过来之前,我会把事情办妥的。”言罢,她抽出长剑,用剑刃狠狠地划破掌心。 炙热的血抹在剑身上,仿若吃饱了一般,长剑欢快的轻吟了一声。云开踏前一步,剑尖朝下贴着白色的岩石地面,猛的朝前冲了上去。 剑尖在地面上划了一道道的痕迹,倾刻之间,身形转换,一个硕大的五芒星带着点点鲜血出现在白色的地面上。剑尖不断的挑起落下,刻出繁复的花纹,最后一道时,云开站在五芒星的中间,高高跃起,剑尖朝着五芒星的中间猛的刺下,大喊了一声,“剑来!” 剧烈的气流涌动,将她的墨发肆意飞扬,红袍如浪翻动里,原本静如死水的火池咕咚了一声,开始沸腾起来。轰,火焰点燃,将池中的繁多的剑在世人眼中扭曲,点亮了整个大殿。 火光照亮了水晶棺,透明的棺体沾上了鲜血一般的色彩,鬼魅异常。专注的盯着火池变化的三人,并未曾注意到,有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在大殿的一角,看着立在中央的水晶棺,一动不动。她痴痴的看着那道封在棺中的身影,目光认真的好像已经这般凝望了千年。 ☆、第三个地方——钟离瑾  【第二十四章】   灼热的火焰沸腾了起来,插在池子里的剑纷纷震动着,发出细碎的轻吟。烈焰像是被风吹起一般,火蛇席卷了剑身,烈烈呜咽。火光最盛的中间,一刀寒芒冲天而上,似要刺穿穹顶,照亮了整个大殿。原玳眯起眼睛,赫然看到那道冲天的光柱中,有一道墨色一般的黑影徐徐的升起。   先是一点,再是一寸,后是半尺,一柄四尺有余的长剑从沸腾的过海里破风而出,浮在了火池面上。原玳盯着那把剑,皱起了眉头。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很宽,看不出材质,但看起来是十分的沉重。繁复的花纹刻在剑身上,那些光芒好似从这些纹络里逃逸出来一般,亮的可怕。刺目的光中,隐约可以看到剑柄上刻的两个字,原玳觉着自己应该是不认识那两个字的,可是看到的一瞬间却清晰的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   墨离,这两个字是墨离。大概,也就是这柄剑的名字。   白泽向前一步,从宽大的袖子中伸出洁白无暇的手,双手轻轻抬起,四面八方的气流好像在这一刻聚集在她的掌中。白袍轻荡,发丝轻轻扬起,她轻声吟唱了一段古老的歌谣,刹那之间,长风变幻成万千条锁链从四面八方而来,刺破光柱,将剑身死死缠住。与此同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红色铁索也在此刻缠住了剑身。   “叮……”一声破碎的轻吟传来,那道闪亮的光柱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炙光一闪,便刹那消失如烟尘。一柄墨色长剑立在烈火上空。被红白二色的气流锁从四面八方缠绕着,二色五五不分上下。察觉到变故的一刹那,白泽皱起了眉头。   “姐姐的灵力果然是恢复了,就连抑灵散这等妙物也只能对你影响三天而已,原本我以为今夜再见之前姐姐也就只能恢复五成而已。看来这九龙之地,还真是阴阳师的福地呢。”火池的侧对面,一身红衣妖娆的钟离岱踏着五芒星,伸手拽着红锁,笑语晏晏,风情万种。只是她身上被划破的衣裙,怎么看都有些狼狈的味道。   云开盯着对面的那个女人,用剑撑起身子,刚想说些什么,膝盖一软,就倒在了地面上。听到膝盖磕向地板的声音,白泽微微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想朝着对方迈去。   站在身后的原玳,看到这人突然半跪在地面上,拄着自己的剑捂着嘴巴剧烈的抖动着肩膀,赶忙上前扶住了对方。“你没事吧?”原玳抚着她的肩膀,半跪在她身旁问道。   云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借着原玳手臂的力站了起来。原玳低头一看,看到她嘴角沾着的血沫,瞳孔一缩,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云开摇头制止了。   “云开?”白泽没有理会对面钟离岱的挑衅,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事,第一次用自家的召剑术,不太熟,放的血有点多。”她伸手抹了一把嘴角,将血迹擦掉,颠颠的跑到了白泽身边,看着对面的钟离岱笑嘻嘻的说道,“哎呀那啥三什么公主来着,你也跑到这里来了,抢别人的东西可不好不好,皇室的教养现在难道都这样吗?”   她的话说的中气十足,白泽一听也晓得她大概无事,就放下心来,专心防御着能和她相抗的钟离岱。能够从那四个通道走到这里的阴阳师,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更何况,这个人有多厉害,她还是知道的。   原玳站在云开身旁,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皱起了眉头。她低头,看向云开手中的长剑,却发现那柄剑不知何时已然沾满了鲜血,瞳孔一缩。这柄剑,是嗜血的妖剑……她听自己的老师说过,沾到鲜血就会就会轻吟的剑一般都是嗜血的,不是饮主人的鲜血就是饮别人的鲜血。这样下去的话……她伸手,欲要取下云开手里的剑,却见她敏锐的拂袖,对着自己摇摇头,无声的说道,“已经没事了,它饱了……”   “……”看着这人明明一脸苍白却还能对自己笑的样子,原玳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站在对面的钟离岱听得云开之言,笑了笑,“云开先生跟在姐姐身边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大楚皇族教养如何嘛?那可是我们皇室的长公主呢。”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抛下了一句。虽早已猜到白泽的身份是何人,却在确切听闻的时候吃了一惊。   她扭头一看,却见云开仍旧老神在在一点在乎的神情都没有,倒是一旁的白泽皱起了眉头。钟离岱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笑嘻嘻的又言道,“这剑本就是我钟离一族的至宝,如今取回去也是应该,又怎么能说是抢呢?你说是吧,姐姐?”她歪着脑袋笑笑,语气是那般的天真无邪,神情却是如此的邪魅。   舔了舔唇角,她上前一步,抓紧手里的铁锁道,“属于钟离一族的东西,就交由我带回去吧!”话音刚落,绳索震动,万千气流化作箭羽朝着白泽刺去。   白泽白袍一震,将云开二人护在身后,纤手从长袖伸出,迎风反击。   二人默契的设了结界,不让身为普通人的两人卷进漩涡里。祸不及众生,这是阴阳师的约定俗成,也是几千年来深入骨髓的诅咒。看着在三丈圈子里斗法激战的两个女人,云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扭头看了一眼仍旧被铁锁锁住缠着的长剑静静伫立在剑池中,再望了一眼和对方缠着的白泽,扯着原玳咬牙说道,“走,把那柄剑取下来!” 原玳点头,脚下施力,朝着烈焰沸腾的火池扑过去。“嗖!”一只箭羽自身后破空而来,原玳下意识的扭头一抓,抓住了这只箭羽。扭头一看,封闭的大殿不止何时又开了一道门,两道人影从门里走了出来。 一男一女,女人握着长弓,男人拿着折扇。拿着折扇的男人用扇柄敲了敲自己掌心,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呀还真是热闹,不知道那位皇帝起来看到自己的安眠之地被人如此闹腾该是怎么样的反应呢。哎,那该不是传闻中的墨离剑吧,啊不,应该是孤鸿剑。如此神兵,祁某也想得到呢,云庄主,看来今天我们又要打上一架呢。” 云开提着长剑,看着他二人一步一步的接近,皱起了眉头。“阿玳,快去,这里我来。”她提起长剑横在身前,难得的严肃了起来。 不用她多说,原玳也知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点点头,踏前一步,欲要往前,却听得轰隆一声,一面强被砸开来,从中走出一道的黑影。他几步飞掠,狠狠地冲向了原玳,二话不说的掏出手中的弯刀劈向了原玳。 “看来,不止我们这点人想要得到这柄剑呢。”身穿白衣的祁姓公子看着和原玳激战在一起身穿灰色斗篷的男人,笑了笑,抽出腰间软剑,“请吧,白庄主。” 双目交汇,剑刃破风,一场争斗,蓄势待发。 整个空荡荡的大殿充斥着刀剑争鸣的声音,火花飞溅,道道残影映在地面。原玳对上灰衣人,云开对上白衣祁姓贵族,而白泽则与自己的妹妹杀得你死我活。 大殿之中,只有那个背负着弓箭的女人是空闲的。她站在中间丝毫不为所动,冷着脸死死盯着定在空中的墨色长剑,半点要帮白衣男人的意思都没有。正在酣战的三人都在注意着她的举动,一次次把她逼得后退,更加远离火池。当云开再一次试图解决掉那个女人的时候,白衣男人一边出剑一边游刃有余的笑道,“你不用理会格兰儿了,她不会出手的,她对这个可没兴趣。你的对手,可是我。” “哼!”重重的哼了一声,云开举剑,劈了过去。 这边战得正酣,那边打的一言不发。原玳很久没有遇过这样要人命的对手了,故而步步为营打的招招致命,一刀比一刀还要血腥残忍。几十个回合之后,对方终于受了一刀,而自己的袖袍也被割断。 相对于结界外的武夫打法战场厮杀,白泽和钟离岱就显得轻松写意。长袖一抚,长风变幻的虎豹又撕咬在了一起,钟离岱一边狠狠地打压着对方,一边说道,“姐姐也是皇族之人,为何不愿将这孤鸿送回祖陵,这对我大楚是百利而无一害。” 白泽御风,轻轻的反击,风情云淡的说道,“我姓白。” “可你骨子里流的是钟离家的血。”钟离岱被她操控的灵物狠狠地撞了一下,闷哼一声倒退一步。 “那又如何?钟离家早就不需要这柄剑了。” 钟离岱瞳孔一缩,便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在此缠在一起。 在这几方人马战得正欢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大殿一个隐蔽的角落缓缓升起了一道五芒星。一个身穿白衣蒙着面纱的女人站在五芒星的中间,双脚赤裸的踩在地面上,双手捏着不知名的诀,低低的吟唱。 她的吟唱来的那么缓慢,那么的低沉,好像跨越了千年。歌声飘渺,仿若来自远古的呼唤,轻轻的唱着四个字,“魂归来兮”。 轻轻的风在颤动着,另外一个墓室里,一直被困住的巨龙发出炽烈的光,闷哼的咆哮震动了整个无人的墓室。围绕在它身旁的幽魂,好像在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开始瑟瑟发抖。 放在祭坛上的水晶棺开始缓缓的颤抖,慢慢的开始变得剧烈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活过来一样,缓缓的,祭坛开始颤抖。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不寻常的震动了,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争斗,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祭坛之上。 “这是……”钟离岱睁大了眼睛,一双眉目透着不可置信。她看着祭坛上亮起来的繁复花纹,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白泽扭头,望向震动的地方,只觉得毛骨悚然。 “嘭!”剧烈的一声,水晶棺炸裂,随便飞向了四面八方。所有人都挡着碎片,纷纷低头,再次抬头的时候,却见躺在棺里的身影,动了一下。在他们瞪大的瞳孔之中,缓缓的坐了起来。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被吓住了。“这是……诈尸了?”云开盯着坐起来的棺中人,喃喃说道。 似有所感一般,棺中人缓缓扭头,刷的一下看向了云开这边。云开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也落了下来。她的手指有些颤抖,有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双眼都是血色的通红,透着诡异的红光,只是被那么看了一眼,无限的威仪都透露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眼看的不敢动弹了。只盯着那个诡异的棺中人傻傻的看。却见那人坐起身子,下了床,一抬手,原本被困住的孤鸿剑挣脱束缚,刷的一声,欢快的来到了她手里,还欢喜的发出几声轻吟。 她站在祭坛之上,身穿大黑的绣金龙袍,面色苍白,双瞳绯红,拄着手里的长剑。看着底下的那些人,冷冰冰的说道,“杀!”明明是那么单薄消瘦的身影,立在这世间时,却好像着偌大的世间就只有她一人。 身穿白衣的女人赤足踩在五芒星上,望着那道不应存在于世间的身影,湿润着双眼,喃喃的说道,“陛下……” 【作者有话说】 钟离瑾:我靠你们在我墓室里面喊打喊杀瓜分劳资的财宝真当死人没感觉啊!不扁死你们你们还就真的不知道祖宗是谁啦!看什么看,就你就你,诈尸泥煤啊劳资才不是诈尸!(所以说陛下你再多说的话形象就没有了o(╯□╰)o) ☆、第三个地方——钟离瑾 【第二十五章】 没有比白泽更清楚祭坛上的人是何身份,因此,她比任何人都要来的震惊。一个死了七百年的人一朝活了过来,这是传说里都不可能有的事情。她站在原地,震惊到不能挪动一步。 祭坛上的人突然动了,袖袍一震,提起手中长剑朝着白泽杀了过来。一道烈艳如火的身影破风而来,在漆黑的剑刃劈落在白泽身前时拦住了那道墨色的身影。是云开,她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替白泽挡住了黑色帝王的杀戮。 “锵!”双剑相击,云开的身子微微下沉,双脚踏在的地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她举着剑,扛住黑色帝王的劈砍,咬紧了牙齿抬头对上了来人的眼睛。她在那双赤红的双瞳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明明是沉静如水的眼眸,可是却好像有什么魔鬼被锁在里面一般,只要再看一眼,就会撕开外表的沉静露出狠厉的爪牙。 冰冷的绯色眼眸凝视着她,云开咬牙,踏前一步,反客为主的进攻。她借势,一剑刺向黑色帝王的肩膀。 原玳见状,顾不得其他,提刀加入战局,其余对峙的人也二话不说的出了手,一时间,场面逆转,四大高手全都开始围攻黑色帝王。 相对于这些能够估测到战力的人,这具突然活过来的尸体隐含的深不可测的力量,实在是让人害怕。 黑色的帝王被四大高手包围在中间,仍旧手持长剑一往无前。她身上的气势是那么的吓人,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一般,手起剑落,一招一式都是致命的攻击。杀戮,杀戮,再杀戮,所有人都在那双赤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这样的信息。 仿若一个不知疲倦的杀戮之神,她面色苍白。瞳孔冰凉,朝着这些人一步一步的进攻。 正如那句冷冰冰的话语,“杀”!那就真的君无戏言,除了杀,再无其他。 纵然四人武功高强,也难以抵挡,白泽听得越来越剧烈的刀剑争鸣之音,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兵戈交接之音,响侧一片。同样被排在战局外的钟离岱也在凝眸思索,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她望着那道漆黑的身影,渐渐的睁大了瞳孔,失声说道,“引魂术!这是引魂术!先祖身上被人下了锁魂咒,魂魄锁在身躯骨血里,现在有人召唤她,所以……” “她活过来了……”她望着那道疯魔的身影,喃喃的说道。乱发的帝王提着长剑,刺向了灰衣男人,一道,划破肩膀,大片的鲜血涌了出来。鲜血沾上漆黑的剑,深黑与鲜红混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颜色了。 白泽闻言,心下一惊,当下一抚袖袍,捏着印诀道,“不,活过来的不是先祖……”而是,原本活在孤鸿剑里的剑魂。 孤鸿剑原本是钟离家的至宝,只要握着这把剑,每个钟离家的家主就一定是他们那个时代里叱咤风云的一个人。而钟离家族谱上,最出色的一个人便是一统九州的大楚开国皇帝钟离瑾。她也就是,那一代钟离家的家主。 纵观钟离家的族谱,倾华皇帝钟离瑾以前,每个家主几乎都是英年早逝。只要握过这柄剑的人,命都不会长,倾华皇帝也是如此。 这里的缘由,是钟离一族的秘密。钟离家铸这柄剑的时候,杀了太多的人,冤魂缠上这柄剑,这柄神兵就成了妖兵。虽然请了当时有名的阴阳师去掉冤魂,可是这柄剑自身带着的妖邪之气却留下来。只要这柄剑杀了人,冤魂就会缠上这柄剑,生出强大的剑魂,和钟离一族的后人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这柄剑是神兵,也是妖兵。从铸剑到传到倾华皇帝手里,已经有四百多年的时间。剑魂已生,妖邪必临。皇帝一统九州的时候,用这柄剑杀了不少人,因此缠绕在这柄剑上的冤魂更加的多。 为了不让后人遭受自己与先祖的命运,钟离皇帝故去之前,偷偷给华茗国师下旨,让她把这柄剑的剑魂提炼出来,封印在自己身上,与自己的魂魄缠绕,借着前夏的龙脉镇压嗜血的剑魂,也将冤魂的怨气消掉。 因此,倾华皇帝的墓地才会在这里,葬在皇陵的不过是衣冠冢而已。 这是白家代代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作为这一代的家主,白泽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白泽捏着印诀,抬手,轻声吟唱,五芒星升起,万道铁索准确的朝着黑色的皇帝锁去。“三公主,还得劳烦你出手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那就让它不要再出现!”她虚望前方,语气森然。 钟离岱点头,一同出手,锁住了那道黑色的身影。清亮的吟唱从二人口中传出,一声又一声,在黑色的帝王耳边震动。 铁索困住她挣扎的身躯,一头散开的黑发狂乱的甩动,她抬头发出了一句凄厉的嘶吼,就连手里的长剑,也轻鸣了一声。 封在钟离瑾身躯里的身躯剑魂本来就只剩残力,此刻听得两大阴阳师的灭魂咒语抵挡很难,虽则这两人的功力比前人不知道弱了多少,但对付区区残魂还是可以的。 原玳看着原本不可一世的帝王被人困在铁索里,只能发出挣扎的哀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的肩膀受了一剑,此刻血流了半肩,疼的几乎没有知觉。可她看着那个身穿黑色大金龙袍的人,更是疼的厉害。 若是此刻,她还没有猜出这原本躺在棺中的人是谁,那她就太傻了。这是倾华帝啊……流传了七百年的开国皇帝,千古一帝……一个死了好几百的年了。此刻,却用这么一种方式站在她们面前,保持着身前的面貌,声嘶力竭的嘶吼。 不知她一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梗,莫名的很不是滋味。 灭魂咒吟唱到最后的时候,钟离瑾仰头,发出了最后一句的嘶吼。仿若一道闪电,在最末尾的时候闪了一下,便消散与世间。她仰头,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望着穹顶一动不动。瞳孔之中的赤红慢慢褪去,所有人都注视到这个变化,紧绷起了神经,看向了皇帝手里的墨色长剑。 白泽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的变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又警惕起来。这里的人,想要的是什么,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钟离岱率先出手,风变幻出来的铁索直直的朝着皇帝手里的长剑缠过去。还未等铁索触到剑身,钟离岱就感到身后一股诡异的风传来。下一刻,一股大力拍向她的后背,震得她五脏六腑一荡,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噗的一声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站在她身边的白泽也颤抖了身子,喷出了一口鲜血。大片的血迹喷在自己的衣袖上,宛若在上面开了一朵艳丽的花。云开看着原本站的笔直的白泽缓缓的软下了身子,倒了下去,她盯着对方嘴角的血沫,急忙踩着踏云步冲了上去。 将白泽抱在怀里,掌心抚向她的面颊,沾到了一掌的鲜血。“白泽……”她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第一次知道怕是什么感觉。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完全不像那双平时能把剑握的稳稳的双手。 白泽伸手,凭着知觉摸到了云开的手臂,扯了扯对方的袖子摇了摇头,但下一刻却开始剧烈的咳嗽,一次一次的咳出血来。 云开只顾着查看白泽的情况,并没有注意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自她身后飘了过来。是的,飘…… 原玳站在哪里,看着一个身穿白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赤足走过云开的身边。她的身影若隐若现,仿若飘渺得鬼魂。 她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原玳思索着,皱起了眉头…… 场中还站着的人自然注意到来人,露出了各异的神色。祁姓白衣公子看到来人,勾唇一笑。他躬身,刚想说些什么。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不只是他,场中的所有人,都仿佛中了邪一般全都不能动弹了。原玳僵着身子,只能看到女人飘渺的身影一步一步的朝着那道躺在地上的黑影走进。 她的脚步那么慢,漫长的好像经过了一生。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里,这个女人俯身,将倒在地上的皇帝抱在了怀里。她伸手,温柔的抚掉皇帝面颊上的碎发,轻声的说道,“陛下,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那么的轻,轻的就好像只说给一个人听。就算看不到她此刻的面容,也能想像到她此刻的有多么的温柔。 看着皇帝在激战中被划破的衣袍,女人抚摸着那些破碎的地方,低低的笑道,“这可是陛下啊,你们怎敢侵犯。”语罢,不知何处而来的长箭嗖的一声从身后而来,一箭贯穿了原玳四人的肩胛骨。“哼!”一声闷哼,大量的鲜血从伤口处喷射出来。 双膝一软,发现终于能够动弹的人,跪在了地上。女人一甩衣袖,将场中的人从殿中移到了角落的一个通道口里,对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这里就快塌了,你们快点走吧。” 白衣男人睁着眼睛看着那道身影,满眼的不可置信,“圣女,圣女……”他捂住肩膀上的伤口,跌跌撞撞的朝着女人的方向走去。 “怎么,还不走,想要这柄剑是嘛?”女人的手摸到皇帝握着剑的手,摸到了冰凉的剑柄,“这柄剑可是她的东西,你们要的起嘛?”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的感觉就传来了。整个墓室都在剧烈的摇晃,原本捂着伤口跪在地上的原玳,踉跄着身子爬了起来。有碎石坠落,果真如这个女人所言。这个地方要踏了。反应过来的云开,将白泽推到原玳身上说道,“先把她带出去,我去拿剑!”说罢,捂着肩膀的伤口朝着那个女人走去。 碎石滚落,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原玳望着她摇摇晃晃的身躯,抱着白泽拽着她,用力的把人塞进她怀里,“自己的女人自己抱!”然后伸手,将云开拽到自己身后,一掌将她送了出去,“你有病啊你快点出去啊这里要塌了她要是死在这里你就觉得好了是吧如果她要是死了你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原玳用尽力气的嘶吼,这是她这一生里第一次对着人这么大声说话,完全没有翩翩的风度和仪态。 她觉得云开实在是有病,你不是说你喜欢那个叫白泽的女人嘛?喜欢就一直跟她在一起,这里就要塌了,没看到地动山摇碎石横落嘛!还要为了一柄别人的剑抛下自己喜欢的人,你有病吧!要是她死了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不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她看着几丈外终于抱着白泽转身就跑的云开,有些恶毒的想到! 脚下的地板一直在晃,她看着殿中的女人,突然想做点什么事。看着那柄被黑色帝王握着的剑,她咬牙晃着身子冲了过去! “噗!”火池的火在地动山摇里颠了出来,地板碎裂,火流汹涌的冲向了整个大殿。那个白衣的女人跪在殿中,看着自己怀里的皇帝,任由身后的大火袭来,纹丝不动。她看着怀里的皇帝,仿佛世间就只有这个人。 跌跌撞撞想要走向白衣女人的祁姓公子,被一道黑影拽住手臂,扯向了出口,是那个背着长弓却始终不参与一切漠视的女人,她拽着白衣的男人,冷淡的说道,“将圣女护送到这里,我们做到了!至于其他的,哥哥还是不要想太多。”男人不甘的看着那道渐渐被火蛇淹没的黑影,仰头吼了一声,还是跟着女人离开了这里! 原玳刚想冲进去,却被人拽住了裤脚,她低头一看,却是重伤的三公主拉住了她。地面摇晃的厉害,原玳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可原玳完全在意,她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三公主身边的华初身上。 “救她!阿玳,救她!”华初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冷冰冰的甩下了这么一句话,转身朝着那条好像纹丝不动的通道走去。原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向前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俯下,身,将躺在地上的三公主抱起。她抱着三公主开是逃亡,离开之前,她又扭头看了一眼。 却见一道执着的身影,朝着被火席卷的一对人,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去。原玳想起来,这个人就是从始至终没有露过脸的灰衣人…… 再度望去,去见火浪不知何时席卷了那道相拥的身影。红色的火,点燃一黑一白的衣袍,那个执着的女人,仿若抱着世间的珍宝一般,魇足的笑着。原玳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觉得很悲伤…… 这个女人,应该活了很久了……活了那么久就只是为了一个死去很久的人嘛? 她最后看了一眼,却见大火蔓延,席卷一切,火光满天什么都看不见了。抱着三公主,在摇晃的通道里,朝外走去!走出十丈外,沉在了深水中…… 穹顶的夜明珠纷纷剥落,落在地上碎成了粉尘,被困住的巨龙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不知名的大火从地面升起,将整个墓室里困住的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跪在大殿里的女人,被火蛇一点一点的吞没,她最后抬眸看了一眼,看到多余出来的身影,抬起手掌,将他再次一把摔出了大殿。素手轻抬,整个墓室的巨门齐齐落下,发出巨大的声响。墓室一点一点的倾塌,女人抱着怀里的皇帝,眯着眼睛轻轻的笑了…… 她摇着皇帝的身躯,轻轻的哼着旧时的歌谣, 【今日回眸二三年,仿若一年十春秋…… 谁能踏满山河千金一诺只为一相拥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 谁能抛却一切倾了天下只为你风情万种 是爱是痴莫非真的你不懂 ……】 她恍恍惚惚的唱着歌,仿若回到了那一年,一身黑甲的皇帝站在城池的废墟中,朝她伸出手,温和的说道,“来,跟着孤来……” 那是她这一生里,见过最美的场景,很多很多年以后,她都记忆犹新…… “哈,月儿,你又来陪着孤了……”听到了她又听到了,这个人再次温和的对她说着这样的话。她睁眼,在一片火海里,再次看到那道黑色的消瘦身影,湿润了眼眶,“是的,陛下……”她轻轻的应到,一如当初。 是的,我来陪你了……一个人孤单的躺在这里七百年,该有多寂寞啊……更何况,陛下是那么怕寂寞却又寂寞着的一个人。 ☆、第三个地方——咫尺天涯 【第二十六章】   “阿玳,阿玳……”似乎有人在她耳边这么轻轻的呼唤。是谁?是你吗华初?是了,一定是你了,也只有是你才会这般唤我的名。你这是,要来接我了吗?“阿玳,醒醒……”迷蒙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么的朦胧,却好像可以清晰的深入骨髓。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她勉力的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可是那道熟悉的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原来,是梦啊……她望着虚空,苦涩的笑了一下。   “啊,你醒了啊,可曾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嘛?”女人娇软的声音传来,原玳扭头一看,却见一个身穿绿衫的女人站在她旁边,右手三指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身上的伤已无碍,先生好生休养,我先去与楼主通报。”女人抽手,低头对她淡淡说道,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这里是哪里?”原玳望着女人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楼外楼。”抛下这三个字,绿衫女人拂袖而去,徒留原玳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繁复的花纹怔怔的发呆。   原来……还没死啊……她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心口,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绷带。肩膀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想来这绷带就是包扎那里伤口的。   抱着三公主跳下深水的时候,她搂着一个人奋力的往上游,越游,窒息的感觉就越是如万钧之顶压了过来。呼吸越来越困难在视线变得模糊之前,她看到了大片的白光,和……一个背对着她抬头仰望晴空的少女。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只觉得那人站在这里等了她好久好久。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见到了华初。   粉衣的少女站在自己眼前,笑语晏晏,原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道身影就在阖眼的一瞬间破碎。原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无意识的轻声呢喃了一句,“华初……”   为什么还不来接我?她在心里,大声的咆哮着,可空空寂寂的再无一人应答。平躺在床上,密密绵绵的疼痛从心口传向了四肢百骸,只觉得浑身都疼的快要死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清亮的日光透了进来,一人急躁的脚步声朝着床边走来,“老天,你总算是醒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怎么样,身体还行吗?”   那人走到床边,扯了一张凳子坐下,对着她噼里啪啦的又是一通话,“那三公主的暗卫也真是的,将自己主子抱走了却把你这个救命恩人丢在了荒山野岭,要不是我有良心吩咐了白泽的手下去找你,你这会准的喂了豺狼虎豹。”   原玳听声音就晓得她是谁了,睁眼一瞧,果真是云开。她一身大红轻袍,整个人精神得好像没有受过伤,目光灼灼的盯着原玳,好像要确定这人是真的还活着一般的认真。原玳听了她的话语,晓得这条命也是靠她与白泽二人捡回来的,轻声笑了笑,诚恳的道谢,“多谢了,身体好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什么问题一般,下意识的摁向了左胸口,却没有如同以往一般摸到那块质地很硬的皮甲。   “你们……把我的衣服换了?”她望着云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你那一身血的不换怎么给你上药……”云开瞪大眼睛看着原玳,一副你是傻子嘛的表情。   原玳躺在床上,盯着她抿唇一言不发,“那衣服呢?”   “扔掉了!”云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扭头一看,却见原玳望着自己失神落魄的模样,仿佛被人抽光了力量,她躺在床上,显得了无生气。   就好像……一只破碎的木偶一般。云开看着这般的她,只觉得喉头一梗,什么话都咽了下去。她探手到怀里,掏出一块皮甲,放在原玳跟前轻声笑道,“你在紧张的是不是这个东西?侍女们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想着缝在衣服里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给你留了下来,毕竟那是贴近胸口的地方嘛。”   原玳闻言,看着云开笑意吟吟在自己眼前晃着自己在意的东西,一双眼眸闪烁着惊喜。她抿了抿唇,伸手,颤抖得接过那块皮甲,滚了滚喉咙,低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云开靠在椅背上,摆摆手,显得十分的吊儿郎当,“这种事不要说些。”她看着原玳,身体前倾,有些好奇的问到,“这东西,是她留下的,你的妻子?”   “啊,嗯。”原玳点点头,模样显得有些傻。   “可据我所知,你并未成亲啊,你哪里来的妻子……”她话说到一半,收到了原玳疑问的目光,于是赶忙解释道,“那个,因为晓得了你的身份,就有事没事的去打听了一下,别介意啊。”   原玳摇摇头,没有一丝芥蒂,“不会。”她握着那块地图,抬头看着床顶繁复的花纹轻轻的道,“我的确是没成过亲,但和她是拜过天地的,入军前的一个月,算是我嫁给她……”   她笑笑,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纯真,云开看着这般的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样……”她沉吟了一会,复又爽朗一笑,“这地图,是你们当初一起画的,约好了一起周游九州吗?”   “是。”她笑着,语气却无比惆怅。   而今故人已去,誓约犹存,独她一人活在这世间,活的像个孤魂野鬼一般。莫名的,云开觉得有些心酸。她笑笑,对着原玳说道,“葬帝山顶还没去吧,那里的花现在开的正艳,等你伤好了之后,我带着你们一起去看吧。”   原玳愣了一下,方才明白她说的你们是什么。勾唇一笑,一双眼眸盛满了笑意,“嗯,好。”   云开又看了她一眼,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原玳又在床上躺了一天,方才下地,下地之后伤也好的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的水流不急,她身上的东西一件没丢。休息了几日之后,原玳和云开就朝着葬帝山重新走去。 白泽自那日之后,都在养伤,故而没有随着她二人上山。只是出门的时候让人将自己推到门口,在云开上马离开之前,给她整理了衣襟。 原玳牵着被云开放在楼外楼的五行,拍着马头,看着站在楼门前模样甚为轻昵的二人,摇头笑了笑。看样子,云开回到云州,应该就会来下聘了吧。望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摸索着给云开整理衣服的女人,原玳叹了一口气。 从楼外楼出发,这次二人很机智的拿了白泽给的指南针,倒是没有迷路的就走到了葬帝山。经过密林的时候,她们二人还遇到了两个眼熟之人,那就是那日在墓中遇到的曹姓书生和青衫双锏青年。原来那日墓室倾塌时,他们二人正在通道中和机关挣扎,而后感觉到地震,慌忙的乱跑,等跑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在密林里不知何路了。 云开本来是想下杀手的,但发现白泽的暗卫就在周围,想来这二人已经被白泽注意到了,也就没有动手。反倒是给他们指名道路,让他们出去。当然,几人对墓室里发生的事都绝口不提就是了。 一路行走,来到了葬帝山顶,已是黄昏。高山巍巍,云开和原玳二人站在山顶,看着朦胧山崖间开的如同烈焰一般耀眼的花,低声叹了一句,“真美。” 原玳坐在石头上盘着腿低头看着山崖,点头应道,“嗯。”将目光遥望,果真是视野十分开阔,一目千里,大片的群山都在眼底绵延,“果真是九州北陆最高的地方,一览众山小。” “嗯哼。” “你说,为什么倾华皇帝要把墓陵建在这里?”看着无比开阔的视野,原玳有些疑惑的问到。这座高山里,葬着一位了不起的帝王,其缘由,都让她好奇了。 “谁知道呢?”云开耸耸肩膀,笑着说道,“这世界上为什么的答案太多了,就好像你为什么还会活在这个世界一样,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她望着远方被夕阳染红的云朵,轻轻的说道。 原玳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是啊,每个人的为什么都有属于自己的理由,可能你若认为的并不一定别人所想的,追究那么多又如何?毕竟那个人,不是你。 她低头,看了一眼山崖间的开得艳丽的花朵,突然想到了她在回眸时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个时候,那场火也和这花一般,鲜艳,灼热,而火里的人,也如这花一般,漂亮,脆弱。莫名的,心头震了一下,她又开口问到,“你知道,后来出现的那个白色衣服的女人是谁嘛?” “哈,原来你也会好奇的啊?”云开夸张的说道,撇撇嘴坐在她身边,托着下巴应道,“是落月,白泽和我说的。那个白衣的女人是落月,七百年前华茗国师的大弟子,那一任的少司命。她是被倾华皇帝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此后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呆了七年。皇帝死的时候,她在外历练,没有回来看到皇帝最后一眼。传闻里,她在皇帝的下葬的第二天回来的,在皇陵跪了七天七夜,唱了一首很长很长的送魂曲,然后就离开了源州城。此后,这世间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啊……她怎么会……”原玳瞪大了眼睛,显然十分的吃惊。 “怎么会活的那么长是吧?华茗国师曾说过她是这世间最有天赋的阴阳师,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当然,活的长总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白泽猜测她应该是用了什么禁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魅女。你知道什么是魅女嘛?就是她们的容貌永远都不会变更,但却只能像幽灵一般在夜间行动,若是见了太阳,就会迅速枯竭,一瞬间变得干巴巴的立刻死去。”云开伸出手,边比划边解释。 说道最后,她托着下巴,轻笑了一下,“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东西,还真是够执着的。不过,既然她是阴阳师,为什么不直接打开地宫来看她呢?”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还不到时候吧。”原玳应了一句,望着眼前飘渺的群山,目光迷离。 “也是……”若是真的了解皇帝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什么,知道她要做什么又怎么能够去打扰。所以,才会在七百年之后开启的约定里等着最后一场的相遇。 “每个魂魄留恋在这世间都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云开望着远方,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玳心头一动,动了动嘴唇,却接不上一句话。 “对了,你还有什么好奇的东西。问我,我通通可以告诉你的。”云开扭头,兴致勃勃的看向了一身黑衣的原玳,一副你快问我你快问我的表情。 原玳抽抽嘴角,思量了一会,还是把藏在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就当,听一个故事好了…… 她们二人,坐在崖边,在晚风吹来的时候,漫无边际的说着话。暮色渐渐降临的时候,原玳扭头,再次惊喜的亮了双眼。 因为她看到,许久未曾见到的华初,再一次俏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挽着自己的手臂,朝着朦胧的群山,轻轻的闭上眼睛。 执念嘛?原玳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女,这么问道。若,你的魂魄真的跟在了我身边,是不是说……这世间那么大,你还愿意留恋我……就算,那一天,我没有来得及赶回去。华初……纵然是这样,你还愿意,爱着我吗? 她端坐在山顶,望着寂寂的幽谷,显得十分的悲伤……那是第一次,云开看见原玳将心底的感觉显露。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寂寞,好像……下一刻就没有什么留恋就可以乘风而去了。 你的留恋是我,那么,你都不在了,我又能留恋谁呢?华初…… 她捂着心口,有些悲哀无助。 【作者有话说】 昨天被伤的玻璃心碎一地……今天二更不解释……不知道为什么被伤害之后特别有动力……嗷,下章,朝着大海进发吧少年! ☆、落月番外 【落月番外】 她是齐国人。 夏殇帝十二年的冬天,雪花掩埋了齐都,北三国之一的韩国最精锐的铁骑踏着雪花来到了燕都城。一个马蹄,就盛开一朵鲜艳的血花。 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忘不了那个夜晚。正值壮年的父王穿上了盔甲,带着士兵走出了王宫,再也没有回来过。而自己的母后,那个长得十分漂亮总会抱着自己轻唱着歌谣的温柔女人,在韩国的铁骑踏进帝宫的前一刻,一头撞在了大殿的柱子上,鲜血,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最鲜艳的花朵。 她死了,这个世界上与她最亲密的女人,死在了她的跟前,那一年,她只有十一岁。死之前,这个女人用沾着血的手拉着她说,夜儿,你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可是啊,作为一个亡了国的小公主,她又怎么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这么想着,然后被那些大批涌进来的韩兵抓住,成了俘虏,和她年长的哥哥姐姐们被关在了一起。 亡了国的公主,下场最是凄惨,比如,她的姐姐……那个晚上,姐姐被那群士兵押送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至于去哪里,她想,她是知道的。然后第二天,姐姐也很母亲一般,再也没有回来。大抵,是选择和她母亲一般结束这一切吧,她想。 宫城外的战争停了几日,兵戈之声再次打响。她不知道那些再次来攻打城池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一次,来势汹汹的韩兵,被人打走了。看着窗外慌不择路四处逃穿的士兵,她想,她应该做些什么。 然后,她从房间找到了一块铁制品,砸开了窗,跑了出去。大雪天里,她挥动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双手,在空旷的王宫之中,没完没了的奔跑。因为跑的太快,鞋子都掉了一只,本来就冰凉的脚掌踩在地面上,更是冷的厉害。可越冷,就跑的越快。 慌不择路的一直跑一直跑,她终于踩到了滑雪,一个马趴,结实的倒在了雪地上。这个时候,一群哒哒的马蹄声,就出现在她耳畔。她抬眼一看,却只看到了一个漆黑的马蹄,和枣红色的马身,还有一个隐约的黑影,就什么也看不清了。马蹄声停在了她半丈之外,有人翻身下马,走到了她的身旁,问到,“你是何人?” “……”她趴在地面上,只大口大口的喘息,像只濒死的鱼,没有回答那个人的话。她跑的太久了,太累了,累到连回答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人的鞋子出现在她眼前,是一双黑色的考究鹿皮靴,贵族们都喜爱的款式。那人看着她,再一次问到,“你可是,齐王的小公主?”她的身上还穿着宫服,想来,这人能认出她也是常事。 “来……”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把手给孤,来,跟着孤来。” 她的声音,太过清晰的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让她不能够再次忽略。她抬头,突然想看看来人的模样,却看到了她这一生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美的景色。 那人一袭黑甲,蹲在她身前,伸出洁白的手,朝她勾唇笑着,显得无比温和。灰色天空下的雪地上,这个人显得那么的俊美,俊美的就好像壁画里的天神。她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就伸出自己的手,将自己血迹斑斑的一只手,搭在了那只比雪还要洁白的手上…… 于是,她被这个人抱上了她的战马,裹着厚厚的大氅进入了军帐里。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是谁。原来,就是父王经常说起的少年国君,被人私底下偷偷喊为倾华帝的男人。当然,后来的后来,她也知道了,这个皇帝其实不是男人,而是与她一般,是个女人罢了。 她在她身边呆了一个月,看着她成日里忙碌朝政。因着随军没有女人的关系,她一直住在少年国君的身边,直到一个月后,被送回了黎州城。 而几个月后,一道国君的旨意下来,她成了大楚的长公主,也就是,她和这位国君,成了名义上的父女。那一年,她还是十一,而皇帝,刚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 正是,少年意气,风华正茂的年纪。 她从来不会喊她父王,每一次见面,她都喊她王上。而后来,则改成了陛下。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喊她父王的理由,更晓得自己心里那些虚无的幻想。 国君复姓钟离,名瑾。她的人,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是块美玉。国君是有王后的,王后是燕国公主,比国君小一岁,生的端庄典雅,高贵美丽。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她见过很多次,每一次她都想着,几年后她也会成为这样的女人。但是好像,国君好像不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国君和王后在人前相敬如宾,恩爱如常,私底下也是这番模样。但是她知道,国君并不喜欢王后,不是说不喜欢,而是,没有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一生的伴侣,而仅仅只是一个好朋友而已。 知道这一点,她觉得有点开心。国君喜欢下棋,能下的非常好,不出去打仗的时候,总会让自己陪着下上几盘棋。下着下着,国君就会看着她的眼睛,一看就是很久。她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皇帝总会盯着她的眼睛失神,在自己唤上她的名字时,才回神一般,笑着说道,“月儿的眼睛真好看。” 是了,她现在有了新的名字,不是夜,而是月了。落月……这是她的名。 她的眼睛好看,很多人都赞叹过的。她的母亲是异族人,有一双湛蓝得好似湖水的眼眸,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自然也继承了那双湖水一般的眼眸。 听得她的夸奖,她总会低下头,羞涩一笑。只觉得心脏和耳尖一般,都烫了起来。 几个月后,在外游历的少司命华茗先生回来,看到自己,显得有些惊讶。后来,少司命和国君说她的体质适合修习阴阳术,于是,她成了少司命手下的第一个弟子。 很久很久之后,她遇到一个女人,她才知道那时自己的师傅惊讶的不仅是自己的天赋,还有……自己的容貌。她长了一张,几乎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还有,一样的眼眸。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师叔,也是……钟离瑾一生都放不下的执念。 国君打了几年的仗,据说少年时败过一次,但自己阴阳术修炼有成的时候,更在她身边,见到的便是她战无不胜的模样。 落月十四岁的时候,开始跟在国君身边打仗。国君几乎不曾受伤,因为身份的原因,她也不能受伤。但有一次,被敌方的弓箭手从身后射了一箭,伤的很重,那一次,就由身边的落月来照顾。那时候她才知道,她,是她,不是他。 知道这件事之后,国君也没有对她多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待着她。或许,本就是一件不需要解释的事情。 国君不打仗的时候,总会坐在军帐门口,披着大氅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那是她只以为,她看的是北方的星辰,因为北方有那么的星辰是那么的好看。到后来,她时常想起国君的姿态,就知道她只是很寂寞的想着一个人。 很寂寞啊……每次看着她的背影,她都这么想着。然后她前一步,走到她身后,唤道,“王上……”这是,看着天空的国君,总会回过头看着她,轻笑一声,“月儿,你又来啦。” 她想,自己的那颗跳动不已的心,就是在她一次又一次温和的笑容里变得坚硬。 仗打了三年,国君终于一统九州,成为了皇帝。登基之前,不少大臣要求皇帝把她的封号去掉,皇帝不答应,这个总对着自己笑的皇帝,对自己的臣子总是沉着脸,威严肃穆。 她不想做她的公主很久了,于是自动请旨,让皇帝把她的封号撤去,连带着那段她们曾是名义上的父女的史实。皇帝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无奈的表情,像个兄长一样的,伸出手无可奈何的摸着她的头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你啊……” 这一句话啊,温柔的让她差点落下泪来。皇帝登基的第二天,她奉了师傅的旨意,去完成成为少司命之后的第一个历练。 那是……大楚倾华帝元年。她在那人温柔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黎州城。离开之前,她对着这个曾经放过她父亲的女人说道,“下次回来,我能做你的妃子嘛?”第一次的,她在这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眼里,看到了错愕的表情。 “……”皇帝沉吟了半响,才回答道,“你确定?” “我确定。” “孤的后宫空无一人,若是真的不介意,那你就来吧。”她淡淡的应了一句,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原来的王后,在几年前死去了,至今后宫空无一人。新帝刚立,后宫总不能无主的。 她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也知道,这个人很难爱上她,但她还是点头了。她望着这个人,笑着点头,脆生生应到,“好!”就算只是陪伴,那么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在外,走了一年多,在第二年的端阳里,看到了帝王星坠……才慌不择路的赶回了源州城。得到的,却是她葬入帝陵已有两日的消息。 还是……太迟了。 她身上的病,她是知道的,那柄剑的诅咒她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走的那么快。你说……我回来就会成为你的妃,你怎么能够食言呢?她望着新建好的陵墓,怔怔的想到。 看着那道冰冷的墓碑,她换上嫁衣,在惨白的陵墓前,跳了七天七夜的送魂曲。跳完了,心也死了…… 她穿着嫁衣,摊在地上,想着那个人,只觉得疼的再也动不了。她的师傅从身后走来,摸着她的脑袋,叹了一句,“痴儿……” 痴儿?这世间有谁不是痴? “她的身体没有葬在这里,若是你真的想见她最后一眼,我带你去吧……”万籁俱寂里,她听到自己的师傅说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她跟着师傅,看到了她最后一眼,也晓得那个决定。 七百年后,这个陵墓会为世人盛开,只是为了将这柄被净化完全的剑送回铸剑山庄……那么,七百年后,这个身躯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魂魄?落月不知道,她看着水晶棺的那个人想着什么,又做了什么疯狂的决定。 她想,这世间,如果一生能有一次是真真正正和她在一起的,那就够了…… 师傅总说她执念太重,可那个人的执念何尝不比她还重?这个坐拥天下的皇帝,得了江山又有什么用?她连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都不能握在手里。明明是那么寂寞啊……她说过了,不会让她一个人再这么寂寞了……痴也好,傻也好,纵使疯魔,也要陪着她,一起走下去…… 所以,陛下,七百年后,我会回来接你,到时候,我们在黄泉完成婚约好不好?你曾亲口答应过……让我成为你的妃子的……钟……离……瑾…… ☆、第四个地方——少年锦时   【第二十七章】   钟离瑾在云开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云家是铸成那柄剑的世家,是按照七百年后的约定辅助白家后人取了这柄剑回去销毁。可大楚现任的皇帝和国师十年前从白家知道了这个隐秘,对于这柄剑蠢蠢欲动,就派了人来争夺。   三公主大概是国师那边的人,毕竟阴阳术不是白学的,而灰衣人呢,大概是皇帝那边的了。   而且密闻里,久罗的杀手原本就是为钟离一族的人卖命的,那个灰衣人大概就是久罗现任的首领。所以说,追杀云开白泽的人皇帝和国师都有份。   “帝王啊~人心哦~”云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原玳没有接话,只是在她叹气的时候,提议着说道,要下山了。   摸黑下了葬帝山,二人在天明之时沿路返回,两日之后就在林边分了手。一朝南,一朝北,从此话别无昨夜。   “哎,那个,如果我真的和白泽成亲你会不会来?”云开站在原地,牵着五行,望着原玳的背影挠了挠脑袋。   “嗯?会。”原玳回头,眸光炙热,脆生生的应道。   “那就好。”云开爽朗一笑,“慢慢走吧,等你走完之后,就去宛州的那个楼外楼找白泽,白泽说,她愿意为你卜一卦,看看,能否让你再见她一面。”   “嗯?”原玳瞪大了原地,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很想见她,不是吗?白泽现在的身体,要休养好几年才能卜卦,不过等你游完了地图上的地方,大概就能帮你了的。哎,你也不用太谢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她牵着五行,在阳光地下,歪着脑袋笑的浅浅。眉宇目间都是云州人特有的意气风发。   原玳笑了笑,回到,“是。”她们是朋友,这是她离了战场之后,第一位能与她肝胆相照生死与共的朋友。有些人就是这样,你不用认识她多久,就那么一刻,你便可以认定她,能与你相交一辈子。   “保重!”云开咧嘴一笑,显得很开心。   “你也是,保重!”   她们在大道路口分别,相背而行,从此天涯茫茫唯月相牵。离开的时候,将军将跟随了自己三年的越崎马,送给了自己来自云州的朋友。而后,只身一人,踏上了新的旅程。   离别之时云开给了原玳不少盘缠,故而就算没有了五行,原玳还是花了盘缠买马上路了。先是走了一段,而后坐船一路朝下游,出了黎州城,就朝着宁州走去。一路往下,已走了月余,看完了两岸风光,下了船就又是金秋时节。   宁州的秋天,是浸在金桂里的。整个城池到了秋天,十里飘香。原玳在城里住了一晚,喝了这里最好的桂花酒,第二日便望城郊的枫山走去。   宁州红枫镇的枫山,是九州十大绝景之一。每年过了重阳,将将落霜之际,便是红枫生的最好之时。霜叶红于二月花,十月初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枫叶红了山头,鲜艳赛过二月初开的火藤花。看着看着便让人觉得,心也跟着热烈了起来。   就好像……大片的火一般。   华初对于这个地方,甚是憧憬得很,原玳自然是顺着她的意,不会错过这个地方的。   只是近几日恰好是宁州的红枫节,来这里赏枫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点,客栈全都爆满了。原玳没了法子,又只能露宿街头。但华初怎么肯,自从上次受了伤之后,华初就不许她风餐露宿,只要原玳一不好好按照她说的做,就冷着脸一言不发的不理人。原玳自然是不敢惹她生气的,见她脸色一变,赶忙说找户人家住宿。   恰好枫山底下有间开医馆的人家愿意让她借宿,这才免了一顿说教。   医馆附近人烟稀少,甚是幽静。就连馆内也是只有大夫和他夫人两人。大夫姓蔡,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和所有的年轻大夫一般,这个人很爱笑,笑的十分温和。他的妻子是个秀美的妇人,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临盆之日将近。这女人和他的丈夫一般,也爱笑。   原玳晚上在他们家用饭的时候,看着这夫妻二人你侬我侬恩恩爱爱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用了晚饭之后,原玳简单洗漱之后便到客房休息了。山中的夜色一向很好,晚风从敞开的窗口吹了进来,将垂在窗口的那一枝枫叶也吹的摇摇晃晃。原玳望着窗口被风摇曳的幽影,有些发怔。凉风吹来,躺在她身侧的华初缩了缩身子,朝她怀里拱了拱。原玳低头,看她不知何时整个人就贴在自己身上,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她单薄的身躯。 她抱着怀里的少女,恍惚的想到那个清秀妇人的笑,想着那笑,又模糊的想到了华初这般的笑容。若是你还活着,大概,也是会这般的对我笑吧。会吧……她抱紧怀里的人,闭上双眼,嘴角扯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原玳是被女人凄厉的呻吟声给惊醒的。夜深沉,女人凄厉的呻吟划破寂静夜空,显得那么的痛苦。下意识的,她翻身下床,跑到声音穿出来的地方,敲响房门问道,“蔡大夫,蔡大夫,尊夫人如何了?” “怕是要生了,先生能帮我烧个热水吗?”男人沙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显得很疲惫。 “嗯,不需要叫产婆吗?”原玳站在门口,清冷的月光将她消瘦的身影拉长。 “我自己就是大夫,哪里需要产婆。再说,自己妻子生孩子,明明自己可以帮忙却不动手也太不像话了。”里屋男人似乎笑了一下,沉声说道,“屋外就交给先生了。” “好。”说罢,原玳转身,朝着柴房走去。身后隐约传来男人轻柔的哄声,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妻子说,不要怕,他在的。可原玳没有仔细听,那一刻只有长风拂过院子,让这个秋天显得更加的寂寥。 炉灶的火烧的很亮,跳跃的火光映在原玳白皙的脸上越发的苍白。她听得里屋里偶尔传来的叫喊声,握着手里的木棍戳了戳地板,难得的皱起了眉头。 生孩子啊,可真是痛苦的一件事情呢。听得女人凄厉的呻吟,她扭头一看,看到靠在自己肩膀上困倦得闭上了眼睛的华初,又想到一件事,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十三岁的华初,是什么样子的呢?原玳记得那年她抱着药材对自己笑的轻柔的模样,也记得她托着下巴指着九州志的一脸狡诈。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的映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十三岁的时候,华初已经不再上书院了,而是跟着父亲专心致志的学习医术。原玳放课的时候还是那么爱往她们家里跑,只不过当初需要翻墙的小人,早就练的一身轻功,足尖一点便轻而易举的跃上了墙头。 这时,她便站在墙头,对着院子里的华初笑的一脸得意。而那人,却总是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一个女孩子,做什么有大门不进偏要学人家梁上君子翻墙呢?”每次,她都会是这么说。还未彻底变化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听得原玳很是受用。 “方便看你啊。”原玳笑笑,摸了摸自己后脑勺,显得十分天真无邪。华初没了法子,只能嗔了她一眼,转身去收拾晾在院子里的药材。 这时,原玳便会又开始笑,盯着少女窈窕的身形坐在台阶上呆呆的看着,一看,就是到下午上课前的一刻钟,才急忙踩着轻功返回书院。 将军府里的人都晓得原玳喜爱亲近华初,如此,只要不上课不练习的时候,原玳跑去找华初,是没有人管她的。再说了,孩子大了,想管也管不了。 作为大夫,认识药材是必备的。故而,每个休沐,华初便会到山上采药。有时候是跟着父亲去,有时候是一个人去,不,不,应该说,每次去的时候,不管父亲在不在,原玳总会跟在她身边。 这日休沐,华初照例上了出门采药,而原玳也一如既往的跟着。原玳的武功早就有成,被自家爷爷称赞为原家最有天赋的一个刀客,自然是能够让景隐大夫放心的。故而,随着原玳渐长,景隐大夫也慢慢的不随着这二人出门。 三月的春光很好,原玳折了根小竹鞭跟在华初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鞭打着路边的花花草草。华初走在前头,听得她又对着这草木生灵为非作歹,摇了摇头就轻声道,“你啊,果真得像姆妈说了那般,等哪天有妖精进你房间收拾你你才能安分一点。” 原玳跟在她身后,傻兮兮的咧嘴笑。她们一路走,走到半山腰,就折回来。原玳看着华初采药,暗地里也学了不少,华初见她有心思,有意无意的也就告诉了她许多药材的用途。一路边玩边采,就到了中午。谁知天色一变,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乌云遮蔽。乌云滚滚,不一会豆大的雨点落入林间,大雨倾盆。原玳一手拉着华初,二人朝着山下的破庙用尽全力的奔跑。 谁知到了庙里,却发现那里早有一个人。那是一个妇人,挺着硕大的肚子,摊在地上痛苦的呻吟。与原玳一般被淋得一身雨的华初,握着原玳的手就是一紧,她低头,对上原玳的视线,低声说道,“这位夫人,怕是要生了。” “华初……帮她。”原玳扫了一眼周围,看到一担新砍的柴火,抿了抿唇说道。 华初点头,上前跪在地上,给那位妇人把脉。确认了之后,便让原玳将这妇人摆好,借了她的匕首,开始行动。 二人身上均是湿淋淋的,跪在地上很快积了一堆水。庙外天色越来越暗,闪电划破天空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头,雷声轰鸣,十分的可怕。 一瞬间的光芒,将华初白皙的面颊照亮。原玳跪在地上,看着她对妇人的说着,再忍耐一下,请用力的话语,盯着她认真的侧脸,只觉得心,动了一下。 和着外面的雷声,一声又一声的震得自己都要耳鸣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华初救人…… “哇!”孩子清亮的嗓音划破夜空,好似惊雷一般将原玳的魂魄震了回来。她回神,看着眼前烧的正旺的炉火,轻笑了一声,“生了……” 生了……那时,华初捧出满身鲜血的孩子,用女人的衣服包好,对着自己,满目欣喜。 原玳看着她眼角带着的泪光,和喜悦,呼吸一滞,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她爱上的……就是这样的华初吧,她想。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热的我没动力碼字……简直要命(⊙o⊙)哦……争取搞定这两个人的事快点见面秀恩爱,没错下面就是主线了,云开那对秀恩爱秀得太久了,又是搂又是抱的总得给主角一条活路吧! ☆、第四个地方——少年锦时   【二十八章】   两个时辰的折腾,孩子终于出生了。原玳备好热水,听得那声哭叫也是松了一口气。提了热水到房间里,给婴儿洗了澡之后,孩子的父亲蔡大夫就抱着孩子坐在妻子旁边温和的笑。原玳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也不便多叨扰,瞥了一眼刚出生还皱巴巴的婴儿,抬腿就回了自己的客房。   天微微亮,铅色的窗外一抹艳红探入窗口。原玳躺在床上,盯着那抹鲜艳的红,再一次浸入往事之中。   那日大雨停了之后,她们二人跑出山里喊了一些人过来,将刚刚生产的妇人躺在了医馆。因着这事,华初小神医的名声就这么传开了。   原玳还记得的那时的自己,是如何的神气,每天走在华初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好似那声小神医夸的是她一般。巷子里熟悉的摊子老板,见她这样子,就打趣的笑。   原玳并不在意那些说笑,只一日比一日过得还要逍遥。   春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天又来,端阳将至。每年的端阳节,初城也会有庙会,赛龙舟之类的节目,对于成日里泡在书院的原玳来说,这可是个绝佳的偷懒好机会。如同往年一般,那年的端阳,她早早的跑到了华初家,拉着华初出了门。   那一天,时常一身武士服的原玳,换上了母亲命人给她新做的长裙,终于有了一点少女的模样。只她一向蹦蹦跳跳习惯了,弄得华初跟在她身后,被她牵着手只摇头说道,就算换了女装也还是像个小子。   原玳牵着她的手,咧嘴一笑,不做其他应答。   初城是边境,风景在边城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所以节日的时候,总会有外地的贵族公子或者风流名士来到初城,游玩一番。今年的端阳也不例外,早几天,就有大批的游客涌进了初城。   故而,端阳那一日,走在街头的人里就有不少的外地人。大楚多风流之士,美景美人,皆是所求。原玳配着华初在一个小摊前挑着小饰品,彼时华初想要在原玳头上簪花,原玳不肯,别别扭扭的躲闪。   华初拽着她的袖子不放,没了法子,原玳只得将自己的脑袋伸过去,让那双纤细若葱洁白素净的手把簪花给自己插上。正闹着呢,就有不晓得从哪里来的贵公子出来,摇着折扇风度翩翩的打招呼了。   “两位姑娘,今日可是结伴而行?在下姓柳,兰城人士,今日初到贵地,如若方便,今日可否替在下,和在下的朋友们引个路呢?”柳姓男子作揖,姿态翩翩。   原玳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年轻公子身后的地方,却见那一群贵公子都望着华初,眼睛里存了无数的打量。眉头一皱,伸手牵起华初,打算扭头就走。   “不方便!”她牵着华初,冷声道。   “……”男人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但很快恢复过来,“如此……那敢问姑娘芳名。”他偏了脑袋,看向一旁比原玳高上半个脑袋的华初。   原玳眉头一皱,心情便觉着越发的不好了。这并不是华初第一次被搭讪了,自从过了十三岁生日,华初便出落得越发的高挑美貌,不少来初城旅游的贵公子对其一见倾心之后便百般纠缠。大楚的习俗是十二岁便可定亲,但娶亲可早可迟,因而,华初那略显稚嫩的容颜便被忽视得七七八八。   甚至还有一次,有个贵公子直接跟在华初身后上了门,提出定亲的念头,结果被景隐先生扫地出门了。原玳事后晓得这件事之后,吩咐手下的二原兄弟带人摸到那公子的客栈将人打了一顿。   如今这般直白的目光望着华初,原玳要是还不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她就真如华初说的那般是个小白痴了。   她踏前一步,手牵着华初,站在她面前,抬头,死死的盯着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公子。年轻的公子被她这么一瞪,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身后的贵公子们看到,发出了一声哄笑。“呦吼,二哥被人看破了呦,继续上,继续上!”有人起哄道。   原玳握着华初的手就是一紧。   “不过就是个小不点而已,二哥不要怕,不然可娶不了美娇娘回家啊!”有位公子摇着折扇,神情无比轻佻。   “那位小娘子,若是肯把芳名告知二哥,在下同兄弟们会备着绫罗绸缎到府上求亲哦。”   听到这里的时候,原玳的神情终于变了。在大楚,男女身份是对等的,可互称对方公子,小娘子这等称呼,是男子唤青楼女子或者教坊红倌才有的称呼。原玳虽然年纪尚小,这等事还是知道的。   她伸手,抓向摊上的一个贝壳做成的首饰,用力的震了出去,打向了那位公子的嘴巴,顿时,鲜血从被切开的嘴角涌了出来。   “这位公子,你父母没有告诉你,什么叫做礼仪吗?”她盯着那血,冷冷的说道。   “嘶……”跟在原玳身后的华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止是华初,周围的人,看到她这般暴躁的行为,也傻住了。被打中的年轻公子,捂着嘴角的血,颤抖了双手。他本就是娇生惯养的人,此刻被一不认识的陌生女孩如此对待,自然是红了眼。也不管对方才多大,跳着脚叫嚷道,“你竟然敢打我!阿大阿二,快给本公子好好教训她!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于是跟在他身后的忠仆,朝着原玳扑了过来! 原玳武功不弱,自然是应战。站在华初身前,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打着打着,情形越发的混乱,那群人好像有不少是身份贵重的,带了一两个高手,原玳年纪小,又是群战,自然是越大越吃力。 周围认识她的人,一路奔走相告,“小将军在庆平巷口被人围殴啦!”总之,传到将军府上和城楼驻军的耳朵里时,原玳的下场十分凄惨。 一群担忧世女的兵卫们,驾着马赶了过来。 那一天,庆平巷子里里外外都是穿着铠甲的士兵。 不管三七二十一,这群人把那群围殴原玳的公子全抓了起来。生平第一次的原玳仗势欺人的说道,“既然你父母没教你礼仪,本将军教你如何?” 她握了握拳头,眯起被人打的青黑的眼睛,笑的十分渗人。被人夹着的公子哥下意识往后缩,却发现自己哪里也去不了。一拳伸出,原玳狠狠地砸响那人的嘴角,闷哼声里,鲜血便伴随着断裂的门牙吐了出来。 看着那公子一瞬间红肿的半边脸,谁都不敢吱声。兵卫们看着一拳,感叹了一句果然是小将军。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被困住的人都寒蝉若惊,畏惧的看向了原玳。 原玳眯了眼睛,抬起膝盖,一脚,踹向了对方的肋骨。力度大道,兵卫们都受不住,任由那位公子像是破布一般被踢了出去,落在了半丈外的地方。她踏前一步,打算继续施暴,身后却传来少女动人的声音。 “阿玳,够了,回家上药。”纤细的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原玳抬头,在那个少女的眼中看到了不能拒绝的严厉。 “嗯。”她闷闷的应了一声,跟着对方回了家。 这出闹剧的结果就是,护短的原老将军,让人到这些被打的公子哥们的家里上了一次门,还在朝堂之上弹劾了与此事有关的官员。 而原玳,自从眼睛的淤青好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华初。因为最后一次上药的时候,华初说,“阿玳,最近别来见我了,你该好好上学了。” 她不知道华初什么意思,但她说,不见,那就是真的不能见了。 自此之后,原玳整整一个月没有见过华初。 那日沐休,华初照例上了山,而不用去学堂的原玳,自然是偷偷跟在对方身后上了山。 午时,雷声大作,金光闪耀,大雨倾盆而下,华初一路狂奔到了山脚下的破庙里去躲雨。原玳也去了,但是怕对方看见自己,没敢进去,只躲在门边的屋檐底下,蹲着。 狂风将雨水猛的拍向破旧的窗口,也将原玳的衣服打的湿透了。她蹲在门边,看着雨滴溅起黄泥,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寒风涌进,华初坐在蒲团上抱着自己望着越加黑暗的天空。夏雨绵延不断的落下,哗啦啦的如同瀑布一般猛烈,她咬着下唇,抵挡着腹部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对着门口轻声道,“雨越下越大,你还不进来做什么?要是淋病了,我怎么还老将军一个孙女。” 蹲在门边的原玳听得大雨里传来的轻声细语,贴着墙壁僵了一下身子。咬了咬下唇,才站起身,迈进了门口,“原来你知道啊。” 华初抱紧自己蹲在蒲团上,看着对方越走越近,自然也就看清那身被打湿得差不多的衣服和湿漉漉的长发,“一个人跟在自己身后,不是扑鸟就是爬树掏鸟窝的,想不注意也难。” “……”原玳僵在原地,涨红了一张脸。 “过来,现在哪里做什么?”华初挪了一点位置,对着对方轻声说道。 “哦……”楞楞的小将军应了一句,听话的坐到了华初身边。 “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呢,我带了火折子,这里还有一些柴火,你生个火吧。” “哦。”她应着,起身又去忙活了。 火很快就升了起来,华初咬着下唇,努力的不发出一句呻,吟,对着原玳说道,“全身湿淋淋的,快把外衣脱下,晾干再穿。” “啊,不用,我有内力。”原玳摇头,拒绝了对方。谁知一扭头,却看到对方盯着她,一眨不眨的样子,一下子就没了气势,乖乖的把外衣脱下,只穿着雪白中衣抱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 哗啦啦的大雨在庙外落下,雨滴在檐下溅起无数水花,随风涌进,无比的寒凉。身前是温暖的火堆,原玳抱着自己,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的华初,咬了咬下唇,开口道, “那个,我以后不打人了……华初你别生气。” “我以后会乖乖听话的,华初你别生气。” ……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却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渐渐的,一颗心沉在了谷底。说道最后,她鼓起勇气,扭头看了一眼对方,咬着牙说道,“你说吧,要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好,你说什么我改什么。” 可对方却抱着腹部,低首不语。过了好一会,她才听到,对方虚弱的回应,可却只有三个字,“阿玳,疼。” “……”原玳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疼,哪里疼?”这时,她才发现不对劲来。向前跪了一步,将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少女抱在怀里,关切的问到,“华初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受伤了?”是了是了,是不是刚才跑的时候扭到了? 她将人揽在怀里,可对方却一直捂着腹部,没有应答。低头一看,却见一向神色红润的少女紧紧的咬住了自己下唇,面上一片清白。她的额头,布满了汗水,躺在自己怀里,显得那么的虚弱…… 雷声轰的一声响起,震得原玳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人。原玳终于觉得怕了,她颤着手,摸向了对方冰凉的面颊,抖着声音唤了一声,“华初……” 一颗心像是断了线的纸鸢,朝着不知道的方向,坠落……坠落…… 【作者有话说】 写剧本写了差不多一个星期,也是醉了。最近会很忙,在折腾一点学务上的事情。不过更新会加油就是了。 小将军有着一股弱受的气息啊不能忍→_→姐姐的第一次来了,也是醉醉哒,果然青梅竹马都还是得有这个梗→_→ ☆、第四个地方——少年锦时 【二十九章】 放在心尖上的人就在自己怀里这么的痛苦呻吟,而自己除了帮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从心底最幽深的地方袭来,铺天盖地淹没了原玳。她紧紧抱着华初,颤着声音发问,“华初……你没事吧?” 都疼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华初苍白着一张脸,雪白的贝齿细密的咬着粉色的唇瓣,连回应她的能力都没有。一阵又一阵的绞痛从腹间传来,只疼的她全身紧绷,额头不停的浸出汗水。原玳瞧着她这番模样,心里又急又忧,只不断的问她是哪里疼,抬起袖子抹掉她额头上的汗水。 华初紧紧的抓着原玳的手臂,将脸埋在了她的怀里。雨还在稀里哗啦的下着,一声又一声烦躁的响在原玳心间。华初细细的呻吟从鼻间溢出,原玳抱着她待在火堆旁,束手无策焦虑无比。 温热的液体缓缓的流淌,察觉到这一点的华初,咻然抓紧了原玳的手臂。原玳频繁的抬头看着屋外雨淋淋的天空,又低头看着自己怀里人。再一次将华初抱在怀里挪动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里,看到了雪白的裙间有着一抹鲜艳的红。 “轰隆……”一声惊雷在天外乍响,震得原玳三魂七魄都散了一遍。她睁大眼睛,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死死的盯着那抹殷红,唇间开开合合,半晌,才有些失神的说道,“华初……你……流血了……” 她的华初……流血了…… 怎么会流血了,哪里伤到了……受伤了……她的华初不会……死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的瞳孔猛的放大,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滴落。 没事的……没事的……慌慌张张的,自顾自的想着,抱着华初,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华初身上,抱着她站了起来,魔怔了一般,抱着她边走边道,“华初……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回去,回去找景大夫……” 原本听了她的话,还勿自通红着一张脸的华初,终于觉着不对来。她抬眸,看到的却是原玳空洞的一双眼。那人抱着她,踩着轻功,在风驰电掣里冲出了雨幕。 原玳不太记得她抱着华初冲出大雨之后的事情了,只知道那一天,她抱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一直跑一直跑,穿过漫长的时光,踏向无穷的尽头。似乎只要再慢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很多年之后,她在峡龙关口后面的草原上看着满天的星辰,总是在想,她每一次都跑的那么快,是不是把这一生奔跑的力气都用完了,不然,为什么在那个人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再也不能跑回去带着她一起走了呢…… 那天跑了很久很久,耳边寂寂,所有的声音都消散了,天地安静的唯有怀里的那人才是真实的。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一般,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原玳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躺在了家中的床上。 望着熟悉的帐顶,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急急忙忙的掀开被子,打算跳下床,却在刚开始动作的时候被人止住了。 “世女世女,刚醒来不要随意下地!”姆妈摁着她的身体,着急的说道。 “姆妈……我怎么会在家里……华初呢?”她扭头,撑起身子,紧张的问道。 姆妈又紧张的上前,将她的身子往下压,一边压一边叹气,“哎呦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还病着呢,別再折腾了。华初姑娘在家里呢,你病好了再过去看看吧。” “那她怎么样,有没有事?!”原玳伸手,抓住了姆妈的手臂,着急的发问。 “在床上躺着呢,方才景大夫过来看了你,也说了一下她的事,只是风寒,此刻已经醒了。” “是嘛!”原玳睁大眼睛,如同一尾鱼一般灵活的挣开了姆妈的桎梏,快速的掀开被子,风驰电掣的下床踩着鞋子,一溜烟的跑向了门边,“我去看看她!” 她速度极快,待慈爱的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能看到她消失在门边的衣角。愣了一下,才恍然一拍脑袋,赶忙跟了上去,“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又到哪里折腾。来人啊来人啊,把世女拦下!”边说,边匆匆忙忙的往外赶。 可院子里的护卫又哪里是天赋过人的原玳的对手,只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原玳踩着鞋子,如同以往一般跃过长巷,翻过低矮的围墙,径直摸向了华初的闺房。 将门推开,又迅速的关上,直直的朝着床上的华初走去。 原本躺在床上安静闭目的华初听到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扭头一看,刚想问是不是父亲又担忧自己了,却见原玳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朝着自己走来,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 “阿玳……”她颤着声音不可置信。这人,不是感了风寒,卧病在床了吗,怎么父亲刚刚回来她就过来了呢。 “哈,真好,你没事真好。”看到华初没事,原玳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走到床边,执起对方的手,放在脸颊让,摩挲着对方细嫩的手背喃喃道。 “不是说感了风寒了吗?怎么就起来了呢?”华初的手任由她蹭着,看着对方略显苍白的面颊反问道。昨日这人的失态,她还记忆犹新,此刻,心底的担忧全都涌了上来,下腹的难受也就显得没有那么明显了。 “想见你。”原玳握着她的手,抬头,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她这般笑,太过天真无邪,华初稍微有些招架不住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就软了。 站起身子,原玳看着空了大半的床,很自觉的甩了鞋子跳上了床,丝毫没有客气的躺在了华初的身边。 “你……”华初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发愣,扭头看着突然睡在自己枕边的人,微微瞪大了眼睛。 “让我睡啦让我睡啦,不然就是回到家里我也睡不着的。”自顾自的伸手,环住了华初的腰身,脸就在她的脖颈处像只小狗一样,蹭啊蹭。 “……”华初看着她一脸的无奈,刚想说些什么,敲门声就从外边传来。 “华初姑娘,华初姑娘……世女可是在此处?” 是姆妈的声音。华初扭头看了一眼原玳,却见对方趴在自己枕边摇了摇头。 “……”华初瞧着她这幅模样,实在是无奈,又瞥了她一眼,扭头,将目光落在了门口,轻声应道,“在的,嬷嬷,我这就开门让她回去。” “好的好的,谢谢姑娘了。” 华初起身,欲要开门放原玳走,谁知道刚躺下来,就被一股大力压向了床。原玳压着她,居高临下的威胁到,“不许开门,不然咬你!” “……” 华初瞪着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脸色渐变。可在上方的原玳却没有理她,只自顾自的扭头的对着门边说道,“姆妈我睡着了,阿玳我睡着了,我不回去了,我也回不了了。你回去告诉母亲,说我今天在这里歇下了,做了饭送到这边来就可以了。”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皆是无言。 “那好,世女您多保重。”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朝着远离房门的地方走去。跟在姆妈身后而来的侍卫看着女人的背影,面面相觑……就这么回去了?说好的气势汹汹来绑人的啊喂!嬷嬷你也太惯着世女了吧!! 听得一群悉悉索索的声音远离,躺在下方的华初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压着她的原玳,微微有些不悦的说道,“阿玳,你可以下去了吧。” 身上的某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想起昨日这人不顾她的劝告在大雨里狂奔,华初的脸色便是越加不好了。 可谁知道,压在上方的原玳,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在那帮人走后,猛的扑了下来,隔着被子严严实实的抱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华初有些措手不及,她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温热的液体就顺着脖颈处流了下来。抱着她的那个人,就算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温热的泪水是那么的明显,一点一点的透过肌肤,烫在了心上。 想到那人昨日不同寻常的反应,华初愣了一下,从被窝里伸出了手,缓缓的回抱了这个人。 “阿玳,我没事。”她贴着原玳的鬓发,轻声细语。 “嗯。”不知名的液体肆无忌惮的淌下,原玳紧紧的抱住身,下的大姐姐,闷声应道。“我知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你没事什么都好。 “华初,你以后不能吓我了。” “好。”名叫华初的少女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脊,细声细气的哄。 “那就好。”在她脖颈处又蹭了蹭,将整张脸蹭的全是泪水,这样的原玳,太过奶声奶气。 身上压着一个重物,几乎透不过气,腹部又传来隐隐的疼痛,抱了好一会,安抚了身上不安的孩子,华初咬着唇瓣,低声的说道,“阿玳,能不能下来,我难受。” “嗯?”声音太过贴近,以至于有些听不清。原玳下意识的偏过脑袋,却在下一刻发了懵。 转头的那一刻,她的唇,一不小心,撞上了身下人的唇。一个梨花带泪懵懵懂懂,一个温柔动人清清明明,却全都在双唇接触的时候,愣在了原地…… 柔软,清甜……这就是原玳对于十二岁那一年,唯一的感觉…… ☆、第四个地方——少年锦时 【第三十章】 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双唇相接时,原玳望着身,下的少女瞪大了眼睛。最终还是华初反应过来,伸手将身上的原玳推开,将脑袋偏过一边。 从她身上翻下来的原玳,压在被子上,望着帐顶发怔。刚才那是……她亲了华初?意识到这一点的原玳,嗖的一下,整张脸涨得通红。嘴唇开开合合,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句话,只自顾自的害羞着。当然,如若那时她曾回头,也会看到华初脸上那一抹惊人的艳色。 屋内十分安静,鸽子的咕咕声穿透纸窗从院子里传来,原玳躺在床上,除了自己胸口那处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 沉默了好一会,原玳压着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转身,隔着被子拥住了华初。入秋的天气微凉,她抱着华初的温度刚刚好。 原本就惊魂不定的华初在这个拥抱里绷紧了身子,待看到这人没有下一步动作时,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华初……你昨天流血了,现在还疼不疼啊?”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闷气的开口问道。原本就尴尬得不行的华初蹭的一下又涨红了一张脸,平复了一会才冷静的摇摇头道,“不疼。” 原玳晓得她这是在哄着她,当下就不乐意了。“骗人,哪里会不疼。小英儿手指头划伤了都能呜呜的哭好久喊疼喊上半天,你都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不会疼!”小英儿是管家的小女儿,只有五岁,平时最爱哭了。说罢,她翻身,一把掀开华初身上的被子,扯着她的衣服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她连她什么时候受伤受得什么伤都不知道,果然是半刻都不能离了她身,不然出了什么事担忧的还不是自己。 这么想着,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扯华初的腰带。身下的人见此,急急忙忙的摁住了她的双手。华初死死的将她的手摁在自己的身侧,抬眸对着原玳冷静的发问。“阿玳,你要做什么?” “华初,别闹,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原玳被她困住,没有激烈的挣扎,只是双眼毫不示弱的回应着。 “……”华初瞪着她,只见对方一副执着的模样,认真无比。心底有什么东西好像松了一下,眼神也软了下来。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会方才红着脸道,“我这是……葵水来了……所以流血,是很正常的……并不是因为受伤。” “……”原玳俯在她的上方,就这么愣住了。 华初受不得她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咬着唇,微微的偏过了脑袋。过了好一会,反应过来的原玳才木木的应了一句,“哦……” 手忙脚乱的从她身上翻下来,原玳扯了被子帮华初重新盖上,这才侧身平躺在一旁。 葵水啊……原来是葵水啊……把人体穴位生理结构专研透彻的原玳,怎么可能不晓得这个词的意思呢。果真是太糊涂了……看到女孩子流血都以为是受伤,却不曾想还有这样的事情。兴许是没见过吧,也是没意识到,华初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 一直以来都被她忽略的一件事……华初她,是个比自己年长一岁的女孩子啊。 脸上火辣辣的烧着,因着自己的懵懂无知而羞愧。原玳抿了抿唇,这才磕磕巴巴的发问,“那……那这个,疼吗?” 莫名的,华初也红了脸,摇了摇头,“嗯,不疼。”她细微的轻吟如此悦耳,让原玳不自主的偏过头,看向了她的侧脸。 兴许是方才折腾的太过,刚刚褪去的隐隐疼痛又升上来,一下子,让华初皱起了细长的双眉。这等细微的变化,自然是被原玳注意到了,见她面上有些不悦,原玳赶忙问道,“可是……可是疼了?” 下意识的,华初摇摇头,但过后,又证实一般的点点头,轻哼道,“嗯。” “哪里疼?”紧张的,原玳又发问。 “腹部。” 原玳瞪了眼睛,想了一会,有些犹豫的说道,“那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华初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原玳见她这个表情,就当她是默认了。左手自顾自的往下,摸到被子里,伸进她的衣摆,贴在了她紧致的小腹上,轻轻的揉动。掌下的肌肤温热光滑,就好像刚刚剥出来的鸡蛋一般,触觉好的让人爱不释手。原玳帮她揉着,一脸的认真。 兴许是担忧自己的手会凉到对方,她稍微的提了一点内力,运用到掌心,温暖就从掌心传到了华初的腹部。 或者是原玳的掌心太过温暖,又或者是她揉动的动作太过轻柔,总之,那些升起来的闷痛一点一点的消散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就累的离开的原玳,揉着揉着,就缓缓的停了动作,靠在华初的肩膀,沉沉的睡了过去。 察觉到这一点的华初,扭头去看她的睡颜,却见到这孩子露出了安心的面容。温热的掌心还贴在自己的腹间,华初红了脸,将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手拿下来,轻轻的放在身侧。扭头,看向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容,纤指一点,轻轻的点在了那人精致的眉宇间。 顺着她的眉毛,鼻梁,一点一点的划下,长指刮着那人的面颊,华初勾唇,轻轻的,轻轻的漾出了一个动人的笑容。 这孩子,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这么在乎她。那她是不是应该更加有所期待一点呢?想着她明明是担忧自己的身体,冒雨抱着自己回家,却害得两个人都在雨中着了风寒的鲁莽行为,华初摇头笑了笑,青涩的眉目里都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风情。 华初伸手,将躺在自己身侧的娇弱少女抱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那人光洁的额头,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她们二人,相拥而眠,一直到日落时分。 原玳只缠了华初半天而已,到了夜间的时候,还是被自己母亲派人过来把她架了回去。原玳纵然再不乐意,纵然再一步三回头,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恋恋不舍的和华初说着明日再来看她的话,这才不情不愿的穿过长巷回了自己家。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白天睡多了,夜里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只痴痴的望着帐顶,满脑子都是书里的东西。 书上说,女孩子来了葵水,就要成为大人了,成了大人就可以成亲,生子,成为母亲。华初也来了葵水,是不是也是到了那个年龄。又想到年初开始的那些事,想到那些上门求亲的年轻公子,一向无甚么烦恼的原玳只觉得忧心忡忡。 她自小与华初一块长大,不管日里夜里,满脑子心心念念都是这人,她实在是想象不了,日后她与她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会是什么模样。 若是以后,会有人陪在华初身边,护着她,宠着她,拥着她,抱着她……不……这种事,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原玳反反复复的想着,思绪漫无边际,最后闭上眼睛,在黎明之前睡去时,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白日里,那第一次亲密无间的接触。 柔软……她的嘴唇的感觉和她的人一样,让人眷恋无比。 那日之后,原玳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对劲。白日里去见华初的时候,总是托着下巴看着对方发呆。看着她纤细如同春柳的腰肢想要拥抱,望着她黑亮入瀑的长发欲要轻抚,而盯着她唇间开开合合则是想要抬头,去亲一亲…… 从发梢到指尖,她的一切原玳都想去触碰。从脑袋到心口,她的一切都密密麻麻充斥着。原玳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时而欣喜,时而迷茫,时而……难过…… 甚至有一天的夜里,她梦到很久很久以前,与华初的第一次的共浴。只是,梦里的华初,不再是记忆里七八岁的冷清模样。她的身材高挑,面容绝美,一颦一笑里都出落得风情动人,似是一朵缓缓盛开的桃花一般,坐在浴桶里伸展着自己青涩却比自己成熟的身体,扭头冲着自己招摇的笑。 那笑,落在了自己眼中,沉到了心间,轰的一声炸开,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然后,就是无止境的纠缠与亲吻,仿若深渊,让人沉沦。 梦里之后的第二天,原玳觉得自己病了,窝在床上,怎么样也不肯去书院。她一贯听从长辈的话,故而偶尔耍耍性子,家中的长辈都顺着她。说不去,便也不逼着她去。 因着说是身体不舒服,家里人不放心就把华初喊了过来。华初帮她把了脉,见她无事,也就放心的坐在一旁陪着她说话。 左右无事,华初就从绕道去书房,拿了一本《九州游记》回来读,一边读一边和原玳说着各地的风景名胜。说着说着,原玳也兴奋了起来。 “以后有机会可一定要走上一遭。”难得的,一向沉静的华初眉宇目间都带了飞扬的色彩,她扭头,眉飞色舞的对着原玳说道。 却在扭头时,撞上了那人盈满渴求的视线。 原玳撑着身子,直勾勾的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女,一双眼魔怔了一般挪也挪不掉。 华初被她这么看着,心里咯噔了一下,握着手就是一紧,颤着声音喊了一句,“阿玳……” 原玳在这声呼唤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缓缓的撑起身子,慢慢的靠近了眼前的少女。在那人略微放大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越来越清晰的身影,然后缓缓的,缓缓的,扭头,对着那樱色的唇瓣,吻了上去。 温热的触觉从唇上传来,华初瞪大双眼,双手一颤,手上的书便从膝盖滑倒了被子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袭上腰间,将她大力摁下,摁倒在床上那人的怀里。 “碰……”厚厚的书本从被子上滑落到地上,磕在坚硬的地板上。而床上的两个身影,恰好交叠在一起,紧紧相拥。 青涩,毫无章法,第一次的时候,原玳按照自己的意愿,抱紧了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如同梦境里一般,含着她的唇瓣,肆无忌惮的吮吸。 吻上这个人的那一刻,夺走她所有呼吸的那一刹那,原玳想,她好像明白了那个梦里,预示的是什么。 她要华初,想要,陪着华初,一辈子。让华初这辈子身边,都只能是她一个人,永远永远,都只是她一个人。 ☆、第四个地方——十月枫红 【三十一章】 已经,许久不曾这么清晰的梦到华初了。那个记忆之中的亲吻,让她沉沦,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恍恍惚惚的睁眼,见到被红枫摇曳后落在窗台的斑驳阳光,缓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或许是昨夜里因着主人家妻子生产的缘故,又或许是梦的太久,今日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原玳从床上撑起身子,捂住脑袋,不适的摇了摇,像是要把什么不好的东西甩掉一般。这般过了一会,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洗漱之后,就发现主人家已经备好早饭。同蔡大夫道了一声喜,用了饭之后,原玳便背起行囊朝着枫山进发。 兴许是红枫佳节将近的缘故,从正午出发,一路朝着山上走,原玳发现了不少与她一般登山的人。他们大多数是风度翩翩的书生,俊雅的公子,期间还带着不少貌美柔弱的家人。见这群人一路谈笑风生朝前走去原玳只背着行囊,闷声不吭的朝着山顶走。 只那背影,在这喧闹的人群里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寂寥十分。 枫山并不算高,最高的地方也不过百丈,只用了一个时辰,原玳便爬到了山顶。此刻日头微微偏西,炙热的阳光打下来,将枫叶照的更加红火。成群的枫叶红的好像炙热的火一般,大片大片绵延在山头。风一来,吹的树叶分分落下,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只微微陷了下去。 原玳背着刀,抬头仰望着茂密的火红,透过火一样的叶子打量着日光,微微闭上了眼睛。她行走在一片枫林的小道里,行只单影。偶有枫来,有红叶翩翩落下,宛若飞舞在最后秋日里的蝴蝶。灿烂,却脆弱,下一刻就会死去。 小道旁,有不少成双结对的男女躲在树下,看着枫叶飞舞,吟诗作对,或是情话绵绵。 真美啊。原玳听得脚下传来的细索声,这么想到。可惜,这么美的场景,却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一路沿着小道走,视野便渐渐变得开阔起来。出了那个红枫林,爬上一个高坡,便到了枫山最高的地方。 那个地方,比周围都要高上三丈多,不像其他的地方,都生着密密麻麻的枫树,那里,只有一颗高大的红枫,再无其他。 那棵枫树,比其他的都要老,更有夸张一点的说法,说是这棵红枫比大楚建国年龄都还要大。而这周围的红枫,都是从它这里来的。这一棵树的种子,随着风,洒满了一个又一个山头,才有了这火红之海的景象。 原玳不知道这传说是不是真的,只今日所见,不得不承认这株立在山头最高处的红枫的确是大的可以。它的躯干,四个成年人拥抱都不一定能抱的过来,只是,不怎么高罢了。 因着地势原因,这株巨枫受过雷劈,在顶端分裂了三根枝桠,朝着四周生长。远远看上去,那体型庞大的好似一株被染成红色的榕树,而不是顶天立地的红枫。 不晓得是不是近年来大楚大龄未婚男女增多的缘故,现在但凡有名的地方,才子佳人多去的地方,必定会有月老的一席之地。 前几年的时候看九州游记还不曾晓得此处是有月老树的,而真实的踏在这个地方时,才知道这地方也一样不落俗套的拥有这种东西。 看着巨枫坡下那一排整整齐齐贩卖彩带和小玩意的摊子,又抬眸看了一眼那些在红色的枫叶间更加火红的彩带,原玳皱了一下眉头。 念了一会,原玳还是向前踏了一步。朝着有着成对男男女女的坡顶走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个地方能够看到枫林的全景呢。 一路走过去,总有不少的小贩在吆喝,什么心有千千结啊结了千千结姻缘一线牵啊恩爱两不疑之类的,只听得原玳皱了皱眉头。若是姻缘只是把两个人的名字写在红纸上绑在树上便能成的事情,这世界哪来的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心里还勿自念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呢,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小道的尽头,这时,一声呼喊似是跨过了岁月长河,在耳边响起。 “先生,可要买下姻缘书结成姻缘线吗?”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几乎让原玳精神一震,停下了脚步。 她猛的回头,待看到那个坐在摊前,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的那个人,楞在了原地。“华初……”她望着那个女人,喃喃说道,一双幽亮的双眸盈满水光,似是在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端坐在摊前的女子,虽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可怎么看,都怎么是记忆中那个对着自己浅笑嫣然的华初。 “先生……先生可是看到故人了?”温婉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玳痴痴的看了一会,努力辨认了一会,却发现这次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此刻她再次去看,却再一次看清了端坐摊前的女子。那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穿着嫩黄色的道袍,长发披散,神情悠哉的好像个游行的术士。看她的眉目目间,怎么看都有着华初的感觉,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人分明就不是华初。 只是……有着相似而已…… 再次认真看清的原玳,将提起来的一颗心沉了下去。像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一瞬间寂灭了一般,突然颓废得毫无生气。身穿道袍的女人看着一眼苍老的年轻刀客,了然一笑,“先生……果真是看到了自己想见的人了吗。” “我见过许多的游客有着与你一般的神情,有的,还看着看着就哭了。想来,那个人对先生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她的声音将原玳拉了回来,原玳平复了一下心情,难得用上了自己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对着眼前的女人发问到,“你是幻女?” 传说云州的密林里存在这一种古老的密术,如果用这种密术培养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会是魅惑天下的绝世妖姬!这种培养长大的女人,叫做幻女。传闻里,她们有着最纤细的腰肢,最魅人的眼神,每一年都有不少富商前往云州从人贩子手中收取这些女人当做礼物进献给更高一级的贵族。而云州最高级的青楼里,至少有一个这样的女人作为花魁而存在着…… 这还是几百年前的传闻了,但是曾经作为贵族的原玳,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还真实的见过。 只不过,她见到的是幻男,而不是幻女。 那个男人是她从军时的护卫,有着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只是后来他死了,死在了战场上,抱着原玳最得力的下属死在了漠漠草原上。 原玳透过那个男人的眼睛,无数次的看到过华初,而今面对这双陌生却熟悉的眼,自然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啊!”女人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泰然自若,“看来今日遇到了一个有见识的呢。不过,我不是幻女……只是我的母亲是个幻女罢了……” “这样。”原玳有些惊讶,“幻女还能传承下来的不成?” “谁晓得呢,只不过母亲这么惑人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呢?”女人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一脸的狡黠。 她这幅表情,让原玳想起了方才分别几月的有人,于是脱口问到,“你是云州人。” “啊,先生你又知道了。嗯,云州人,苍露。”女人点头,显得十分的洒脱。 “澜州人,原思初。”既然对方说了名字,原玳也不得不回礼,将自己姓名告知。 “初是她的名?” 原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她,说的是谁。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点头应着,“嗯。” “果然……要不要写个姻缘书,或者祈愿符,或许就有不一样的收获呢。”名叫苍露的女人点点下巴,示意原玳看向桌面上的红纸和笔墨。 这时,原玳才注意到,她的摊上有多干净。不像别的小摊,上面除了祈愿纸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这里左边放着一沓红色的纸张,一边摆着笔墨,空空荡荡简简单单。 见她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小摊,苍露指着纸张又道,“这是红锦纸,那是千里墨,在上面写的东西千年不化,而且所求甚灵哦,当然,也不多收你钱,一字十金。”她说的一本正经,变成了一副奸商姿态。 可原玳看到这桌面上的东西,也晓得她话里的真实性,便也知道,她这价格不算贵。看了好一会,原玳才开口,“你总是这般卖东西的嘛?” “差不多吧,阁下买还是不买呢?”苍露盯着她看,表情变得很认真。 原玳想了一会,并未应答。 只那苍露看了她好一会,突然变了脸色,脸上露出哀求的色彩,“我都半个月没把东西卖出去了,大家相识一场即是有缘,你就当多支持支持一下我的生意啦。” 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原玳还是上前一步,取了纸笔,刷刷刷的写下了一个字: 【初】 在苍露喜笑颜开的神情里,掏出了十两银子,给了对方。又将写了字的一块红条,握在手里,这才背着对方朝着坡顶走去。只是走之前,她问了对方一句, “为什么要在这里卖东西?” 能拥有这种东西的人,非富即贵,何苦在烈阳下等着一份迟迟不来的生意。 “为着,遇到你这般的人。”身后的女人笑了一下,声音里终于没有一点华初的气息。 她是个幻女,心有牵挂的人都会在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相见之人的模样。 原玳听了这样的回答,抿着唇,一言不发的上了坡。 坡顶的人很多,年轻的贵公子都争着把自己的红绳或是姻缘结挂的高一点,原玳将自己手中刚刚写好的祈愿条挂在了树干上最低的一圈,便就地坐下。 她盘腿坐在树下,头顶上有需求的祈愿条在随风凤舞,相互触碰时,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目光远望,无尽的林海在风中翻腾,一浪一浪全是火红的颜色,鲜艳的仿若天空都要被染红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夕阳西下,周围的男男女女都渐渐消散了。而那个昨夜刚刚出现在梦里的女人,此刻又出现了。华初靠在她的肩上,屈膝坐着,看着在暮色里越加鲜艳的枫叶叹了一句,“真美。” “是呢。”原玳迷了眼,痴痴的道,“美的好像是梦里的一样。” “不是梦哦,阿玳,不是梦呢。”靠在她肩上的少女听得她言,扭头轻笑道,眼睛直直的望着她,一脸认真。 原玳与她对视了一刻,挪开了自己的视线,“华初,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下去吧。”她站起身,背着东西就打算下山。 可清丽的少女,却站在原地,对着她道,“阿玳,这不是梦哦,转过身来。” 原玳听得她言,抿了抿唇,还是选择了回头。却见少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原先系祈愿条的地方,托着一张红色的祈愿条望着自己笑眼弯弯。 “过来,阿玳。”对方朝着自己招手,自己的脚步就无法控制的挪了过去。 “那是我写的,没什么好看的,下山吧。”她走过去,温和的说道。顺着对方的素白的手看过去,却见那张红色的纸条上分分明明的写着: 【惟愿君安】 那四个熟悉得深入骨髓的字迹,好似惊雷一般在她脑中炸响,让她一瞬间懵在了原地。颤抖着双手去托起那张祈愿条,在一堆密密麻麻的祈愿条中看了又看,原玳只觉得一颗心都慌乱得失了分寸。 “这是……梦吧……”原玳托着这张祈愿条,喃喃道。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滑了下来,打湿了整个手背。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少女,从背后拥住了她,亲昵的蹭着她的脖颈,轻声笑道,“这不是梦哦,阿玳……” 身后是熟悉的温度,眼前是熟悉的字迹,她到底,该信哪一个,该信哪一个? 所以说……这一定是梦吧……只有在梦里,她才能得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女的拥抱,才能够看到这般痛入骨髓的字迹…… 这一定是……梦啊。 原玳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双膝一软,碰的一声,摊在了地上…… ☆、第四个地方——十月枫红 【三十二章】 “华初,我将来是要做将军的,十八岁之后就要接替爷爷去镇守峡龙观,恐怕,不能陪你到那么远的地方了。” “不怕,我等你……” “华初,我要走了,到峡龙关,到草原上,去杀人。也许会回来,也许再也不回来了。如果三年后我没有回来,你就找个人嫁了吧,然后替我照顾母亲好不好?”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左脸颊是生生的疼,她稳住视线,看到的却是给了她一巴掌的少女古井无波的瞳孔。那人抬起手腕,似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将掌心轻柔的贴向她红了一片的脸颊,道,“阿玳,我等你。” 她总在说我等你,可是自己回来之后她就再也不见了。是不是我让你等太久,等了三年又三年,所以你藏起来了呢,华初…… 不知是不是在梦里,她浸在往昔反反复复,一张又一张脸在她眼前经过,或哭或笑,走到最后就在脑海里的,便只有那年华初站在雪地里,大红灯笼映照下对着她笑的模样,“阿玳,我等你。” 她这么说着,一遍又一遍,可是当原玳在定睛去看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却顷刻如烟花破碎,在寒凉的北风中片片凋零。 苍露坐在床边,将盖在原玳头上的湿毛巾取下来,浸在一旁的木盆里,全部浸润之后,捞起来拧干,重新盖在原玳那已经明显降下温度的额头上。还带着水珠的双手随意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擦干,苍露扭头,看着从方才开始就躺在床上不停呓语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果然,忘不了那时的美好,就得做好一辈子浸在今夕和往日对比的痛苦里呦。 想着母亲和自己说的话,苍露摇摇头,弯腰抬起自己眼前那盆水,走出房门。 她在枫山做了几年的生意,不管是红枫时节还是其他时候,她总会在那里摆上摊子,每日日落之前就回家。当然,回家之前是要到坡顶看看风景的。 昨日也不例外。 只是昨日傍晚这么一逛,就逛到这么一个倒在地上的原玳。好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更何况这人还做了她今天唯一的一单买卖。凭着良心,苍露还是叫了人,将这人抬到了自己家。 苍露自己以前就是学医了,一把脉又查看了原玳的脸色,也晓得这人是因为风寒而发烧,加之体力不支昏过去了。照料了一晚上,烧是终于退下去了,而自己也累的差不多了。 苍露将盆里的水倒掉,站在院子里,一边伸直腰杆,一边把手往后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抬头仰望着这一方碧蓝如水的天空。这么好的天气里,她放着生意不做,还这么好心好意的照顾一个病人,嗯,她实在是一个好人。等会那个原思初起来,就问她要多一点医药费吧。这么想着,一边拎着木盆一边走进了灶房。 原玳是接近傍晚的时候醒过来的,如同前次一般,在她还没有彻底清醒意识之前,就有一把女人的声音传到了耳边,“你醒了,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 捂着脑袋艰难的从床上做起身子,原玳拍了拍脑袋,扭头朝着声源处一看,只见昨日里遇到那个名叫苍露的女人,就站在理她五步开外的书桌前,提着毛笔面无表情。 “我怎么会……在这里?”原玳拧着眉,想了想此前的事,却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苍露看到皱眉思索的样子,转身提着笔,重新伏案应道,“你昨日在山上晕倒了,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她这么淡淡的说着,仿若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昏睡了一整天没进食,对身体也不好,桌面上又刚做好的米粥和小菜,是我晚饭剩下的,你还是起来吃点吧。”摆在书桌上的空白书本落下一个又一个秀美端正的字体,漂亮的一如执笔的那个女人。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原玳点点头,道了声,“谢谢。”原玳也的确是饿了,也不多客气什么,翻身下床,走到房间中间的大桌前坐下。拿着桌面茶水漱口,掀开竹篾编成的盖子,就这上面做好的饭菜,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桌面上做的东西都是很普通的,鸡蛋小葱,一条蒸鱼,半锅米饭半锅粥,还有一下干菜和腌菜,只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吃着吃着,就让原玳恍惚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给她做东西吃了。她扒着米饭,抬头去打量另一边正在埋头写字的女人,思索了一阵,说道,“手艺不错。” “是她手艺不错吧,我是个幻女啊,无论做什么都有着别人的影子,别太夸我。”苍露扭头,朝着原玳露齿一笑,带了点小恶魔的味道。 “……”她这样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让原玳想到了华初,心下一怔,便低着头重新埋头吃饭。 原玳吃得极快,以前从军时养成的习惯,饭虽然吃得快,可一样保持了贵族的翩翩仪态。吃了饭之后,听了苍露的指示,自己去洗了碗,然后在灶房烧了热水,就洗澡去了。 起初原玳还念着,要不要吃了饭之后就星夜赶路,到江口坐船直到中州。可苍露只瞥了她一眼,说家中有房,收留她一晚也是可以的,加之自己的确觉得十分疲乏,也就留了下来。 洗了澡之后,原玳在自己的屋子里调息了一会,睁开眼时,看到窗外一片星光落在地面,好似铺了一层白霜一般,也就起了兴,掀起衣袍,到院子里走走。 苍露的房子建在山脚下,地广人稀,这间用低矮围墙围成的小木屋有着非常大的院子,院子里栽了各种各样的树木和花草。月光从高大的树木中间泄下,留下各色光影。夜风吹来,树影摇晃,一浪一浪的好似浅浅水池里长长的水藻一般。 原玳沿着院子里那条铺了碎石的小道缓慢的走,难得的觉着了轻松与写意。 “风寒刚好就又出来吹风,你是想再病一次嘛?再收留你一次,我可要收钱了。”女人清亮的声音透过重重树影传到了耳边,空旷的好似在天际响起。 原玳循声抬头,却见主屋的屋顶上,有一女子抱膝而坐,对着满月的夜空。 “苍露姑娘……”她抬头,和女人打了一声招呼。 “嗯。”扯了扯嘴角,苍露低头看着站在院子中间那一抹单薄消瘦的黑影,抿唇说道,“你明天不是要赶路了吗?怎么还不睡。” “姑娘不也还不是未曾入眠。”原玳抬头,温和的笑笑。 “我在赏月,还没打算睡呢。” 原玳抬头,看着寂寥空中挂着一轮满月,周围只有三两星辰在闪耀,显得无比清亮。抿唇一笑,温和应道,“如此月色,的确值得一赏。” 苍露瞥了她一眼,看着对方的确好像精神好多的样子,也就发出了邀请,“那你要不要上来?屋子后面的左边有梯子,你可以爬上来。”起初做房子的时候,她就有了天气好时爬上屋顶看月亮的打算,故而梯子什么的必须做好的。 原玳笑笑,应着,“好。”言罢,足尖一点,接着周围一棵矮树,轻轻跃上了屋顶。 苍露看着这个忽然从地上稳稳落在她身边的人,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扭头看着月空一脸的淡定。 武功那么好还会发烧烧的这么厉害,所以说现在学武功是要来干嘛的。 夜风从两人的发顶拂过,显得有些凉了,沉默许久,原玳还是先开了口,“姑娘,为何从云州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那先生又为何到这里来呢?”女人回头,不甘示弱的反驳,非常的伶牙俐齿。 此刻的原玳,完全不能将这个昨日还跟她温柔谈着生意的人和现在这幅活泼的模样联系起来。果然副将们和她说的对,女人做生意时和不做生意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其实副将们说的意思与现在的完全不符,只不过原大将军心思单纯经历也单纯,故而觉得此时此刻,这话最为贴切不过了。 原玳想了想,发现这个女人的话还是得温和的应对才是好的。于是应道,“旅行经过此处,来看枫红的罢了。” “我也是来看枫红的,年年看,日日看的那种。”女人扭头,冲她露齿一笑,显得特别天真无邪。 云州的女人都很恶劣。 看到这个笑容的时候,原玳这么想到。 苍露见着这个温和的旅客露出这样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骗你的啦。”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说话了,难得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的跟个狐狸一般。 “……”原玳看着她的笑,想着,自己是不是又被人耍了。哎,为什么是又啊!想到这里,她就又想到前一个地方同样是个好人的云开,于是抿了抿唇,说道,“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是嘛,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苍露见她有了说话的愿望,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她和你一样,是个云州人,很喜欢,逗人笑。”原玳皱着眉,回答的一本正经。 “哈,那她怎么可能跟我一样嘛,我可从来不逗人笑,我只逗我自己笑。” “嗯?”原玳扭头,看着这个漫不经心说着这种话的女人,却一不小心,在她眼睛里看到了认真。 她说的是真的,这个女人,只会为自己笑。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一样,原玳顿了一会,悄悄地挪开了视线。 “哈。”女人笑了一会,又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跟我说了一件事,我也公平点,和你说一件事吧。其实吧,我是离家出走,才会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的……” ☆、第四个地方——再见再见 【三十三章】 “我的母亲原先是云州苍云楼里最艳丽的花魁,二十多年前,云州大批的男男女女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后来她嫁给了我父亲,出嫁那一天还有不少青年才俊望着她的楼阁吟着酸诗咧。”苍露眨眨眼睛,没有预兆的接着说道。 “那时候你都没出生,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原玳打量着她,饶有兴味。 “母亲的贴身世女告诉我的,哎呀你别插话啦。”苍露挥挥手,示意原玳别打断她,接着又道,“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就有了我,恩爱了十多年,一场风寒,就把母亲的命夺去了。后来父亲再娶,娶了一个与母亲有着一样明媚眼角的女人。父亲很爱我的母亲,却在母亲走后娶了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他是真爱我的母亲,还是爱着那个女人?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于是我就离家出走了。” “哦。”原玳点点头,并不再多问。 “应得好冷淡!”苍露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原玳扭头,冲她温和一笑,苍露见此,话梗在喉头,便不再多言。 夜风划过屋顶,翻起屋檐底下的风铃,铃铃细响。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苍露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便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要是还想看就继续呆在这里吧。” “嗯。”原玳应道,目光落在漆黑的夜空外,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 苍露小心翼翼的走到架着木梯的地方,又扭头看了一眼原玳,她一个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夜空底下显得如此单薄。苍露动了动嘴唇,忽然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就只有这么一句,“明天清早会有进城的牛车经过门口,你要是赶早起来或许就能方便很多。” “谢谢。”原玳扭头,眯着眼睛温和的一笑。 “你还是别说谢我了,给我一锭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原玳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女人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黑夜里,再也听不到。冷冷的夜风拂过屋顶,将原玳那一头束得整齐的青丝吹的缭乱。她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满月,手掌无意识的放在自己的左胸口。夜风吹过,将她的衣袍吹起,也将挂在她右手处那根在黑夜里与墨色融为一体的红色字条吹的飞扬。 这一条,就是昨日将她的心脏狠狠地捆住的字条。原玳握着这条字条,手指用力到都要发白了。她望着夜空,迷离了一双眼。 这天晚上,她又做梦了。 梦里面,她与华初坐在院子里那棵梨花树下,喝着前年埋下的青梅酒。她的眉目,还是记忆中很模糊的模样,可是干了酒杯一抬眼,眼前的华初,却无端端的变了模样。 那青梅酒般的青涩,变为女儿红的醇厚,带着不可言说的风韵。仿若隔着断掉的八年岁月,她的华初,也在岁月里,长大了…… 第二日,原玳起了个大早,在门口,这二人拦到了进城的牛车。走之前,苍露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会心动吗?” 原玳坐在牛车上,温柔含笑,反问了一句,“这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吗?”这么说着,牛车拉着她,朝着南方远走。 苍露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动了一下。那时候,她听懂了原玳的话,却仍旧不了解。不久之后,她遇到了一个人,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为她解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已经是秋末,南下的船只是越来越少。不过原玳很走运,遇上了一艘送货到中州的商船,搭了个顺风船,就朝着中州驶去。 一路往南,两岸绵延不断的秋色渐绿,属于南方的冬天在原玳的眼里终于揭露了一角。看着这未曾见过的景色,原玳握着那根被她带在身上的祈愿条,思绪越发的纷乱。 她已经,快要分辨不出,那些是现实,那些是梦了。在船上的每个夜里,她都会做梦,梦里面都是少年时的场景。有时候是陪着华初在燕山采药,有时候则是带着她到护城河中游泳。梦着梦着,梦里面的人就变了一个模样。 青涩的身段变成了柳枝一般带着风韵,眉角再不见稚嫩,无端端含着成熟女子的风情。就连声音,那般软糯的声音,都全是成年女子的温柔如水。 她的华初,再也不是记忆中的少女模样,而是变成了长大的样子。 原玳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华初还在的话,长到而今会是什么模样。却不曾想,这个样子,会在梦里面完完整整的出现。这些日子以来的梦境碎片,预示着什么,原玳不敢胡思乱想,却在看到手里那条祈愿条的时候,不得不胡思乱想。 她常常捂着左胸口的地图,站在甲板上眺望着两岸景色,脑子里想的全是华初的模样。想着她年幼时的种种,无比的感伤。却在想到华初长大后的模样,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砰的跳。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那一天华初那一天逃了出来,逃出来会去那里。五年前她就常常坐在营帐里猜想,华初会不会逃不出来,毕竟她从小都是那么聪明。逃出来之后,会不会北上来找她? 抱着这样的妄想,屠城之后的几个月,她私底下吩咐过自己的暗卫在各个北进的关口寻找过华初。可是很快就被自己少年的同伴发现了。 原玳始终忘不了,那个男人跪在自己面前说,北进的前几个关口几乎被溯北的人占领了,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没死,逃了出来,又怎么能够到远在北方的草原来?将军,死心吧,因为她已经死了啊。 要是没有死,澜州驻守的沧澜军那么多,她一定可以找到人给你传信的。因为你说了,她是那么聪明。 你看……如今她音讯全无,将军为何不敢承认,她已经不在了呢? 原玳只记得那时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就算是当初得知被屠城时,也没有这般的有心无力。她扶着额头,对着跪着的伙伴摆摆手,倦倦的说道,“嗯,你出去吧。” “将军……” 那个人唤了她一声,却被她冷声打断,“我叫你出去!”安静的怒火让人安分下来,男人抬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她的营帐。 他走后,原玳将营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般,将这辈子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出来。第二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尝试着去找过华初。 因为她也相信,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和少时的躲猫猫,捉迷藏不一样,这一次,她是真的把华初丢了,丢在了那片废墟上,一辈子都找不到了。 可是如今,在她断掉了所有希望的今天,却发现了这么一个东西。让她怀疑却又想去相信。 那字条上的字迹,分分明明就是华初的,可是隔了那么久的年月,原玳却有点不敢认了。 她一直觉得,上天很能戏耍她。在她认为那是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爷爷走了,自己上了战场。在她觉得终于可以返程去找华初的时候,城被屠了,母亲走了,华初不见了…… 而这一次,在她将将看到希望的时候,会不会又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呢? 如果这字,只是另外一个人写的字,比较相似而已,那她是不是又要绝望一次。如果真的是华初,就算是欣喜,但人海茫茫,她该去哪里寻找?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些事。 可是,就算只是一个虚伪的希望,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去相信什么。她本来,就已经绝望了,难道还怕再绝望一次?更何况,这世界上,就算真的有一模一样的字迹,也会有一模一样写下惟愿君安的人嘛? 还是一个宁可花上二十金也要为心里那个人求得平安的傻子。原玳不知道这世界会不会真的有这样的傻子,但是她知道,如果是华初,就一定能做出这样的事。 船到中州的前一天晚上,原玳做了一个决定。虚妄也罢,真的也好,她都要试一试,试试能不能不能再找到那个被她丢了六年的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寻找怕是她余生里所剩无几的意义了。 第二天的清晨,刚好到中州的渡口,原玳睁眼的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又是在做梦了。 那个女人,坐在她的床边,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肩头,温柔的抚着她的面颊,嘴角噙着笑,道,“阿玳,早上好。” “早。”没有欣喜,没有悲伤,原玳平常的起身,给这个陌生却熟悉的女人一个拥抱。只是这一次,原玳发现,自己拥着她却没有过往的真实感了。因为她知道,怀里的这个女人,不是真实的,只是存在她脑海里的一种妄想…… 可就算是妄想,谁又能说不是真的呢?她虚抱着这个比她长了一岁的成熟女人,轻声念道,“华初,等我……” 等我去把你,找回来吧…… ☆、第五个地方——无尽归墟 【三十四章】 许是今年年初北方战事大捷,入冬之后,就连地处南方的中州都下了一场大雪,大雪之后,中州一年里最冷的时节便来了。接近年关,中州的天气便是越发的寒冷,来酒楼里要壶小酒,点几个小菜,是帝都百姓的最爱。 这一日,天寒,来思成楼沽酒的人坐满了整个酒楼。掌柜的的拢着袖子,站在柜台后面望着楼外阴暗的天空,来来回回的踱步,似乎这样就可以将脚底的严寒驱散。 “这天冷的,真不像话。”他拢着袖子,嘀咕了一句。瞧着脚边放着的两个炉子,察觉着身上穿着的厚厚棉裤,他有点想念自己北方的家乡了。 北方的冬天很冷,但跟一年四季都据说很温暖的中州城来说,这冷压根算不上什么。北方的冷,是刀刮面的疼,但只要躲在屋子里就一点事都没有。南方的可不一样,就算你每天晚上抱着灌满热水的铜壶睡觉,还是觉着冷来。这冷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冷阴冷,就算是剃了骨也摆脱不掉。 掌柜的来南方十多年了,还是觉着不适应。正思索着要不明年请辞会北方老家养老算了,一道清亮的声音就把他的思绪打断了。 “店家,能跟你打听一个人么?” 很纯正的官话,不带一点口音,这让听惯了帝都百姓略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软糯腔调的掌柜,愣了一下。他拢着袖子抬头,这才看清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披着一件漆黑的大氅,端端正正的站在柜台前。她带着帽子,帽子底下是一张好看的脸。俊美的面容和深邃的眼眸,一眼就让人深刻的记住了她的容貌,震撼到了心底。那过于异于华族人的容貌,让掌柜的不禁猜想,这人怕不是赣州的鲜族人吧。 瞧她这一身打扮,说不定还是个贵族。 贵族他见得多了,只别族的贵族还没有见过几个,由此,掌柜的不由得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以至于忘了她方才说的话。 年轻人看着这个暗自打量着她的中年掌柜,眉头轻皱,站定了身子,重新开口问道,“掌柜的,能跟你打听个人吗?” “嗯?客人你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反应过来的掌柜赶忙应道,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听到原玳的问话。 年轻人无奈的摇头,说道,“在下不打尖也不住店,只是想问一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说罢,她从袖口掏出来一张画像来,掌柜的定睛一看,认真的瞧着画中的女子,仔细的看了一会,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如果出现在我们店里,绝对会人人都记得的。” 画中的女子,一身粉衣,长发轻挽,噙着一抹笑,腮边隐隐还有着两个浅浅的梨涡,端得是清雅动人。这般姿色上乘的女子,如果见过,掌柜的敢说自己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这样……那谢谢掌柜的了。”听了他的回答之后,身穿黑衣的年轻人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收起手中的画卷,转身欲要离去。 掌柜的瞧着那幅画,又看着那人的孱弱的背影,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敢问客人,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瞧这容貌,一个华族人,一个有可能是鲜族人,怎么样都不能是兄妹,难不成,是夫妻? “哦,那是我的妻子。”年轻人脚步一顿,回了这么一句,便朝着门口大步离去。 还真是夫妻啊!掌柜的看着年轻人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想到方才看到她时,那通红的鼻子,又想到画上的女子,忍不住念道。难不成这人真是个鲜族贵族,娶了一个貌美的华族女子,结果这女子不愿意,离家出走了?偏偏这年轻人还非常中意这女子,于是大冬天的就一个人出来寻妻了。 掌柜的这么想着,越想就觉得自己越合理。思索着住在帝都里有哪些异族贵族,能不能对号入座,打算今晚和几个酒友说上一通。这么想着,竟然都忘了脚底的寒凉了。 方才拿画问人的年轻人,正是到了中州两月有余的原玳。想着华初既然在宁州出现,那会不会按照路线图来到中州,于是欣喜的画了那人的画像,挨个找着中州的酒楼和药馆,还有中州有名的风景,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 还是……一无所获…… 望着阴暗的天空,原玳抬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呼出的空气冷凝,化成了白雾,留下鲜明的痕迹。她低头,揣着画像,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朝着下一个酒楼走去。 再有两天,她就真的把整个中州都翻遍了。可是华初,如果你真的在的话,有没有到过这里,如果没有到过这里,你又在哪里呢? 人海茫茫,九州那么辽阔,我又能在何处寻到你? 一转眼,又到了新年。天子脚下,热闹自然是不必说,烟花从入夜就一直绽放,一直开到午夜。打更的人从窗下走过,更声比以往敲得更加用力。原玳裹着大氅怀里揣着一壶酒,穿过热闹的喧嚣,埋头走向自己暂居的客栈。 这是她回到大楚之后,过得第一个新年,喧闹市集中,她一个人行走的背影显得那么寂寥,落魄得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新年过后,她没有在中州发现华初的痕迹,或许是她找的不够仔细还是中州太过辽阔了,找了三个月之后,她决定前往下一个地方。 光是自己这么一个人找,希望也太渺茫了,于是她想到了白泽。白泽毕竟是贵族出生,财力物力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她还欠自己一个人情,让她帮忙找人是最合适不过。而且自己要去的下一个地方,原本就是宛州。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打定了主意之后,原玳背上行囊,在元宵过后去到了出海的港口。 从中州到宛州,走旱路至少要三个月,而走水路就方便些,乘船一个月就能到了。故而,不少人都愿意过海到宛州。 原玳来到港口的时候,那里围了好些人,仔细一看,被围着的地方都有重兵把手。虽然很好奇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按照前几天在船商那边敲下的约定,去到和引路人碰头的地方。 那是港口一家包子店,原玳按着时辰过来等,等了好久才等到了船商说的接待人。 “抱歉,让您就等了,现在请您随我往这边来。”那是一个女子,年约二十岁左右,长的很秀丽,话语里也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原玳以为来接待自己的会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船夫,却不曾想是个渔女。于是见面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下。 “哦,好。”说罢,愣头愣脑就跟着人家身后走去。 “今日是皇商出海的日子,惯常走的地方都被封锁了,重兵把手着,我是绕了远路才来接您的。”身前那个比她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女子边走边道,语气诚恳。 原玳摇了摇头,擦着重重人群,跟在她身后应道,“辛苦你了。” “您这话说的可就客气了,这原就是我们分内之事。”女子走着,话语里带着轻快的笑。 “先生是哪里人?可是第一次坐船出海?”怕着路上无聊,这女子很快又接了一句话。 “澜州人,不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到倒是第一次。”背着包袱,原玳跟在身后细声细语的应道。 “澜州啊,离这里可远了,先生走了多久才到中州来的?” “一年,走了差不多一年。” …… 引路的女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咋咋,只不过她的声音一直都是软糯的温柔,不像北方女子的清朗,听起来一点也不觉的厌烦。她问了许多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话,原玳也就放松了下来。看着前面那个一直引着她说话的女子,原玳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人,与那活泼的云雀是十分的相似了。 穿过重重人群,原玳就来到港口登船的地方。这是一艘中型的客船,大概能容纳三十多人,静静的停泊在海面上。而这艘船的周围,还停了不少的客船,再远的地方,有不少小渔船漂泊在海面上。而离这里几百丈外的海面上,则是停了五艘高大的红色帆船。 这五艘船并排在海面上,每艘船上都插满了大楚的国旗,不用看也晓得这是官船了。朝那边望了一眼,原玳便踩着木梯子上了船。 一楼是贮存粮食和淡水的地方,二楼则是住人的。原玳跟着引路的女子一直走,找到了自己的客房。进了房间之后,那女子便转身就走了,走之前还同原玳说了一句,“若是还有什么需求,就到右边转角后的地一个房间来找我,我叫云雀。” “好。”原来不止性格像个云雀,连名字也是啊。 这么想着,原玳放下包袱,收拾了东西。念着还没有开船,干脆自己还是先熟悉一下这艘船的各个地方,不然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毕竟是第一次出海,虽然不怎么在意,新鲜感还是有的,走着走着,原玳就走到了甲板上。 日光落在广阔无边的蔚蓝海面上,在远处泛起了粼粼波光。海风从无际的天边吹来,带着浪一次一次拍打着船身,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咸咸的风迎面而来,原玳扶着栏杆,发现自己不怎么讨厌这种陌生的味道。 在甲板上停了好一会,她扭头,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对面大船上那抹鲜艳似血的身影。 是她。看着那个被一群官员簇拥在船头的女子,原玳眉头轻皱。看起来,这位的伤是好了吧。这么念着,原玳转身,朝着船舱走去。 ☆、第五个地方——无尽归墟 【三十五章】   午时一过,岸边的鼓声起,海角吹响,那五艘红色船只扬起风帆,朝着茫茫大海深处进发了。皇商的官船走后,原玳所在的这只船只便也起航,朝着目的地宛州江陵城驶去。   虽然是第一次出海,但原玳只在头一天的时候出了甲板,其他的时候都窝在自己房间里打坐,除了每日用饭的时间,基本不会出来。   入了海之后,日日见得都是苍茫蔚蓝的颜色,辽阔的无边无际,仿若没有尽头一般。第一次见着些景色的人,自然是不习惯的。这么宽阔,未免让人生出几丝害怕的心思来。当然啦,对于年轻人来说,看到这般无边无际的景象,却总能激起一阵欲探究竟的豪情来。故而,这几日在船上的年轻人都凭栏远眺击板而歌,一诉心中豪情。   但入海半月有余,起初的新鲜感便没有了,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安静。   坐上这艘船的,大多是到宛州谋出路的年轻人,又或者是爱好远行的公子哥,耐不住寂寞也是常有的。沉寂了两日,这些人有找到了新鲜的玩法,重新振作了起来。   这一日,大风从清晨吹起,刮着风帆往南走。太阳直直落在海面上,照得波光一片,是个一如既往的大好天气。   原玳走出房门用饭的时候,那群年轻人正围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从门边进入用饭的客舱,领了自己的那一份,便找了一个角落独自坐下。   相对于她一个人的形只单影,那边的高谈阔论显得喧嚣无比。   “传闻里,大海深处有个叫做归墟的地方,所有的水流流到最后都会流入那里。那个地方无尽无穷,就算漂泊一生都不能够走出归墟之地。”这是一个公子的声音,温润清朗,风度翩翩。   闻言,在他对面的一个短装打扮的少年赶忙接到, “这个我知道。海上的人常说,那里是藏宝之地。海里面所有的宝物都藏在那里,前几年陛下不是还派遣军队下海,据说就是为了能将归墟的宝物取回来嘛。”   “前几年军队出海,是拜访四海邻国,哪里是去找什么归墟。”另一人又道,摆摆手这般解释,“今年三公主带着船队出海,不也是出使各国嘛。”   “原是如此。”先前第一个开口的公子点了点头,应道,“去年冬祭前,三公主接任大国师的位置成了护国之师,而今率队出海,正能彰显我大楚国威。”   “是的是的。公主威仪九州境内皆有所为,只是不知道这一走会是多少年。三年五年,回来之时也当时挑选驸马的时候了。”坐在桌头的年轻人挤眉弄眼,笑的颇有深意。   “公主适婚已久,今上怕是早有属意的人选。”   “也不晓得是那家公子会雀屏中选,还是会来个比武招亲咧~”   “哈哈哈哈……”   原玳竖着耳朵听到了这里,便不再听了。这群年轻人和她认识的那些将领差不多,没事干的时候就惦记着别人家的闺女。别人家的闺女何时出嫁跟你有关系,真是无聊想太多。将自己碗里的米饭吃完,原玳又去盛了一碗,默默的就着干菜用着饭,打算吃完之后就回房。   埋头吃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自己的桌前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副碗筷。原玳停住了扒饭的动作,抬头一看,却见领她上船的云雀姑娘不知何时就坐在她面前,捧着碗筷笑吟吟的看着她,“先生好。”   “嗯。”原玳点了点头,复又低头开始吃饭。   对面的云雀看着她这般态度也不恼,只夹了菜细细的吃着,边吃边说道,“船上的日子,先生过得可还习惯?”   “还好。”原玳轻声应着,不冷淡疏离却也没有亲近的意思。   “今晚夜里可能要起大风了,先生注意防寒,保重身体。”歪着脑袋,云雀笑着这么说道。   “谢谢姑娘提醒。”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云雀便被那堆年轻人招呼过去。云雀是这船船长的女儿,还是领路的星相师,晓得的东西很多,知道的典故也很多。加上很能说话,船上的男男女女都很喜欢她。故而,她一出现必然是要被人包围的。   原玳用完饭,扭头看了一眼正在给那群年轻人说着归墟的传闻的小姑娘,摇摇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今晚会起大风嘛?想到云雀说的话,原玳脚下的步子就是一顿,念了一会,转了脚步,朝着甲板上走去。 刚一出到外面,海风扑面而来,原玳看着一望无际的碧空,还有对面隐隐可见的岛屿,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皱起了眉头。 天气这么好,就算今晚起风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她抬头,看的被海风鼓起来的船帆,心低泛起了一丝隐忧。 夜半,风起,大雨倾盆! 日里温和的海风变成汹涌的猛兽,携着暴雨呼啸而来。狂风摧弯了桅杆,暴雨噼里啪啦的砸下,誓要将这船都凿出一个窟窿来!海浪汹涌,铺天盖地的扑向船只,整个船的船体都晃的厉害,似乎下一秒就会倾倒在苍茫大海间。 船舱里女人害怕的哭声一直响着,在凄厉的海风里显得那么的可怕。原玳矮着身子稳住自己的身形,跌跌撞撞的往着船头走去。 桅杆上的船帆被大风扯断,在风中飘扬不定。大雨砸下,将船帆底下那些人浇得全身湿透。包括一直站在舵手旁边的云雀。 她是星相师,可是今夜狂风袭来的时候,却找不到星辰前进的方向了。大雨砸在身上,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黏在了背后还有脸上,显得十分的落魄。摸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她睁着被雨水打的只能半开的眼,双手抓在一旁的围栏,紧张的看着朝着桅杆往上爬的人,对着身旁的舵手大声嘶吼,“往南,偏一刻!” 掌舵的是个精壮的汉子,幽暗的海面上他沉着脸盯着面前的滔天大浪用尽力气掰着船舵。 只转了那么一刻,船体便在风雨的摧打中稳了一下,一个浪打来,船身又晃了一下。雨一直下,冲刷着桅杆,爬到一般欲要解掉缰绳的人却被暴雨冲刷行至半道掉了下来。 “降帆降帆!”掌舵的精壮汉子察觉到因着船帆又影响了平衡度,声嘶力竭的再一次嘶吼到。 “姑娘!雨太大了,根本爬不上去。降不了帆!”帆下的水手隔着重重雨幕,嘶吼道! 望着水手们将方才掉下来的人扶起来,云雀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发白了。细密的牙齿死命咬着下唇,雨水在她脸上冲刷,都快要睁不开眼睛。 再近一点,只要能稳住一个时辰到达十里外的那个岛屿,他们就能得救!不然的话,整艘的船的人都得完蛋! 云雀望着船帆,咬咬牙下了一个决定,“断桅!” 忽而,一个沉稳的声音透过涛涛的浪声传到了她的的耳朵里,“不用,我去吧。”猛的抬头,在一片漆黑的雨幕里她看到了那人苍白得吓人的面容。 “我去,你在这里好好指着方向!”原玳望着身旁盯着她呆愣的姑娘,大声的说道。海浪声和大雨冲刷声混在了一起,在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原玳睁着被大雨冲刷得几乎不能抬起的眼皮,望着破掉的船帆,坚定的说道。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湿淋淋的黏在身上十分的沉重。看着身旁舵手艰难的转着,她拍了拍云雀的肩膀,朝着底下的人喊到,“谁到上面来帮把手,我来撤帆,你们帮着稳好船身!” 这时候不管能不能原玳行不行,在大雨里努力挣扎的人都选择相信她了。原玳见着有人跑上来帮忙,自己也背着刀朝着桅杆弓腰而行。 大雨砸在背上生疼,她背着刀,在狂风暴雨中爬上了细细的桅杆。原本是可以用轻功就能解决这事的,但是船只摇得太过猛烈,她压根稳不了身形,就只能攀着桅杆一步一步往上爬! 底下的人顶着大雨,睁着眼睛,看着她爬了三分之一,全都神情紧张。待到爬了三分之二,眼见的差不多的时候,所有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玳攀着桅杆,在风雨飘摇里,对着底下的人大吼了一声,“砍左手边这条对吗?”这般的声音,在混乱的雨里显得如此虚弱。底下的水手拼命的点头,扯着嗓子吼,“是是是!” 大雨从嘴角落下,这一开口便又灌了不少进肚子里。墨色的海在翻滚,原玳眯了眯自己在雨中浸得太久的眼睛,抵住那片刻的疼痛,迅速从背后抽出断浪。 刀光一闪,在漆黑的夜里点亮了那双墨色的双瞳,粉饰了绯色的眼角之后,没入帆中。哗啦的,长帆被风吹的后仰,缓缓倒下。 终于,船帆降下,可风浪犹存! 原玳望着降下的帆船,和对面汹涌而来的海浪,皱起了眉头。这场风浪,越来越可怕了。 对面的墨色海浪竖起高墙,铺天盖地仿若要吞噬一切原玳眯起眼睛,攀着桅杆往下爬,望着朝着她而来的巨浪,面无表情。 但一下刻,巨浪扑向船头的时候,原玳瞪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地方一脸惊恐。 不知何时,那个大了她一岁的姐姐,就站在浪下的船头,一身白衣,望着她神色哀戚。 “阿玳……”那个女人,只开口喊了她一句,便被汹涌而来的浪潮吞没了。墨色的海好似巨兽,将她最为心爱的人就这么夺去! 原玳攀着桅杆,看向那道被巨浪吞噬的身影,声嘶力竭的喊道,“不要!” 华初不要!不要丢下我! 似乎有什么松了一下,然后就是沉沉坠地的声音。原玳重重的砸在甲板上,溅起水花无数!她侧躺在地上,左手伸向前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用力的挣扎。她躺在水里,望着看不到的前方,终于失声痛哭了…… 大雨落下,将所有的声音都埋下,就连身体深处传来的那一声断裂的声音,也全都听不到了……除了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原玳,再无其他感觉。 身后的水手手忙脚乱的过来掺扶她,可无论怎么样,原玳都如瘫在地上的一堆烂泥,扶都扶不起来。 风雨还在,只是掌舵的终于能将船身稳住,一切都好像要渐渐平息了……在大雨里撑了一个半小时的云雀,察觉着风向,终于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明明累到不行了还是没睡意,索性将没码完的章节写完。 昨天一整天的课,简直没人性。晚上去看了寄生虫,看到血吸虫雌雄合抱,竟然觉得莫名感动。这个姿势,在显微镜下真的好美。感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当然看完别说我变态。 武术练习到十一点半才结束,比赛要开始了也是拼。总之最近日子感觉时间不够用,恨不得有两个自己,啊不是三个,也是约了够了→_→ 若花辞树大人的文不错,尤其是蒹葭纪事超级戳萌点,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还有哦还有哦,四月新番→_→吹响,上低音号!很萌!大家快和我入坑! 哎呀好玩的事情多了去了,今天八百,体测,大姨妈中保佑我吧! 总之,日子虽然忙碌,但很好玩,共勉吧。 一起打败五月病! ☆、第五个地方——无尽归墟 【三十六章】 大雨最后一次之前,他们终于避开了风雨,将船只停靠在岛屿的一座岸边,等待天明。几个水手将原玳架了起来,把她送到客舱。她浑身都湿透了,走到里面便滴下了一道长长的水迹。 船上随行的大夫上前一看,握着她的左腿,半晌,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吐出了两个字,“断了!” “能治吗?”云雀一身湿漉漉,通红着双眼问道。她在雨里待的太久了,眼睛疼的十分厉害。 “不知道,只能等天明想办法了。”大夫摇摇头,答道,有点束手无策的味道。 “哎,也只能等天明了。”云雀叹了一句,对着旁边略显焦急的水手们说道,“将先生抬回客房,大家都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等着天明看看能不能重新起航。” “好。” 船外雨还在下,只是慢慢平息了下来。 云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将头发擦得半干之后扎了起来,就开始着手帮原玳换衣服了。她的左腿断了,此刻躺在长凳上也不觉得疼,只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十分的空洞。除了云雀动她衣服的时候,这人死死的拽着自己的衣服不给对方脱下,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云雀见此,因为她这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先生别怕,我知你是女子。”原本以为,这么说了,原玳便会松手,可是那人仍旧无动于衷,拽着衣服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全身湿透在这样苍茫的大海上,没准会因为着凉而后丢了性命。对于这个方才救过整船人的人,云雀自然是不愿见到有此结局的。干脆找了一柄小刀,割破她的衣服,扒了下来。 终于换好衣服之后,云雀又叫人把她抬到床上。她的脚上夹了夹板,抹上了船里备有的药膏,一切就绪,静等天明。 只是黎明的时候,又生了事,许是淋的太久加上心神巨震,原玳发起烧来了。云雀晓得她身份,亲自动手,用一坛戒酒擦拭她的全身,总算是低了一点,只还是低烧。船上没有药草了,为了救人,大夫和云雀打算天明的时候到岛上采药。 黎明之前,风浪平息。破晓之后,太阳竟然从海面升起。金黄色的阳光落在蔚蓝的海面上,撒满了船身。整夜躲在船舱内的客人走了出来,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那一片绿洲,和背后无垠的大海,沐浴阳光,在甲板上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船长一天明就命水手们去检查船体破损状况,幸好,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损伤了点,其他主体均无大碍。只要修补完毕,今日下午便可起航。 而且,他们停在此处的岛屿已经是宛州境内的岛屿,还有两日,便能如约到达宛州。不得不说,一场风雨之后,担惊受怕的人们听到这句话,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阳光铺满甲板,□□着上半身的水手拿着工具在船上修修补补。而大夫和云雀,则带了另外两个人,下船到岸上给原玳寻找药草。 这座岛屿不算很大,因着离宛州很近的原因,此处还是留下了不少人烟的气息。出海打渔的江陵人常有在此处歇脚的,故而蛇虫猛兽的不算多。 云雀和大夫一同寻着,兴许是老天爷太过眷恋的缘故,约摸半个时辰,在另一处岸边寻到了她们要的一味药。云雀背着竹篓,弯腰摘采的药材,采着采着,抬头之时,隔着重重的树影,看到了一尾斜插在岸边的渔船。 念着昨夜的风雨,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昨夜没避开风雨搁浅了的渔船吧。想着船上会不会有出事的人,云雀也顾不得摘药草了。将手里的握着的药草往身后的竹篓一扔,拨开草丛朝着那片金黄的沙滩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阳光落满沙滩,一片金黄,而那抹红艳似血的身影倒在这片纯金的地面上,显得如此明显。云雀远远就看到,沙滩上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红衣的人,上半身趴在沙滩上,脚踝以下的地方浸在水里。浪花随着风一次一次拍打岸边,将那人浸在水里的红色衣袍翻滚,来来回回好似鲜血涌动。 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云雀蹲在地上,伸手试了试趴在地上的人的鼻息,发现还有生气。赶忙把人拖了起来,拖向海水浸不到的岸边。 兴许是被海水泡过之后,这人显得非常沉,云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翻过来。这时,她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苍白着脸却丝毫不损其精致漂亮,云雀望着她的脸,很是愣了一下。 拂开黏在女人面颊上的发丝,云雀将她脸上的污渍擦拭干净,才摁着对方的腹腔,把灌进肚子里的水挤压出来。“噗……”躺在地上的红衣女人猛的吐了一口水出来,咳嗽了几声就又昏了过去。 云雀见她这番动作好是舒了一口气,放松的跪坐在沙滩上,望着女人呆呆的看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喊人,将人抬了回去。总之,出行一次,就又捡到了一个人。 钟离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倒霉了!上次外出和人夺宝结果重伤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灵力也丢失了大半。这次借着出使外国之名打算偷渡到宛州私底下干点事,结果倒好,下了商船带着自己心腹坐了条小船结果遇上了大风暴。 船太小,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命太大的缘故,三番两次都会被人救下来。就连此次落在苍茫大海上的荒芜人烟的小岛上,还能遇上贵人,也真是太有福气了。这么想着,又想着自己师父说过自己是个有大福之人,便觉得这个神棍的话偶尔还是可信的嘛。 嗯,就是这样。流落在外的三公主穿着小姑娘的粗布麻衣,看着对方端着饭食来到自己跟前,一一放好在自己床边的桌面上,饶有兴味。 船只重新起航已经有一天了,云雀看着这个自己捡回来在今天才有点精神头的女人,一边放着碗筷,一边轻声姑娘,“姑娘想必是用不惯这粗茶淡饭的,但船上条件艰难,也只能如此了。还有两日就能下船了,姑娘且放心,到了宛州就可以联系家里人,切莫太过担忧,身体要紧。”救起她的时候,云雀瞧她那一身,就晓得对方非富即贵,故而整船的人都不敢怠慢她。 “谢谢。”在众人面前,一向矜持稳重的三公主实在是不晓得如何与平民女□□流,只得道了一声谢。殊不知,她这声道谢和着轻柔的笑,更显得那张艳丽的脸貌美动人。饶是同为女子,云雀也不禁羞赧的低下头,避开不去看她的脸。 这细微的变化未曾落入三公主的眼中,她实在饿的紧了,接了饭食就开始慢慢吃。云雀见她开始用饭,便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去了隔壁。 船只在海上漂泊了两日,钟离岱也在这海上无聊了两日。关于那个救了自己的小姑娘,她自然是问了名字的,打算去到宛州,就找当地的都护好好的奖赏一下这个小姑娘,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钟离岱还是很能感恩的一个人。 只不过,这船越靠近宛州,日子就越发的难熬起来。无所事事的钟离岱开始注意到那位名叫云雀的小姑娘,以及她靠近自己时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药味。 在这苍茫的大海上,这药味就显得奇特来。于是无聊的钟离岱,免不了要多问一句的,“这船上,是有人病了吗?” 她面容本来就长得张扬艳丽,此刻开口,多少显得高傲来。云雀瞧她一副贵族小姐的做派,也没有诚惶诚恐,规矩的应道,“是的。是住在你隔壁的一位先生,大暴雨那天救了整船人的命。可是不幸摔断了腿,加之受了寒,这几日一直都昏迷不醒。若是还不到宛州,先生怕是,撑不住了。”说道末尾,小云雀的话语里带了些许的隐忧。 果真是个良善之人。 钟离岱这么想着,却没有多在乎隔壁的那位病人,说了一会,话头便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只不知怎么的,傍晚在甲板远眺风景回来之后,恰好遇到了送药过去的云雀,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待到开了门,见到躺在床上,左腿夹着夹板,苍白着脸的人时,钟离岱很是愣了一下。 这不是……不是那位之前帮着白泽的原大将军么。半年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可如今怎么瞅着都是快要死的模样。望着躺在上面毫无生气的人,钟离岱眯起了眼,眸子深处闪过一道暗光。想着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解决掉这个知道太多事情的人,但很快,又想到那天这个人将自己带离死亡,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罢了,总归是救过自己的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手,会遭受报应的。作为一个阴阳师,因果之说比谁都要信得多,捏了捏掌心,钟离岱仔细的算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 坐在床边的云雀望着尚未清醒的原玳,皱起了眉头,“夜里就要到宛州了,先生却还是不醒来,也不知道宛州的大夫有没有办法……” “联系不到她家里人吗?”心念一动,钟离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之后就想到,这个人哪里有家里人嘛!但是,她只不过是告诉小云雀,其实你可以不管的。 云雀摇了摇头,又灌了一口汤汁进原玳嘴巴里。虽然昏迷,但这两日原玳却能奇迹般的进食。她捧着汤碗,低声说道,“我们只是负责将客人送到去处,从不过问其来处。更何况,这也没有多大干系,这位先生,救过我们的命。” 有恩报恩,这是行船人的准则。不然,就会遇到海鬼万劫不复的。开船的,只是凭着两个字,良心。 她这话让钟离岱听懂了,抱着手臂,钟离岱盯着床上的人,皱起了眉头。 在宛州还能待上一段时间,或许她还能做些什么,毕竟这两人都对她有救命之恩。 ☆、第五个地方——三月宛州 【三十七章】 原玳是在下了船之后醒过来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十分陌生的床上。很安稳,没有颠簸的感觉,她晓得,这是下了船了。 左腿夹着夹板,让她行动不能。这次跌的那么惨,也不晓得这腿还能不能好,想到这里,原玳盯着自己裹着重重纱布的左腿,苦笑了一下。 “吱呀”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原玳扭头一看,看清了来人。是云雀,她捧着一碗药汁推门而入,见到原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自己,眼眸染上了惊喜之色,“先生可算是醒了,这大夫还真是厉害。” 原玳晓得,是这个长得很秀美的中州女子在照料她了。独在异乡为异客,遇上这种时候,再豁朗的人也不免觉得凄凉。故而,遇上这么一个好心照料自己的人,原玳心里存了感激。她颔首,道了一声谢。 云雀眯着眼睛笑笑,将汤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走过去将原玳扶了起来,“我们才应该好好谢谢先生,东家说了,让您别担心,这伤我们会负责治的。” 原玳顺着她的掺扶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云雀带着讶异。她望向对方的眼眸,却看到一片坦然。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要说的话压了下去,“不必麻烦了。”原玳垂眸,眼底幽暗。 “大恩不报会遇海鬼的,出海行船的不凭良心做事,在海上是行不远的。东家说了,这几日不出海,我先陪着先生治病。”云雀笑笑,搬了一张板凳在床边坐下。 原玳还想拒绝,可是现在自己的这幅模样实在是拒绝不了。她连自己都料理不了,谈何治病,更何况,如果没有这条腿,她也不晓得自己能走多远。 云雀看她低头不语也晓得她是答应了,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庞,又道,“先生好几日未曾进食了,我到楼下帮你拿点青菜小粥上来,先吃一点,再喝药。” “嗯。”原玳点头,云雀便转身出了房门。 她出去之后,又只剩下原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望着虚空寂寂无言。再也,看不见了吗?以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的那个人,再也不见了嘛?念及次,原玳仰头,靠在了床柱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心头好像空了一块一般,似乎有风在肆无忌惮的喧嚣,吹得全身满带寒凉。 云雀到了楼下拿着饭菜上二楼是,在楼梯的转角处遇到了钟离岱。钟离岱下了船,联系了自己人,给了一次钱财感谢救了自己命的那艘船的东家之后,并没有立马就去处理事情。而是,跟着云雀一起住进了这家店,帮忙着张罗原玳的大夫。 云雀虽然不晓得这个被自己救下的艳丽女子为何还滞留此处,但原玳下了船之后找到的大夫便是这位帮忙张罗的,故而见到她,云雀很是恭敬的打了招呼,“白姑娘。” 出门在外,三公主一直对外宣称自己姓白,这一次也不例外。 嗯,那位先生可是醒过来了?”她轻声问着,自有一股难以高攀的贵气。 “是的。”云雀点头,“方才先生醒过来了,这还得多谢姑娘找的大夫。姑娘要随我一起去看看先生吗?” “……”原本钟离岱想着就这么算了,可转念一想那位素闻很正直的大将军看到自己会是什么精彩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言罢,跟在云雀身后,进了房门。 原玳见到钟离岱的时候的确是惊讶了一下,待听到自己的大夫是她张罗的,也就了然了。这三公主,看起来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自己救过她一命,此举也算是还回来了。不管如何,原玳还是真心实意的道了一声谢。 在她们二人的注视下,原玳用了饭,喝了药。一旁的云雀在收拾桌面,原玳想了一会,开口道,“云雀姑娘,你可知道这宛州,何处有楼外楼茶楼嘛?” “你是说黎州那个楼外楼在宛州的分店?”云雀扭头,皱着眉问到。 “正是。”原玳抿唇,神情严肃。 “那可就多了,离这里最近的一个便是江陵城里的。” “如此,那姑娘可否愿意帮我带个信去楼外楼,我有一个朋友在那里供职。” “你说的朋友,可是我姐姐?”在旁不语的钟离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引得二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原玳扭头,定定的望着对方,等着她的下一句话。果然,看到原玳的目光后,钟离岱靠在桌旁,对她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如果你要找她,在这里估计是找不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在江都城。” 听到这里云雀就有些明了了,怪不得这位白姑娘会帮着请大夫,原来这两个人是认识的。 “江都城。”原玳细细的嚼着这三个字,皱起了眉头。 “江都城地处宛州中部,离这里有半个月的路程,走水路也要花上十天。”云雀皱着眉,轻声说道。 “可是你的腿,还能耽搁十天吗?”钟离岱接了话尾,望着原玳的腿,饶有兴味。 原玳皱着眉,看向了自己的腿,“江都城是宛州的州府,大夫比这个地方是要多了不少的。”言下之意,就是腿不是事了。 “先生,是有很急的事嘛?”云雀看着她眉宇目间藏着的焦急,这么问道。 “嗯,的确有一件十分要紧的事。”原玳点头,抬眸望着云雀郑重说道,“云雀姑娘,可否带我去江都。” 她要去找白泽,如果白泽能帮忙的话,那个人还在的话,她就一定可以找到对方! 望着她这般的眼神,云雀知道,自己是改变不了对方的主意了。对此,她只能点头。 于是第二日,云雀带着原玳登上了开往江都的客船,同行的还有钟离岱。 已经是三月晚春,春风拂过苍茫的琅江面,带出一丝融融的暖来。因着腿伤,原玳这几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出门之前云雀带够了药膏,故而也就不担心在船上换药的事情。 春风从开启的窗口涌了进来,将屋子内的药味渐渐驱散。原玳靠在床上,看着一窗景色,若有所思。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见华初了,虽然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但是原玳总觉得,自己只要能够找到白泽,就会见到华初。她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信念,但就是这么固执的认为。 她的华初,一定还在人世间,不然怎么会一遍一遍的在梦里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对着她说,阿玳,我等你。 既然她说等了,那就一定会等。华初她,从来没有食言过。 那些人都是在骗她的,说什么华初已经死了,早就不在了,骗的她差点都相信了。可是很早之前,她是不信的,她的华初怎么会死,死了就不能接自己回家替自己开门了。她应承过的事情,是不会反悔的,所以她的华初一定没死。一定是在哪个地方等着她,等着自己去找到她,然后一起回家。 因为,家早就没了,如果不一起回去,就建不起一个家了。 原玳将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感受着那里的心跳,思绪纷乱。 云雀到厨房给原玳煎药的时候,遇上了钟离岱,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到甲板上看了一会景色,掐着熬药的时间就回来了。 这几日看船上人对云雀的态度,和她处事的风格,钟离岱就晓得,这人,身份也是个不简单的。想来,也一定是哪家的小姐。这样的身份,却给一个陌生人亲自煎药,这就不得不让钟离岱多想了。念着,这小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那位大将军了吧,然后话一脱口,就这么问了起来,“云雀姑娘,莫不是喜欢上那位先生。” 她狭长的桃花眼眯起,问的风轻云淡,偏那姿态却又妩媚动人。云雀看的一愣,故而掩唇一笑,“白姑娘在说笑吧。” “……”她这一幅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钟离岱好是噎了一回。勾着桃花眼,钟离岱只觉得十分费解,“可云雀姑娘对她这般好……” 云雀抿着唇,极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可那憋笑憋得浑身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对一个人好,就非得是喜欢。原以为白姑娘是个通透的,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天真无邪。” “……”所以说,这和天真无邪有关系?钟离岱抿唇不语,一脸的高贵冷艳。 这个话题没有讨论太久,因为钟离岱意识到自己有点犯傻了,作为高贵冷艳的三公主是不会犯傻的,她又不是她姐姐,故而,她停止了这个话题。没过一会,就陪着对方到厨房取了药,返回了房间。 两人端着药汤去原玳的房间时,隔壁一间房有婴儿的哭声大作。刚刚到门口,就见一年轻秀美的妇人怀抱着高声哭泣的婴儿轻声的哄,不一会一个年轻的男人也走了出来。看起来是夫妻两,一起哄着哭泣的孩子,但还真是十分恩爱。 云雀见这孩子面色潮红,像是着了风寒,想着自己那里备了不少药便道,“这孩子是不是着凉了?” 年轻的妇人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隔壁房间的姑娘说的话。这姑娘她是知道的,每天都会熬两次药,送给房间里的那个人。房间里的人她没见过,想来是这姑娘病了的家人。看这姑娘这么细心的照料,妇人也就想起自己病重时丈夫的不离不弃,故而对着姑娘很有好感,平日里也不少打招呼。 此刻见她问话,也就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应话,“嗯,是有点不太舒服。”她蹙着眉,秀美的面容上走了不少的哀愁。 云雀点点头,道,“我这里有些应急的药,孩子是能用的,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说罢,端着汤药进了门,不一会就推门出来,拿了药给妇人。那妇人和她丈夫则是连连道谢。 这是中午的事情了,到了傍晚,云雀给原玳送药的时候,又遇到了正推门而出的妇人。端着汤药,云雀笑着打了声招呼,“夫人好,孩子可好些了。” “托姑娘的药,吃了之后好很多了。”年轻的妇人声音轻柔,如同水流一般温柔动听。云雀眯着眼,显得很是俏丽活泼,“那就好。” “姑娘这是送药吗?” “是的。” “冒昧问一句,屋子里是姑娘的什么人。这几日看姑娘日日准时来送药,也就上了一点心。”似是害怕自己的问题会有些失礼,年轻的妇人低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劳夫人关心了,那是我的一位朋友。”云雀笑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如此,是病了?去江都求医的?” “嗯,算是。”云雀点头。 只那年轻的妇人一听,止不住轻声安慰道,微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姑娘别担心,江都城里好的大夫可多了,去年我也是病的以为熬不过去了,就是在江都治好的。给我治病的那一位大夫,可神了。她是一锦堂的大夫,叫做华初。虽然是个年轻的姑娘,可是医术很高超……” “砰!”夫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房内传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那声音十分沉闷,像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云雀心里咯噔一下。道了一声不好,赶忙推门而入。却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原玳,不知何时趴在地上她趴在地上。用手肘撑着身子,极力想撑起自己站起来,却只能趴在地上。云雀看着她浑身都在颤抖,只觉得她是疼极了。赶忙上前一步,紧张的喊到,“先生……” “没事!”只觉得她咬着牙这么说道,然后趴在地上,极力的撑高自己的身子抬着头继续说道,“敢问这位夫人,你说的这位华初大夫,可是姓景。”她明明已经浑身颤抖的不像话了,说出来的话语却是那么的平稳。 那一刻,云雀看清了她的表情。似悲似喜,咬着牙紧绷的脸底下,似乎藏着汹涌的期盼和喜悦。那双总是寂寂的黑色眼眸,此刻闪着泪光,仿若有什么在这双眼里亮了起来…… 云雀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是终于穿过暴风雨,拥有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在她眼里,好像看到了所谓的希望。 ☆、第一个地方——檐下初逢 【三十八章】 那位妇人点了头之后,云雀就看到趴在地上的原玳蜷缩在地上,低低的笑了两声。云雀赶忙赶过去,和那个夫人合力把她弄到床上,却见一直以来都是姿态端庄的先生伸手拽住年轻妇人的衣袖,十分无力的要求道,“能跟我说说她的样子吗?” 这幅作为,换做是别人定是要被人当成登徒子了,可放在她身上,见到那双澄澈的眼眸时,全变作了肯切的哀求。年轻的妇人点了点头,道,“华初大夫,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肤色很白,听人说她是从北方来的。” “笑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两个酒窝?”原玳抓着她的手急急忙忙的道。 “嗯。”妇人犹豫的点了点头。 听了这些话,她仿若确定了什么一般,只低着头,拽着被子低低的笑。身旁的两人就这么看着她,目露担忧。 “先生……你没事吧?”云雀上前,担忧的问道。 原玳猛的摇头,“没事没事!”她怎么会有事,她高兴还来不及了,又怎么会有事。她的华初还在,她怎么会有事。她笑着,眼泪却从眼角滑落,显得十分凄然。就好像戏文里大梦初醒的戏子一般,她笑的那么疯癫,却让云雀将梗在喉咙里的话全部都咽了下去。 之后的几日里,原玳显得特别焦急。时不时就拉着人问,到哪儿了到哪儿了,还有多久才能到江都。常常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有时候是傻笑,有时候是皱着眉头。起初云雀很担忧,但听得钟离岱说,她怕是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了,也就明了了。只在原玳闹腾的时候,赶过劝慰几句。 七日之后,终于下了船。 一下船,她们租了马车,没有去楼外楼,而是朝着那家名叫一锦堂的医馆走,去找那位名叫华初的大夫。 那个叫做华初的大夫,好像非常有名。原玳在车上问话的时候,马夫们都能够很热情的将自己知道的答出来。说那位大夫妙手回春,经手的病人无一不治好的。说那位大夫年轻有为,年岁不大一手医术却令人惊叹。说她随和亲近有责任心…… 总之,云雀听的,都是好的。看着原玳双眼冒光兴致勃勃的听着那个女子的事,她和钟离岱坐在一旁沉默里。看她这个样子,是一定以为自己想找的人就是那位华初大夫了,可万一不是,又如何是好?这几日来,原玳疯魔一般的症状落在她们眼里,实在是痴的太过厉害。 马车行至医馆,守在门口的一位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过来搭了一把手,将原玳送进了馆内。进到里面,年轻人就道,“请先生在此稍作片刻,我师父一会就来,给您看治。” 进到这家传说中的医馆时,原玳开始左右张望。什么也没有看到之后,一旁的云雀看到她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提起气,朝着年轻人发问,“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位名叫华初的大夫。”她在紧张,云雀清楚的知道。因为她放在扶手上的手在轻颤,声音也抖得十分厉害。 年轻人一愣,复有冷静的说道,“先生可是听了华初大夫的名头前来医治的?可惜华初大夫一年前的时候就离开了医馆,不在此处了。不过我家师傅医术虽然没有华初大夫的高明,但也是一等一的,先生的腿伤一定能够治好的。” 原玳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抖着声音,有些害怕的问,“不在了吗?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回故乡了。” 她故乡在哪里?她问。 在澜州吧,隐约听她说过,是澜州。他答。 她是不是姓景?她又问。 哎,先生你是怎么晓得的,她的确姓景。他道。 这一问一答间,原玳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扶着扶手,浑身开始颤抖,激动的心跳都开始乱了。是她,是她,的确是她了。她不在这里了,她回去了,她说过会等自己回来的,所以一定是回去了。我深情的看着你说:“ 众多GL分类文包请戳→谁染兰色凉薄意贴吧 ” 双手撑在扶手上,想要站起来,可是拖累的左腿却疼的厉害,让她跌了下去。 有人掀开背后的门帘走出来,边走边道,“阿大,是哪位客人要治病啊。” “师傅,是这位。”年轻人恭敬的应道,身后一阵风刮了过去,他转头一看,哎,人呢,刚刚还在坐着的,怎么人不见了。 扭头一看,全见方才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不知何时单腿跳到了屋外,高高一跃,落入了人群里。与此同时,身后响起女人激动的呼喊,“先生,你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她要回去。 原玳拖着受伤的腿,一路跌跌撞撞,闯入街道之中,遇到一匹当街而行的马,下意识的伸手拽住缰绳,把马上的人拉了下来,而后打算翻身上马。 街上一片人仰马翻,黑马凄厉的哀鸣里,原玳从马上滑落了下来。她拽着缰绳,目光已经是痴了,口中喃喃念道,“要回去,我要回去,华初在等我,我要回去……” 云雀跟在钟离岱身后追上提着轻功就跑的原玳时,看到的就是一片狼藉的繁华街道里,原玳拽着一匹马,单膝跪在地上的情景。 她的发散乱了,手上一片青紫的狼藉,云雀上前,只听得她拽着缰绳一遍又一遍的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华初回家了,我要回去……” 她像个疯子一般,凌乱着发,抖着缰绳,口中喃喃。 上前,轻轻的拽着对方的的衣袖,云雀喊到,“先生……” 只这么轻轻一拽,对方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鲜红的血落在青色的街道上,像是被什么灼烧了一样。一旁的钟离岱看到她这幅模样,终究不忍,在她后背狠狠地砍了一记。原玳的身体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云雀看着她这般干净利落的动作实在是目瞪口呆的,更吓人的,还在后面,因为她看到,原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姑娘,竟然俯身,像个大男人一样把瘫在地上的人轻松的打横抱起,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小云雀,愣住了。 钟离岱看着身旁的姑娘呆愣的表情,这么多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有这么精彩的表情,顿时觉得好笑。一边抱着原玳往前走,一边说道,“走吧,先把这人送到医馆再说。” 身后的一群江都百姓,看着两个女子将一个公子哥打横抱起,简直是惊呆了下巴。这这这……这也太过彪悍了吧。 六月,澜州。 许是入了夏,今年的大雨十分的多,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今日的雨也下的很厉害。 年轻的伙计坐在门口,看着顺着屋檐落下的延绵不断的水流,很是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下吧下吧,天气不好他的伞会卖的更加好。这年头,能挣一笔就是一笔钱。 有雨打伞,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伙计扭头一看,却见一个身穿黑衣,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撑着一柄黑伞走来。那人身形消瘦,在大雨中缓缓走来,显得无比的悠然,只是仔细一看,走路的步子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怪异。天下大雨,大伙儿都不出门,难得见到一个人影,百无聊赖的伙计自然是要好好打量一番的。 嗯,那人脚上踩得的是皮靴子,看样子,有些年岁了,可样式却是十分考究。身上的斗篷有些旧了,但看得出料子不错。撑的伞,哎……伞……等等,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看着伞上那朵刺绣的白梅,伙计有些犹豫的喊到,“那位先生,请留步。” 撑伞的人没有停,直直朝前走,水花在伞面溅起,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一道清朗的声音从伞底传来,很是好听,“店家说的不错,你这伞,的确耐用。” 她撑着伞,打伙计跟前走过。伙计坐在门口,楞楞的看着她打伞走进巷子里,待看到那人背后背着的一柄长刀时,猛的一拍脑门,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这不是去年三月在他这里买了一柄伞还特别大方的给了十两银子的客人嘛! 雨还在下,越变越凄厉。 原玳撑着伞,走进这条她从年少时就烙在心头的巷子里。她的左腿残了,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如今走路都是靠右腿支撑着。在宛州呆了一个多月,钟离岱派人将她送了回来,就在今日,回到了初城。 这个,生她养她,埋葬了她所有年少的地方。 离开时买的那把伞,还完好如新,于是打着伞,她跛着脚,一路从城门口走到了这里。她有些害怕,是的,害怕。虽然白泽派人告诉了她,这里的确有个叫做华初的人,可她仍旧害怕,那不是她。 雨水打下,伞面响得十分厉害。有人撑着伞,打原玳的身旁跑了过去,溅起的水花都落在她的鞋面上,可她仍旧慢悠悠的走,每一个步子都是一个节奏。 转过巷口,进去,再有十步,就到了华初的家门口。 原玳撑着伞,看着门前的长巷,看着门口发呆。她记得,去年回来的时候,这里布满了蜘蛛网,当时自己在离开前,仔仔细细将门口的蜘蛛网清扫干净。而今,这里的门面不仅干净,还贴了门神。在门檐下,还挂了一盏白色的灯笼,虽然现在是白天,灯笼却仍旧亮着。 原玳晓得,这是长明灯,无论白天黑夜都亮着。在初城,谁家里有人走了,总是要挂上长明灯的。 原玳望着那盏灯,握紧了伞柄。这里,有人回来了,但是是不是你呢,华初? 在她发愣之际,门锁转动了一下,很轻很轻的,很细微的声音,却透过了大雨落在了她的心间。原玳将目光落在门口,突然有些慌乱。 门被推开了,先前出来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男人,打着伞,急急忙忙的说道,“华初大夫,请快一点,我夫人快要生了。” 原玳握着伞的手,用力的发白了。 后出来的是一个女子,身穿白衣,长发浅挽。她挎着药箱,拿着伞,有条不紊的撑开,一边撑一边轻柔的说道,“这位先生请放心,你夫人会没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撑伞,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然后,撑伞的动作顿了一下。 原玳知道,她这是看到自己了。眼眶有什么东西热热的,快要溢了出来。她抿着唇,望着对方极力想给出一个笑容。 对面的女子,望着她呆呆的。撑在手上的伞一个不稳,摔了下来。身旁催赶的男人察觉到气氛不对,立马停住了嘴巴,看着这怪异对视的两个人。 没人说话,原玳撑着伞,手抖得非常厉害。隔着雨幕,她看向对方,看向那张隔了八年才能看清的脸。隔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她还是一眼,就把这个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认了出来。 是的,这是她的华初,真的是她的华初了。 大雨一直在下,模糊了视线。华初望着站在长巷里的伞下人,后退了两步,双手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眼泪就这么汹涌的涌了出来…… 原玳看着她的动作,困在眼睛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比伞外的雨水落得还要汹涌。她抿着唇,稳着自己的声音,开口道,“我回来了” 眼泪流在嘴角,她终于尝到了泪水的味道。缓缓的上前,她朝着屋檐下的白衣女子慢慢的走了过去。 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接近,华初摇了摇脑袋,压着哭腔,摇落了泪水。在她快要接近台阶的时候,松开了双手,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台阶上的那个人的怀里。 雨伞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溅起水花无数。原玳张开怀抱,死死的搂住了这个扑进自己怀里的女人,紧的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怀里的人用力的反抱着她,像是要确认她的存在一把,勒的原玳都觉得疼了。 大雨下,她落在原玳的怀抱里,泣不成声…… 面颊紧紧相贴,雨水哗啦啦的落下,两个人的衣服都打湿,发丝凌乱的黏在面上,泪水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兜兜转转难么多年,她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找到了那个一直说着会等待她的人。 ☆、第一个地方——细水长流 【三十九章】 大雨将她们二人浇得全身湿透,因着要出诊的缘故,华初不得不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帮着那位难产的夫人接生时,华初整个人都是飘的,直到匆匆忙忙赶回家中,看到别了许久的人坐在主屋的桌子前,心里才有了一点踏实感。 见对方坐在椅子上,抚着桌面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华初放下挎着的药箱,走到对方身旁,看着她仍旧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把衣服换掉?”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惊得原玳浑身一颤,她扭头,对上了记忆中温柔的眼眸,温和的应道,“这里,好像没有适合我穿的衣服。” 她这几年,身量高了不少,足足比华初高了小半个头,华初的衣服她自然是穿不了的。华初一怔,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记忆里的原玳,只到她额头的高度,一别八年,这人却比自己还要高了。心头涌上几分复杂难明的滋味,她伸手,握住了对方那双有些微凉的手,轻声道,“那总得把湿的衣服脱掉吧。到房间里去,把衣服脱了,我给你烧热水,不然这样,会得风寒的。” “好。”原玳笑笑,顺着她的意思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先前就晓得,她的腿应该是伤到了,怕是在军中打仗时收的伤。如今看到这个原本康健的人却跛着脚缓缓前行,华初咬紧了下唇,上前搀扶住了她。 将原玳送到房间里,华初就转身进了厨房去烧了热水。很奇怪的感觉,除了方才初见时的激动,再次看到原玳的时候,华初却不像之前那么激动。而是,一种非常平和的心态。她烧着热水,心下觉得轻快了不少。 撑了把伞到巷口的成衣店帮原玳现买了一套衣服,发现按着原玳如今的身高,只能穿男装,华初只得望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女装放下了心绪。 抱着衣服回到房间,却发现原玳仍旧没有把衣服脱下。她端坐在案前,望着摆在窗头的那盆花,呆呆的不晓得在想着什么。 “不是说让你把湿的衣服脱下,这样子着了风寒我可不管你。”抱着衣服走了进来,华初熟稔的说道。 背对着她的人转身,笑着应道,“不碍事的。”她坐在椅子上,冲着华初招手,“过来。”华初上前,抱着衣服问,“怎地?” 原玳等她上前,示意她把衣服放下,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拉着她的手问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她的掌心那么凉,与记忆里的温度完全不一样。华初一怔,反握着对方道,“嗯。” “什么时候回来的?”原玳又问。 “一年前。”华初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答到。 “这样……”原玳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我还真是做了一件傻事。”她握着华初的手,眼底的笑意化开,明媚的好像三月的春光。 华初的心一紧,对上了对方轻柔的眼眸,站起身来,看着她说道,“起来,我帮你把衣服换掉。” 原玳说,好,可是我站不住。 华初伸手,去解她湿漉漉的腰带,一边解一边说,那你就坐着。 她们自小一起长大,也曾有过肌肤之亲,这点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觉得羞赧的。原玳放松着身体,任由她脱下自己的衣服,眼神看着对方的发顶,十分的柔和。 脱掉外衣,华初将湿衣服扔到凳子上,道,“左脚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原玳表情坦然,应道,“几个月前,从树上摔下来的。” 华初手下一顿,抿着唇问道,“哪里的树下?” “东海上的。” “你去了东海?” “嗯。” “去哪里做什么?” “看风景。” 她问着,她答着,一点一点将隔断的八年慢慢的拼凑了起来。脱到白色的里衣时,华初抱着她的衣服,在前襟的某一块地方摸到了不一样的质感。她捏着衣服,下意识的翻开,一边翻开一边道,“你这里放了什么东西吗?” 等看到那块缝在衣服里侧的东西时,她愣了一下。紧紧的捏住那快地图,颤着声音说道,“你还……留着这东西。” “嗯。”她只应了一句,华初便转身回头,背对着她。原玳看着她背着自己,轻轻的颤着身子,手放在眼眶处使劲的抹,就晓得,她是哭了。 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原玳将自己上半身仅有的一件衣服脱掉,伸出冰凉的手臂将身前的女人抱在怀里。怀里的女人很瘦,瘦的就算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她后背凸起的骨头。原玳用力的抱住了她,让对方的后背紧紧的贴住自己的心脏。有力的心跳透过衣服仿佛要穿过骨血,引起对方血液的共鸣,原玳紧紧地搂住她,道,“你给我的东西,这辈子都会留着的。” 温热的泪水落在手背上,一点一点将往昔的记忆勾起来。 简单擦洗之后,原玳换了一套衣服。等晚饭上来的时候,已是夜灯初上的时辰。入睡之前,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的,等到钻进薄被里原玳切切实实的抱住了怀里人时,才仿若安定了下来。 她……回家了。 这么想着,原玳抱住了怀里消瘦的女人沉沉的闭上了眼。只她不晓得,那一天晚上,华初点了一盏油灯,坐在床头望着她的睡颜,静坐到天明。 第二日,不晓得是不是昨日淋了雨的原因,原玳发起低烧。而华初在门口挂了闭门的牌子,专心的照顾着她,又因着昨夜一夜未眠的缘故,第二日也差不多陪着原玳在床上呆了一天。 一天一夜,足够她们确认彼此的存在了。 住在安平巷子里的景大夫,原本是独身一人,可半个月前却有另一人也住了进去,嗯,瞧那模样,还是个年轻的先生。偶然有几次华初大夫出诊的时候,还带上了她。据见过那位先生的夫人们说,那位年轻的先生长得十分俊美,肤白貌美胜似女子,仪态翩翩好似贵族公子。谁见了,都得说上一句先生好姿容。只有一点不好,那位先生是位跛子。站着的时候看不出什么,走起路来就显得十分不便了。 认识景大夫的三姑六婆们,免不了要暗搓搓的猜想那位先生是大夫的什么人。但那是人家家事,而大伙和华初大夫也不算有多亲近,也不好当面去问,故而也只能烂在心底,等到茶余饭后把各种猜想摆出来很是聊了一番。 张净植半个月前就晓得华初屋子里有个年轻的先生住了进来,可直到今日才有机会拜访此处。 他是隔壁巷子的私塾里教书的先生,半年前母亲重病时认识华初的。亏得华初,他母亲的病才能治好。当时因着替母亲治病,一来二去就与这位年轻秀美的大夫熟了起来,也就晓得这位大夫还是独身一人的。 一个年轻美貌又医术高超的女子,想让人不心生爱慕也难。张净植也不例外,相处久了之后,他对这位大夫生了钦慕之意来。 于是开往便更加多了。许是母亲也欢喜这位大夫,平日里总让他时不时送点干货过来,因着来往频繁,自己还被附近的邻居笑过,甚至还有不少人想要撮合他们。 对于周围人这般态度,他虽然觉得羞赧却也是欣喜的,总以为这样下去,华初大夫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的心意,也能锦瑟和鸣白头到老的。谁知,半个月前却冒出了这么一个年轻的男人来,就不得不让她在意了。 “阿玳,把剪刀递给我。”对面的华初大夫正在给孩子摔伤的膝盖包扎,而坐在她身旁的一个年轻男人时不时帮把手给她递东西。 “给。”名叫阿玳的年轻男人听了她的话,很顺从的将手边的一柄剪刀递了过去。 张静植看着这二人这么熟稔亲密的姿态,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认识华初半年,见她待人待物都是矜持冷淡却十分有礼的,还不曾见到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的语气如此的自然,而不是带着淡淡的疏离。 看起来,这个男人怕是认识她很久了,可是她们这般又是什么关系呢? 带着摔伤的学生来医治的张夫子,看到了这个传言里的男人,很是惆怅了。 “好了。”华初用剪刀剪开纱布,仔细包扎好,对着坐在椅子上哭的跟个花猫一样的小少年轻声说道,“下次要小心点知道了吗?不然,下次摔倒之后来包扎会更加疼。” 与其说是劝告不如说是恐吓。原玳看着那个孩子因着华初这句话不知所措的瞪大眼睛,有些头疼。果然,一个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怎么也改不了的。这人还真是兢兢业业有责任心,但就有一点不好,小心思上来的时候总喜欢恶劣的捉弄人。 华初说完这句话,就到后院洗手去了。原玳望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一边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对着那孩子说道,“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下次小心点。男儿有泪不轻弹,回家之后别再这样了。记得,每日中午来这里上一次药,回家之后不要碰水,不然化脓之后就难办了。记住了吗?”她的声音温温和和的,自是不知不觉间就落入人的心坎。 被药膏刺激的生疼的孩子抹了一把眼泪,抽抽噎噎的应着,“记着了。” “好了,回家去吧。”原玳将东西放进药箱之后,抬头望向张静植,“张先生是吧,天色不早了,先生还是带着孩子先回去吧,不然孩子的父母可是会担忧的。” 她的话语仍旧是那么温和,可眼眸却一下子冷了下来。张静植看着那双好像黑猫一般寒凉的双眼,心下一惊,磕磕巴巴的应道,“额,是。鹿儿,过来,我们走了。” 这个人的眼神好像能把他看透了一般,逼得他只能后退一步,慌不择路的逃离。 原玳看着那个一身书卷气长相清秀的男人带着孩子离开医馆的背影,脸色才稍稍缓了下来。真是的,当她死的啊,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人,换谁都想打人好嘛。她没动手已经够有风度了!抱着药箱一瘸一拐的转身,朝着门帘后面的后院走去。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门帘里的那个人顿了一下。 不知何时,华初站在那里,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掀开门帘,望着她笑意盈盈。 原玳看着她的笑,面上有些挂不住,轻声咳嗽了一声,风轻云淡的说道,“今晚吃些什么?” “你想吃些什么?”华初勾着唇,显然心情十分的好。 “糖醋鱼吧,你做。” “好。” ☆、第一个地方——细水长流 【第四十章】 于是今晚的晚饭,就是糖醋鱼。 只有一个人的家,空空荡荡,可是多了一个人却好像满的不行。平日里一个人吃饭总是吃一点点,早上做的到晚上也吃不完。可如今不一样,多了一个人,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华初托着腮帮子,看着对面那个埋头吃饭的人,笑着眯起了一双眼。见她又将一碗饭吃完,华初道,“还要再添饭吗?” 原玳抬头,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将碗递了过去,“嗯。”华初接过碗,转过身体帮她添饭,一边舀着小锅里的饭,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我总算是晓得,你这身量是怎么窜得这么高了。” 原玳握着筷子的手,就是一顿。待伸手接过华初递过来的饭碗时,咬着筷子面不改色的说道,“军中多事,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故而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拼了命的吃。不然,谁晓得吃了这一顿下一顿什么时候才能吃呢。饿着自己,就没办法做事了。” 原玳吃着糖醋鱼,仔细挑着骨头,模样很是风轻云淡。只是不经意抬头时,看到了华初望着自己的眼眸,那里盛满了疼惜,心下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事。顿了顿,又道,“不过身为将军,一直开着小灶,我的伙食还是挺好的,因此每次都会吃上很多。对了,给我做菜的是个中州人,从帝都来的,手艺一流。不过,没你的好,你的最好了。” 她抬头,望着华初,眼中盛着温和的光。都过去了,什么都过去了,现在她们都在彼此的身边不是嘛。 哪里听不懂她眼中的劝慰,华初笑笑,将眼里的情绪掩了过去,对着她道,“你才吃了几家菜,就晓得我的是最好了。” “我说是,那便是了。”原玳道,那模样是说不出来的骄傲。 华初看着她摇了摇头,重新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把菜,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 用过饭之后,二人各自去沐浴。 洗过之后,原玳坐在床边等着华初出来。她的腿是几个月前伤的,华初说还能救一把,至于治了之后还能不能和以前一般康健,她也不能保证了。原玳其实对这条腿无所谓,反正折掉的骨头慢慢恢复过来,她现在只是走路比较慢,有点跛罢了,对于其他来说还是不碍事的。 只华初说还能救,也就让她去折腾了。说起这条腿,原玳还是觉得伤的挺值的,若不是这腿伤到了,她还真不能那么快就晓得华初的消息。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事情,你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拿什么来交换。 如果能再次见到华初,别说是要她的一条腿,就是两条腿她都不带眨眼睛的。只不过,话是这么说,当华初问到她为什么会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她着实是羞赧了一把。 堂堂大楚大将军,没在战场上受伤,却在退隐的时候把腿摔断了,也实在是太过丢脸了。是该说她下了战场就大意了还是说她挺能在某方面折腾自己的。原玳没有对华初说出跌倒的原委,只想了这么一个说辞,当真是结结实实让自己丢脸了一把。 好在华初心情好,并没有同以往一般揪着这种事情不放,而是专心给她医治,才让她的那颗羞耻之心降了下去。 望着只穿着中衣,蹲在床边托着自己左腿的女人,原玳双手后撑在床上,双眸漾着水一样的温柔。 “长偏的骨头都矫正回来了,再有半个月也就能慢慢调了过来。这几天就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别走太久的路知道了吗?”方才为她施治一个疗程的女人轻轻的将她的裤腿放下,起身将摆在桌面上的东西放回药箱里,一边放一边低声嘀咕,“真是庸医!” 要换做是她,原玳的腿现在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听力很好的原玳,哪里会将这句话漏掉。低着头,咬着唇瓣轻声的笑。华初听得她笑,扭过头看,“你笑什么?” “没什么。”原玳抬头,眸中盛着水一样的光泽。她伸手,拽住华初的衣角软声软气的说道,“我困了,睡觉好不好?” 华初盯着她眼角的细纹,咬着下唇。真是的,明明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笑起来还是跟少年时一样的清朗。忍不住伸手,轻抚原玳那散了一肩的青丝,华初轻声应道,“嗯。” 深夜,六月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了一地的如水的月光。月光朦胧,将躺在床上的两个人的轮廓浅浅的勾勒。原玳躺在床上,再一次被身边人轻声的呼喊从梦中唤醒。 半梦半醒之间,她又听到华初喊自己名字了。模模糊糊的醒来,果真听到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阿玳,阿玳。”扭头一看,借着朦胧的月光,果真看到枕边人闭着眼睛蹙着眉头的模样。原玳晓得,她这是又魇住了。赶忙侧了身子,将身旁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人抱在怀里,唇贴在她耳边轻声的哄,“我在的。” 许是听到回应了,女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呼唤她的名字也停了下来,再一次深深的熟睡过去。原玳听得她终于平静了下来,抱紧了对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回来的第四天晚上,原玳就发现了枕边人的不对劲。华初常常在半夜会在半夜的时候突然惊起,然后唤着她的名字。起初原玳以为她是做噩梦的,可是后来发现,她仍旧是闭着眼睛犹在梦中,没有清醒过来。有时候,对方还会感谢自己的名字,眼泪沾湿了整个枕头,这时,原玳就晓得华初身上的症状了。 和她当初以为华初去了一样,华初听闻自己不在的消息时,也病了,心病。 这几日原玳私底下查了不少的典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华初平静下来。可找个许久都束手无策,于是就只能在睡前点上安神香。可就算是如此,这几日华初仍旧会从梦中惊醒。看着她这样,原玳很是担忧,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虽然很担心,但原玳乐观的想,自己回来了,一直陪在华初身边也就会没事了,可看她夜里害怕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总觉得堵的慌。 屋外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原玳拍着怀里人单薄的背脊,望着朦胧的月光毫无睡意。 她回来已经半个月了,可她从来都不会跟华初提从军那五年的事,为什么会诈死,还有离开军队这一年半里去了哪里。也从来不问,华初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她一回来,感受的就是记忆中存在的温暖和温柔。华初是家人,就算离开那么多年都不会有隔阂,再久不见也能依旧。可是,有些事,是不在乎就不能的吗?她离开的这六年华初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事遇上了什么人,她都一无所知,但是可以想象的,华初一个人过着该是多么的难。 一个女子,没了家,从乱军之中逃了出来,从澜州到宛州,穿过重重枷锁过了大半个大楚,其中的艰辛,外人不知其一二。 想着从军时,自己时常睡不着,半夜醒来披着大氅走出军帐。有时是坐在星夜下的草地上望着南方的天空呆呆的看一整晚,有时是拿着断浪练武,有时则是对着营帐中的地形图发呆。想到退伍一年里自己从澜州漂流到宛州的风餐露宿,遭遇的种种,她就有些能将华初这几年的日子勾勒出来了。 你是不是也是常常睡不着,在逃亡的时候望着北方的天空想着遥远的家乡。是不是常常半夜梦中惊喜,而后披着外衣在书房里看一夜的医术,又或者是走出房门,站在庭院的廊院下来来回回的踱步。 甚至有些时候,看到一个同旧时好友相似的人都会发呆呢。 这些她都可以想象,想象的越是清晰心里就越发的疼。 不是没有注意到,她原本细嫩的眼角长了皱纹,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青丝会夹着一丝白发,不是没有注意到那双白皙细腻的手长了老茧,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清减得几乎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子。 可越是清晰的明白,就越是晓得,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 自己在军中多战事,时日尚好打发。可她呢,是否风餐露宿是否遇人不淑?想着难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将她扔在大楚的某个角落里,原玳心疼的几乎落下泪来。 她抱着怀里的女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下自责到不行。若是那些年自己能够再坚持一点,或许就能找到她了,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受了那么多苦。 以后,都会好的。她现在回来了,以后都会好的。这座城池早就没有了少年时的模样,她们的家也不复存在了。整座城池,留下来的人就只有她和华初了。只要华初还在,家就会在。两个人在一起,才能是个家。所以,她回家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忧了。 如今,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她放下怀里这个人了。她只有华初了,只有怀里这么一个人了。谁来,她也不会放下。 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原玳伸手,与怀里人十指相扣,盘算着以后的事情,渐渐睡了过去。 ☆、第一个地方——细水 长流 【四十一章】 第二日,天晴,华初早起到前院的医馆开门,原玳做了早饭便在医馆面前干活。 中午的时候,张净植带着孩子来换药。因着华初堆放柴火的地方在前院医馆的小院里,故而张净植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举着斧头正在劈柴的原玳。 她将外衣脱下,扎在腰间,袖子挽起。艳阳底下,那张白皙的脸沾满了汗水。虽然是在做着最粗鄙的事,可那一举一动却有着名士的风流。张净植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像个武夫的人,骨子里有着高贵的血液,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对方都是个仪态翩翩的贵公子。 他托着腮帮子,站在门檐下正在劈柴的原玳,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斧头落下的声音很有韵律,原玳身旁很快就堆积了一小堆柴火。自幼灵觉敏锐的原玳哪里注意不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劈完一块木柴之后,她俯身,又捡了一块放在眼前,摆正之后手起刀落。啪的一声,利刃破开木头,将一块完整的木柴分为两半。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原玳扭头勾着一双凤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张先生站在那里看了原某人那么久,难不成是想过来帮忙吗?” 说罢,将目光落在柴堆上的另一把斧头上,笑着道,“这里还有一柄斧头,如若先生真想帮忙,直接过来拿就行了。” 听得她这般言语,张净植也没有思考太多,便直接走到她身边,拎起斧头就开始干活。 斧头没入木柴的沉闷声此起彼落,日过中天,落在地面上的阳光越发的炙热了起来。虽然是躲在阴暗处干着活,但张净植很快就出了一身汗。闷声不吭的劈了一会柴,张净植抬头,看向身旁一直保持着一个节奏的原玳,问道,“原先生这么沉稳,想必以前是练过武的?” “嗯,是的,从军几年有点技艺傍身罢了。”原玳点头,手上的斧头狠狠地落下,哗啦一声,又是中正的一分为二。 原来是从过军的,怪不得如此沉稳有魄力。张净植看了一眼她那一堆几乎都是中正的一分为二的木柴,又看了看她斧头落下一声又一声的闷哼,仿佛带着不可言喻的韵律。就越发的觉得,这个人其实是个能人。 “是嘛,原来先生还是行伍出生的。听先生的口音不像是澜州人,先生是从哪里来的?”看了一会,张净植扭头,摆弄着柴火继续问道。 “想不到离家多年,连口音都不像家乡的了。我是初城人。”她抬头,笑了笑,迎着阳光的笑容有些自嘲的味道。 “初城人……”张净植想了想,澜州原氏……难不成,这人还是澜州原氏的旁支吗?怪不得怪不得,气质如此高贵无华了。可,华初大夫和她是什么关系? 还没等他问,对方清朗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嗯。”原玳点头,接着又道,“华初也是初城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她父亲过世之前把她许配给我,这次退伍之后,是回来和她成亲的。” 哐当一声,斧头狠狠地落在了地上。原玳扭头一看,看到张净植俯身,略有些慌张的将斧头拾起,心下一片清明,偏偏嘴上还要故作疑惑的说道,“先生可是累了,斧头可要拿稳一点,不然砸到脚了,可就是原某人的罪过了。华初会骂我的。” “哈,没事没事,手滑了而已。”张净植摆摆手,脸上有些发白。 “没事就好。”原玳勾着唇,笑眯了眼。 张净植心下一片酸涩,偏生还不能在她跟前表现出来,故而捡起斧头闷声不响的继续干活。偏偏原玳好像是故意的一般,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边劈柴一边兴致盎然的道,“等我腿上这伤好的差不多了,怕是要准备婚事了,届时还望张先生能过来喝杯水酒。华初搬回来一年多,承蒙诸位照顾,原某人也是不甚感激。” “好说好说。”张净植握着斧头的手都开始发抖,偏偏还要沉稳得一丝不苟的应道。 原玳瞧着他的反应,好笑之余又忍不住感慨,但还是一点放过对方的心思都没有,继续说道,“那原某可就为先生备好请柬了。” “……” 她二人正在说着话呢,华初的声音便从前厅的廊檐下传了过来,“张先生,这孩子的药上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应该带他回去上课了。” “谢谢华初大夫了。”听得来人的声音,张净植抬头,心下一片索然的应道。 “不用谢,这是医者本分。咦……这柴火……还真是劳烦先生了。”华初领着孩子出了门口,一眼就看到站在廊檐底下站在原玳身旁,拿着斧头劈柴的张净植。再望了一眼一旁的原玳,心下了然,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烦事的。我见原先生一人做这么多活也甚是麻烦,左右无事也就来帮忙了。”说罢,放下斧头,随意拍了拍手,走到被华初牵着的小男孩身边,匆匆道,“既然已经上好药了,我也应该回去上课了。劳烦大夫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张先生慢走。”原玳拎着斧头,对着张净植的背影笑眯眯的说道。 “……”华初扭头,看着清秀的男人牵着孩子匆匆走向院门,怎么看,都怎么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华初扭头,看着原玳额头上的汗水,抬手,就着袖子帮她拭汗,“不是让你不要站太久么,一会跟我回去,剩下的明天再做。” 原玳笑着,温和的应道,“好。”她低头,看着这个温柔的为自己擦拭着汗水的女人,有些迷离的说道,“张夫子,是个好人。” 性子温和软绵,虽然是个读书人却也不介意做些粗鄙的活,想来,若是华初和他成亲,以后也不算过得太差吧。这么想着,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擦拭汗水的手闻言一顿,比她低了不少的女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怎么,难道你还属意他了不成。”原玳低头,却见站在身前的那个小女人一瞬间拉下脸来,冷的可怕。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思,打小就是这样,越大,这人的脾性在她跟前就越压不住。嗤嗤的笑了一声,原玳伸手,将身前消瘦的女人拥进怀里。 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都有了那么可爱的小妻子谁还会看上长得还不如自己的男人呢。” 华初放在她额上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嗔道,“全身是汗,不要抱我。” 原玳笑了笑,任由她推搡,却始终没有放手。 走出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的张净植,看着她二人你来我往的互动,看着那个窝在对方同样单薄的怀里,却眉眼都带着喜色的大夫,心底隐隐的生出了一股惆怅之意。 难怪对那么多追到医馆的大家公子都不假颜色,难怪对什么样的男人都看不上眼,原来,心里早就落下了一个青梅竹马。 女子的心思,他并不了解,但是他知晓,心底若是存了一人之后,旁的人是再难入眼了。如今她的青梅竹马回来了,除了遥遥祝福,将爱慕藏在心底,他实在是不晓得应该怎么做了。 罢了罢了,好男儿何患无妻。得不到的,就莫要太过执着,放下放下。 这么念着,他牵着孩子的手,朝着巷口走去。 如果原玳晓得得罪夫人的后果会是那么严重,那她今天绝对不会说错话了。看着这一桌子的全素,原玳的脸几乎都要拉到桌子上了。她拿着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白米饭,看向对面一本正经挑着青菜细嚼慢咽的女人,轻声说道,“华初……我饿……”没有肉,她饿啊! 华初头都不带抬的,直截了当的回道,“这几天给你腿上上的药,与荤腥不合。吃食得清淡些,你且将就。还有,饿就多吃饭。”没看到锅里一堆饭嘛,她今天还特别体贴的加了二两饭,撑不死你。 “……”被这么一噎,原玳也就不敢再挣扎什么了,乖乖拿着筷子,低头扒着饭,就这没有一点油水的青菜吃的满心委屈。 明明是那个男人觊觎自己妻子,自己欺负了对方一顿却又不忍觉得他是个好人说了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华初要这么对她!好吧,她实在是不应该对任何人有同情的意思,真的,一点都不应该! 闷声闷气的吃着饭,全然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起身出去,又回来了。再次抬头时,看到的却是一盘酱肘子出现在眼前。看着这整整一大盘的肉,原玳双眼蹭蹭蹭的亮了起来。 华初看着她这般不争气的小模样,深深觉得有肉就是娘说的就是她这种人。无法直视一般的别过头,拗这声音道,“以形补形,吃吃猪肘子还是可以的。” “……”原玳抬头,毫不客气的给了对方一个灿烂的笑脸。“华初,你真好。” “……”华初扭头,别扭的坐回了对面,拿起筷子一锤定音道,“不许说话。吃饭!” 她现在绝对没有脸红,绝对没有! 吃了满满一大盆的猪肘子,原玳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洗完澡之后,坐在床边,看着搬着小凳子坐在床下给她换药的女人,原玳若有所思的说道,“华初,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找份工来做做。” 华初的手一顿,低头说道,“怎么,怕我养不起你?”她的积蓄别说养原玳一辈子,就算是养一百辈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是。” “那是什么?”华初抬头,定定的看着对方的眼睛,寻求一个答案。这一个月来不是帮她干活干的好好的嘛,怎么就突然想出去找份工呢。 却见原玳望着她,目光柔和。她的眼中似有光芒在流转,好看的让华初缓不过劲来。低沉的声音如此悦耳,让华初一时愣住了,华初盯着她开开合合的唇瓣,好一会,才发应过来,刚刚她说了什么。 她说,“不挣工钱,没有肉吃。” “……”反应过来的华初,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朝着原玳没有受伤的那只腿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力度可真不小,可原玳着实没感觉到疼。她眯着眼睛,望着底下的女人,沉声问道,“为何要掐我?” 华初没有抬头,恨恨的给她上着药,一边上一边说,“为何要埋汰我?” “……”谁埋汰你了!还让不让人说实话了! 看着她这般别扭的小动作,原玳望着她的发顶,低低的笑了出来。她还真是,爱惨了她这般的小性子。 ☆、第一个地方——细水长流 【四十二章】 说做就做,原玳腿还没好就开始替自己谋划有什么工作适合自己了。待半个月终于能够正常走路的时候,已然找到一份正经的工作了。 是一家武馆的教头。 说起来原玳得到这份工作也实在是太过简单。腿好的那一日,她早上早早就起来,从城西走到城东,再绕道城北回到城南,一直到黄昏清晨将整个初城的武馆踢了个遍。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一堆官兵围在她家门口说她闹事,要把她押去衙门啥的。可原玳是什么人,当初诈死时后路可是安排的妥妥的,就连身份也安排的妥妥的,虽然不及以前身份显赫,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老老实实的跟着官兵去了太守府,将表明身份的玉牌扔给对方看,见到说了自己要做的事之后,对方也识趣的将自己放了。 她这般处理事情可谓是轻松自在,可华初一个人待在家里就是有些寝食难安的味道。虽不至于行医之时出神有错,但不安的来回踱步还是有的。故而,那天原玳平安回来的时候,被华初狠狠地踹了一脚。连带着,晚上又没有肉吃了。 不过不要紧,从太守府回来的第二天,风向就变了。又不少的武馆打听到她身上并没有供职,第二日就巴巴的派了人来请她做教头。 她从中相看了几家,挑了一家离家里最近的工钱安排合理的武馆,就开始上工了。 上工第一天,武馆里的年轻人被她折腾的半死。上工不到半个月,初城里的年轻人都知道安平巷里的四海武馆来了一位很厉害的教头师傅。上工一个月,威名扬了整个初城。 原玳本意是让自己不要这么高调的,然而她这种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低调不起来,故而只能华丽丽的高调走去。 这般高调之后,原玳就惹来事了。 是大事。至少对于华初来说,是一件五雷轰顶的大事。 那一日华初到一位姓刘的夫人家给她得了风寒的小儿子医治,谁知诊治结束之后,这位夫人竟坐在一旁和她拉起了家常。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华初听着那位夫人这般说着,“华初姑娘,住在你家里的那位原先生是哪里人啊?年纪有多大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曾婚配啊。” 听到此处,华初心里咯噔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咻的一下死死的拽紧了衣物。 “我哥哥家的那个小丫头,前段时间上山,路遇盗贼,幸而得了原先生出手相助。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我哥哥打算今年给她物色一个婆家。你看,原先生是来找你医治的,你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了。姑娘能不能做个中间人,帮我探探口风。看看,那位先生有没有成亲的意思。” “我瞧她在这里也找了工,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落脚了。没有房子不要紧,好男儿何患无处可落,等成了亲之后就搬进我哥哥家也是挺好的。至于华初姑娘,到时候少不了你的那份钱。”说罢,还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的华初。 从医多年,华初什么人没见过,可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大楚民风虽然开放,可一陌生男子无端端的在一个姑娘家住了近两个月,若是说没有半点关系换谁谁也不会信的。 这两个月她与原玳同进同出,明眼人都该看出她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可偏偏这位夫人说的轻巧,一句救命恩人就带了过去,弄得原玳好像真的就是来找她求医了一般,这其中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华初捏着主意,几乎要怒极反笑了。 可无论心上怎么气恼,她面上仍旧是淡淡的。这位刘姓夫人她是知道的,算是初城的富豪之一,而她娘家来头也不小,初城大大小小的商铺有四分之一是刘家名下的。初城刘家谁不晓得啊,那是初城正儿八经的首富,初城刘家的大小姐谁不晓得啊,那是刘家唯一的小姐,这般作为,分明是从哪里打听到了原玳来头不小而又觉得合适,恰好符合招婿入赘的条件,才来和她说的。 这般将她不放在眼里,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一点。虽则平日里没有跟旁的人解释她二人关系的必要,但若是不说,暗地里觊觎原玳的人不知道该有多少。打小就晓得,那人才是真真正正的祸水,初城的男男女女没少被她那双眼给勾住。 心下愤愤,可华初面上仍旧保持着淡淡的模样,她望着那位夫人,谦和有礼的答道,“不晓得夫人是从那里听来的流言,还是我夫妻二人平日里不甚亲密,让您误会如此。若是刘先生有意与原家结亲,还望那位先生亲自来与我家夫君说。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纳妾这事,小妇人是没有资格多嘴的。” 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华初成功的看到对面那位夫人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她站起身,提着药箱恭敬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家夫君也该是要下工了,我还得回去准备晚饭,就此别过了。至于药钱,还得劳烦夫人差人送到药观。告辞。” 说罢,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提着药箱就往外走。 走出高楼大院,华初看着长巷末尾露出的天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天边被红霞染的绚丽,在晚风中变幻成各种不同的模样。这里的天空,还是一样的漂亮,漂亮的就好像她刚来初城的那一年。 想着原玳上工的地方也不远,华初扭头,挎着药箱背对着夕阳,朝着四海医馆走去。莫名的,就很想见见那个人,见见那个打小就落在心上的那个人,看一看她是否始终如一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四海武馆是澜州四海镖局底下的一间武馆,武馆的大多数的学生都是镖局里的年轻人,当然也有不少富家子弟因着强身健体送来武馆的。总之,无论是哪类学生,在四海武馆都得老老实实的听着教头的话。 今日下午操练的时候,有个学生实在是顽皮到不行,原玳实行连坐法,将他们那一列人全都留了下来集体处罚。故而,原本的下工时间就推迟了。 盯着那一列老老实实扎着马步冲拳的半大少年,原玳望着点在香炉上的那柱香,来来回回的踱步,一声不吭。 她不问他们错在哪里了,也不问那孩子是否晓得自己错了,只是用行动告诉他们,什么叫做绝对服从。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加有威力。武馆的老师和学生,对她全都是又敬又怕,只要她板着一张脸,就绝对没有人敢招惹她。 “原先生……”站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少年颤着声音开口,望着冷着脸的原玳只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偏偏腿已经颤着不行了,憋尿也憋的不行了,再这么下去,他估计就得尿裤子了。 原玳闻言,扭头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冷的如有实质,直将他冻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整队的都刷的一下绷直了背脊,再也不敢多说话,乖乖的摆正姿势。 原玳看着他们这般态度,心下终于有些满意了,正想着要不要敲打他们一二,毕竟这些孩子在她眼里还真是傻得可以,就听到校场外走廊传来武馆门卫洪亮的声音:“原先生原先生,你家夫人寻你来了。” 原玳扭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华初挎着药箱,站在廊檐底下望着她,笑眼弯弯。一瞬间,亮了双眼。 耳尖的少年们听到你家夫人这四个字之后,刷的一下,全都扭头,看向了廊檐下的那个清丽的女人之后全都傻了眼。 原先生这么凶悍,怎么妻子是一个这么娇小貌美的女人啊!不应该是一个比她更加彪悍的母老虎嘛! 小小的少年们觉得心情好复杂。 原玳见到华初,眉宇目间都带上了喜气。可偏偏当着学生的面,她不能表现得太过。将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便迎了上去,“怎么过来了?”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出诊了吧。果然,下一刻她就听到对面的女人轻声应道,“刚出完诊,就顺路过来了。怎么,还不放课吗?”华初越过她,看了一眼那边的小少年,眉宇轻皱。 “嗯,就放课了,你先等我一下。”说罢,转身小跑到校场中间,对着小少年们冷声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都回家去吧。”说罢,赶忙转身,朝着华初走去。 身后的小少年们如蒙大赦,闻言,一放松纷纷软了身子,倒在了地上。歪头看着陪着自己小妻子离开的师傅,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嗯,师娘是救星。 日坠西空,原玳跟在华初身旁,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不是说来等她的嘛?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想她才会过来的吧,怎么一起回了却一句话都不说?正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又惹对方不快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 一路随着对方进了前厅,看着她放下药箱,正想说些什么,却不防对方一个转身扑进了她的怀里。 原玳看着撞进自己怀里的华初,愣了一下,让她更加傻眼的还在后面。怀里的女人顺势趴在她肩上,一手落在了她的左胸口,用了点力道捏了捏,闷声闷气的说道,“为何就无人看出你是个女子呢?” “……”原玳察觉到胸口的袭击有些傻了,等等,她这是,被华初调戏了? 是的吧,绝对是的吧! ☆、第一个地方——花好月圆 【四十三章】 原玳被她这么一问,着实有些哑口无言,她伸手环抱着怀里女人柔软的腰身,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华初掐了她一把,闷闷的道,“一定是因为煞气太重。”毕竟是入过战场的大将军,且自小就是一袭男装长大的,旁的人若不仔细些还真的很难分清她的性别。 想到这里,华初就觉得有些好笑。也不晓得那些看上这人的人是怎么想的,又有多少个能看明白这个人呢?爱上她的又是什么呢?只是一眼便要许下自己的终身,还真是有够随意的。 靠在对方怀里生了一会闷气,华初抬首,抽身离去。原玳望着她朝着后院走去的背影,想着对方方才的一系列动作,一头雾水。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这么一纠结,就纠结到了用过晚饭之后。沐浴之后靠在床头看着话本子,听华初说完了事情的始末,原玳才恍然大悟。 这是醋了。 想明缘由,原玳望着华初,一个劲吃吃的笑。直到入睡之前,被华初瞪了好几次,也没有停下促狭的笑容。弄得佳人一躺下床就背对着她,抿着唇不发一语。 越发趋向饱满的月亮在窗口探进半个身子,月光如水,洒了一地的清凉。已近中秋,夜风微凉,原玳借着月光,打量着枕边人。伸手,轻轻抚弄着对方铺散了一枕的墨发,笑了笑,微微转了身子,将对方拥进了怀里。 成亲啊,说起来,她还欠华初一场婚礼呢,一个答应了九年的婚礼。 九年前的惊蛰,华初的父亲景隐大夫染上重疾匆匆离世,走之前,这个名满九州的神医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只有十四岁的原玳。那年初夏,原玳带着华初回了将军府,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原玳给了华初一生里的第一个承诺。她拉着华初的手,说,等我承爵,娶你为妻。都说少年人的誓言太无用,可偏偏心智成熟的华初却还是信了她的话,应了一声,好。 八年前的秋天,将军府上挂满了素白的长明灯。光辉落在地上,和秋霜一般的惨白。屋子里点燃了两根大红的蜡烛,华初站在自己身后,将常年束起的高发放下,拿着梳子梳成了新嫁娘的发式。 那是原玳承爵,出征的前一天晚上,原玳穿上华初的嫁衣,在点着长明灯的夜里,将自己的身子给了华初。 像是兑现承诺一般,她二人私底下偷偷成了亲。原玳穿上盔甲离开之前,还应承了对方,说等我卸下戎装,必会回来完成婚礼。可不曾想,经此一别却是八年之久。 待到回眸,却已是沧海桑田。城破了,家没了,故人也不在了。再次重逢,剩下的不过是两颗伤痕累累的心,一相拥,疼的血流不止。 想着相逢以来的种种,和年少时的一切,原玳眯起眼睛,总有做了一场大梦的感觉。梦醒了,她还能将这个人拥在怀里,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这么想着,她抱着华初浅浅叹了一口气。 梦醒了,一切都好好的重新开始吧。欠了那么久的诺言,也是时候兑换了。 第二日,四海武馆将虎虎生威的原先生有个柔美温顺的妻子这件事,传了个遍。又过了几日,初城大街小巷但凡认识她二人的人,都晓得这两人是夫妻关系了。还暗自揣着不同心思爱慕着这二人的人认证了消息之后,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故而,这段时间华初出诊,没少被小妇人们大姑娘们捻酸吃醋的语气给熏到。好在她大度,一向洒脱习惯了,不与计较,仍旧每日乐呵呵的给人把脉看病,自在得很。 就这么一转眼,就到了满月的时候。 八月十五,中秋,阖家团圆。 澜州人过中秋,都得去祭祖。以前的初城人也是这样,每到中秋,北川河边就落满了香烛和鞭炮碎片,弄得青青草地上一片通红,好似开了大片的红色花朵。而今来初城定居的,也有不少澜州人,故而中秋这一天,天蒙蒙亮就有人提着祭祀的东西在河边点起蜡烛焚了高香。 华初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初城人,可父亲是按着初城的民俗在河边火化葬进河里的,因此这天早上她也早早起来,准备好祭品同原玳一起到河边去祭祀了。 祭品准备了两份,一份是原家的,一份是景家的。 红日初升,从河面吹来的长风拨开柔软的柳絮,摇晃了插在岸边的烛火。原玳看着摆好的祭品,想着往昔将军府祭祀的排场,颇有些自嘲的笑笑,“老祖宗看到我这祭品,多半是要骂上一句不肖子孙了。” 华初闻言,回头撇了她一眼,点着香不紧不慢的说道,“要骂你早就该骂了,何况去年的与今年一般,又有什么好说的。” “活着的人不过是想告诉死者平安,又不是求什么,心诚就好。”将手中的香插到松软的泥土里,华初敛眸,话语如同她铺散的长发一般柔软。 “去年……”原玳的手一顿,抬头去看她,“你也来了?” “嗯。”华初轻轻的应了一声,从鼻尖溢出的声音轻的几不可闻。 只是这么一声,却听得原玳五味杂陈。去年这个时候,她的死讯已经传遍九州大半年了,这个人只怕也是以为她死了。那她,又是用什么样的身份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焚香的。 未亡人……吗? 想到这里,她望着华初满满都是心疼。原玳眼底的东西,作为自小就熟悉她的华初,是不可能看不到的。扭头,不动声色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华初倒上祭祀用的酒水,清淡的说道,“既已嫁做原家妇,总不能不尽孝道吧。”更何况,原玳的母亲和爷爷,将军府的所有人,自小就待她十分的好。不止是因为原玳,单单就这份情谊,她也应该这么做的。 原玳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始终平静的脸色,动了动嘴唇,却始终只说出了两个字,“华初……” 祭祀回来的时候路过将军府的那条长巷,华初走在原玳的身旁,眼尖的看到路过巷口的时候,原玳背着满满的东西顿了一下。不用多想,华初停下了脚步,扭头问道,“要不要进去看看?”虽然官府把将军府暂时封了,可是原玳要进去,还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听到身旁小女人的问话,原玳摇了摇头,道,“不了,我们回去了。”那里,已经没有她任何留恋的东西了,她现在唯一在意的人就在她身边,只要跟着她就能找到家,为什么还要进去呢。 华初闻言,看着她有些犹豫。原玳见她这幅表情,笑了笑,伸手牵过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走啦,快点回去给我做饭,我饿了。” “……”微凉的手心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裹,是记忆里十分熟悉的温度。阳光洒满长巷,华初抬头,看着这个走在自己身前牵着自己手的人,看着她高高束起的长发,手上用力,紧紧的反握住了对方。开口,冷淡的应了一句,“吃吃吃,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不是吃了好多个包子吗?那么快就饿了?你还真是越来越能吃了。” “能吃是福。”走在前面的人摇晃着脑袋,煞有其事的说道。 华初看着她这般的小动作,抿着唇轻笑,明明心下是乐的不行,可偏偏语气却故作刻板的说道,“能吃是猪。” “……”原玳闻言,扭头看着华初,勾着一双凤眼,握着对方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那你是不打算养我了吗?” 华初被她这样的表情弄得一愣,巷子里人来人往,这般亲密的动作让她微红了脸,挣扎的想把自己的手抽掉,华初一脸别扭的说道,“你不是找了一份工么,有工钱了你就自己养自己。” “可我工钱太少,养不活自己。”原玳死死的握住了对方的手,让她根本挣扎不起来。 到底是练过武的人,只轻轻一用力,一个柔软的女子如何反抗她。挣扎了一会,华初见无用,便放松了手腕,让她握着,一瞬间冷了脸轻声呵斥,“原玳,别闹。”你也知道你那点工钱养不活你自己那你还跑出去找工作干啥!想到这里,华初拉长了脸,脸色更加不好了。 哪里看不出她小情绪的变化,原玳勾唇笑笑,捏着自己别扭的小妻子柔嫩的手,轻声道,“我没有闹啊,我们快点回家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叫花鸡了。” “……”那就快点回去啊,还在这里磨蹭干嘛!华初没有理她,仍旧摆着一张脸,只是那抬腿就往家里走的动作着实是出卖了她。 这就是,口嫌体正直? 嘴上说的不喜欢不要身体的动作却比什么都要诚实的人。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化呢。原玳了然的笑笑,向前大跨了一步,牵着对方的手,走在前头,带着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华初看着被温暖的掌心紧紧扣住的手掌,抬头看着比她高上一点的人,看着她飞扬的发尾,迎着阳光,眯起了双眼。 打小就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一定要牵着自己的手走在前头。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阿玳,还好,那么多年,你一直都没变,这样,真好。 无论隔了多少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拥有着对方的彼此,哪怕丢掉了很多东西,失去了很多东西,也不怕寂寞了。 ☆、第一个地方——花好月圆 【四十四章】 桂月高挂,用了晚饭沐浴之后,华初和原玳在院子里摆了桌子,焚香祭月。没有白日里祭祖物品的繁琐,唯一的祭品,就只是大楚百姓都知晓得月饼。中秋祭月,只求团圆。 空旷的庭院上方,一轮满若银盘的月亮高高挂着,明亮的月光泻下,将院子里矮小的草木照的细致分明。原玳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摆了一张长凳,坐在桌前,就这没有用完的酒吃着月饼。 “嗯,好吃。”她捏着半块月饼,嘴里含的满满的,话都说的不清不楚。华初见她这幅贪吃的模样,摇了摇头,往她眼前的杯子倒了一杯清酒,道,“你慢着吃,有没有人跟你抢。”每次吃东西的时候都是这样,急急躁燥的,总怕有人跟她抢了,也不怕噎着。 “哦。”原玳点头,伸手取过桌面上的清酒,一饮而尽。这幅喝酒跟喝水没差的架势看得华初眼角一抽,伸手,啪的一声打向了原玳抓着杯子的手腕,“我让你慢点!” 她打的倒是没多疼,也亏得原玳拿杯子拿的稳,只晃了一下手腕,又将被子抓住了,故作慌忙的将杯子放回桌面,原玳一连声道,“你轻点轻点,杯子都要被你打掉了。” 华初瞧她这幅顽皮劲,恼的将还在桌面上东倒西歪的杯子哐的一下砸好,又倒了一杯酒进去。那小模样,看得原玳勾着嘴角偷偷的笑。 晓得她小性子又上来了,原玳将手里的月饼,扔进嘴里一嚼,两三下吞掉后,拍了拍沾着粉屑的手,伸手,将华初的手握在了手里。修长有力的双手将微凉的纤手放在掌心,长着厚厚老茧的指腹抚摸着对方柔软的掌心。借着月光,原玳看到华初摊在她手里那只白皙的手,掌心泛红。 俯身,亲了亲她略有老茧的掌心,原玳抬头,用盛满柔情的眼眸望着她道,“下了那么重的手,疼不疼啊?” 华初看了她一眼,扭头看向了别处。哼,方才不是还光顾着吃的压根不理自己么,这会来献殷勤了,谁理你。 见她这幅模样,原玳笑眯了眼。抓住对方的手,唇就这么贴着对方的掌心,朝着手臂一寸一寸轻轻吻了上去。 掌心处传来湿润的感觉,暖暖的,又有些凉,沿着手腕,衣袖被慢慢拉起。原玳的吻,轻柔又温暖,好像落在了心里,酥酥麻麻。察觉到对方的吻快要落在自己手肘上时,华初忍无可忍的回头,一巴掌盖上了原玳的脑袋。 吃了她一掌后,原玳抓住她的双手,抬眸,对方了对方泛着秋波一般的温柔眼眸。微微起身,将目光落在对方娇嫩的唇瓣上,抓着对方,居高临下的吻了上去。 底下的人起初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回应了对方。察觉到她放软了身子,原玳含着对方湿润的唇瓣,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慢慢放开了抓着对方的手。 一吻过后,华初推开了身前的原玳,胡乱的擦着自己的唇角,伸手摸到了桌面上倒好的那杯酒,猛的灌了下去。然后,悲剧了。 “咳咳咳……”被酒呛到的华初,握着杯子猛的咳嗽了起来。原玳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赶忙从桌面上倒了一杯清茶过来,拍着对方的背脊喂她喝了下去。 缓了好一会,华初才从剧烈的咳嗽中回复过来。粉颊润红的可怕,她抬头,狠狠地瞪了原玳一眼,“满嘴的桂花味,以后刚吃完东西别乱亲我。” 原玳被她瞪着只觉得满满都是无辜,她拍着对方的背脊,笑眯眯的说道,“那可是你做的,吃了你做的东西亲你,也不行?” “……”华初瞪着她看了一会,才扭头看向了别处,咬着唇低低的说了一句,“过分。” “……”原玳的脸一下就僵住了,她伸手,搂住了对方柔软的腰身,眯着眼睛低声问道,“这就过分了?” 她的声音比平常沙哑了很多,暧昧的吐息缭绕着粉嫩的耳垂,不由得的,华初轻颤了一下身子。原玳瞧着这人是越来越放不开了,念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太顺着她了,眯着眼想了一会,最终下了一个决定。 她抬手,拎过一旁的酒盏,朝着自己口中狠狠地灌了半壶,待到还有一口未曾咽下去之后,俯身,一手搂着对方的腰,一手掰过对方的脑袋,狠狠地吻了下去。 温和的清酒在舌尖交缠,像是燎原之火一般,将身体一点一点的燃尽。从舌尖,到口腔,从咽喉,一直蔓延到心间。 华初只觉得自己昏了头,迷了眼,除了拽紧身上人的后背的衣物,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难舍难分不晓得缠了多久,原玳才舍得放了怀里人。她睁眼,看着窝在自己怀里半眯着眼,微微喘着气的女人,紧了紧怀抱。盯着对方水光潋滟的唇瓣,又一次失了神。 总觉得现在窝在自己怀里的华初,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正在失神之际,怀里人平复了呼吸,推开了自己,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失去怀中柔软娇躯的原玳,有些愣神。她看着对方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将桌面上的东西一一收拾好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流氓,把桌子和长凳搬回屋子里。”华初低声的呵斥从夜风中传来,原玳看着她在月色底下缥缈的身影,扭头,看着桌面上打洒的半杯清酒,摸了摸下巴。 这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又或者是说,羞恼比较贴切呢? 嗯,一定是羞恼了。手握成拳狠狠一击掌,原玳一锤定音道。 于是搬桌子。 将桌子和凳子都搬回来之后,原玳坐在房中呆了好一会,都不见华初回来。想着方才自己的确是做的过分了一点,便转头,跑去厨房寻人。 谁知人没找到,倒是看到了那些没被自己吃完的月饼,顺手拿了两个塞进嘴巴里,又喝了半盏酒之后,原玳就跑去院子里找人。 “华初,华初……”她一边走一边喊,声音听起来很着急。 “大晚上的你喊什么!”声音是从顶上传来的,原玳闻言,抬头一看,便见华初在二楼弯着腰不知道在收拾什么。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收么?”那个地方通常是华初晒药材的地方,这么晚还跑上去。看来一定是有东西没收了。 足下一点,借着轻功原玳十分轻松的跃到华初身旁。定睛一看,果真见到华初抱着个篮子,里面装满了药材。 “今早上出门的时候晒的药材,回来的时候忘记收了,刚刚想起来便上来了。话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走梯子上来嘛?非得用轻功?要是再摔伤腿,我看谁能治你。”她抬眼盯着原玳,一脸的凶巴巴。 “……”怎么瞧着今晚,这人火气一点也不小啊。原玳缩了缩脖子,但还是伸出手接过对方手里的东西,道,“都收好了,收好了我们就下去吧。” 华初撇了她一眼,没作声,径直走了下去。跟在身后的原玳一噎。嘿,她这又是被晾下了。 原以为下去之后华初脸色会好看一点,却不曾想更加不好了。原玳坐在书案旁的桌子前,托着腮帮子看着捧着一本医书端坐在书案前的华初,只觉得头皮发麻。 从进了房间到现在,华初已经有一个多时辰未曾同她说过话了。无论她在旁边搞出什么样的动静,这人一概不理,只盯着手里的书本一眨不眨的看。弄得原玳很是束手无策。 好歹今日是中秋,团圆的日子,总不能就这么静坐着一声不响的就过去了吧。而且,这个时辰,早就过了往常睡觉的点,若不赶紧歇下,只怕明日要起不来开医馆的门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华初是个大夫,每日来找她看病的人不少,总不能就这么耽误工作吧。 想了想,原玳轻咳一声,上前走到了对方的身后,伸手拦住了她柔软的腰肢,道,“华初,我们睡觉了好不好,时辰也不早了,明天要是起不来就难办喽。” 怀里人一声不响,仍旧是无动于衷。 “……”原玳不死心,凑上前,亲了亲对方的面颊,“起来到床上睡觉啦,不然我就抱你了。” “……” “抱你了。我真的抱了哦。” “……” “好吧,准备,一二……” 说走就走,原玳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一手抱住对方的腿弯,将怀里的整个可人打横抱起。华初只觉得一阵晕眩,就落在了温暖的怀抱里。抬头,就对上了那人温润的眼眸,听得她道,“好了,睡觉。” 说罢,朝着床边走去。华初任由她抱着自己没有反抗,双手虚虚的搭在对方的胸前,一脸的恬静。 原玳见她一路这么安分,还兀自嘀咕着果真是要强势一点才能治住这人,一转眼就到了床边。将怀里人轻轻的放在床上,正把对方鞋子拖着呢,一股大力袭来,她就被人推到在了床上。 原玳半身躺在床上,半身落在床下,呆呆的望着跨坐在她身上的女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华初……”她看着上方拔掉簪子散了一头青丝的女人,喃喃的说道。坐在她身上的人,双手死死摁她的腰间,一双温柔的眼眸含着水,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 原玳看着上方的华初撇了她一眼,含情的眼眸眯起,而后倾身,铺天盖地的黑暗就这么涌了过来。 她的长发散在自己的身侧,熟悉的清香缭绕在自己周身。而唇上,烙下的则是她樱色的唇瓣,热情如火。原玳闭着眼睛,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承着身上人的吻,唇齿交缠间,略微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个地方——前尘旧梦 【四十五章】 华初的手已经摸到了原玳的衣带,胡乱的打算将她衣服解开。察觉到对方的动作,被吻得稀里糊涂的原玳反应过来,赶忙抓住华初的手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唇分,华初平复了一下自己自己的呼吸,轻喘着气,望着原玳说道,“怎么,你不愿意?”她的唇边带着淫靡的银丝,勾着一双让人迷乱的眼,望着原玳要多妩媚就有多妩媚,可偏偏,语气霸道到不行。 原玳看着她泛着秋波的眼眸和带着潋滟水光的唇角,只觉得一颗心烫得都要烧了起来。她没有回话,而是蹬掉了自己的鞋袜,抱紧了华初的腰身,一个挺腰,将两个人的位置颠倒了过来。 天旋地转之后,华初躺在床上,只见身上乱了衣襟的人居高临下的说道,“只是觉得这个姿势会比较适合。” “哦。”纤手伸出,轻轻点到了原玳的额头上。华初曲起膝盖,顶在了原玳的身侧,右手食指,顺着原玳的额头,眉间,鼻梁轻轻划下。最终,落在了那双薄如刀锋的唇上。食指轻轻的点了点身上人的唇,华初躺在下面,望着对方咯咯的笑,“你会吗?” 身下的女人散了发,就连平日里穿的整齐的衣物也散了来了,隐约透出掩盖在繁琐衣物下的雪白肌肤。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原本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着红,娇艳的诱人。好似,一颗方成熟的水蜜桃。 看起来,真好吃。 原玳盯着身 下妖娆的女人,这么想到。毫不犹豫的,她张口含住了对方点在自己唇上的食指,舌尖绕着对方的指尖缠了一圈,方才缓缓的吐了出来。盯着女人因着自己的举动而略微有些僵硬的表情,看着纤指上还带着的水光,原玳勾起狭长的凤眼,挑眉道,“这种事,做着做着就会了。” 说罢,一手挑开对方的腰带,毫不客气的倾身,吻了上去。 这是她们重逢之后的第一次肌肤相亲,炙热的好像一场燎原大火。原玳脱着对方衣物的时候,华初也相当热情的反应,也不知道是谁身上的衣物首先褪尽,月上中天是,二人皆是不着一缕。 朦胧的月光从窗口探入,带着秋凉落在了原玳白皙单薄的背脊上,随着她的动作,月光也来来回回的起伏。 原玳趴在华初身上,一手抱住对方,一手在各个地方来来回回的抚摸。而唇,含着对方鲜艳的朱萸来回的挑逗。鲜嫩的红色果实带着清香,像是迷药一样,勾着舌尖不肯放开。每一次的触碰,都好像在舌尖上点了一把火,酥酥麻麻的只让人觉得全身都要软了。原玳热情的抚摸着对方滑腻的身子,口中含着对方鲜嫩的果实,着了迷一般的吮吸。 女人甜腻的轻吟是最好的催情药,原玳听着她在上方断断续续的嗯嗯啊啊,只觉得一把火从腰间闪了起来。受不了全身的滚当一般,她下口微微用力了一点,轻咬了一下口中的唇瓣。 身下的女人身子一颤,原本轻柔的抚着自己头发的手狠狠地一抓,略微高亢的呻吟响在了耳边。“啊。。。。” 华初控制不住的轻吟一声之后,又愤愤的咬住了唇瓣。身上的那个人长满老茧的手,在她身上到处放火,只撩得她浑身软到不行,肌肤相贴的柔腻温暖,只让她不断的想要更多更多。可身上的那个人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索求,只一个劲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撩得被火烧疼的华初越发懊恼。 下身像是被点着一般,难耐的可怕,华初不适的屈起膝盖,蹭了蹭对方滑腻的腰身,气息不稳咬牙切齿的说道,“混蛋,别咬,疼......” 偏生她如今气息软得很,听起来更像羞恼的娇嗔,只那么一句,撩得原玳想要更多。 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的往下,从胯部滑向了对方的大腿内侧。柔腻的肌肤抚起来十分的适宜,不由得的,指尖开始在内侧的肌肤来回。 原玳在柔软挺翘的娇嫩上来回亲吻,沿着左侧的肋骨绕到了右侧的肋骨,一路往下,将吻落在了对方小巧的肚脐上。而一双带着老茧的手也没有闲着,只占便宜一般抚摸着那人大腿内侧娇柔的肌肤,渐渐的朝着根部往上。 温热的掌心有些粗糙,和滑腻的肌肤相亲,带着滚荡的摩擦,华初咬着唇,察觉到对方来回摸索的右手朝着温暖的根源往上,轻轻的颤着身子,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带着老茧的指尖往上,摸到了芳草萋萋,好奇的压在了柔软的蚌肉上,只那么一下,像是触到了什么一般,身下的人浑身一颤,腰一挺,就泄了身子。 温热的水流打湿了指尖,不明就里的原玳从对方的腹间抬头,而手指,仍旧放在那个地方,似是疑惑的轻点。 华初抬手,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挡住了自己绯色的面颊,不让原玳窥得一丝害羞的情绪。原玳看了看她,又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到指尖上沾着的淫靡液体,方恍然大悟。 勾唇笑了笑,原玳缓缓的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往下,跪在了对方的双腿之间。压在了腹间的温暖突然消失,让华初觉得略微不适,但下一秒,她却只能慌张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高亢的呻吟了一声。 双腿被人扛在肩上,原玳火热的双唇终于落在了她最渴求的地方。灵巧的舌尖压着肿胀的果实,如同此前一般来回碾压。华初颤着双腿,慌张的不知所措。但更让她承受不住的,还在后头。 紧致的内里烫的可怕,好像随时会烧起来一般。华初咬着自己的手掌,努力克制着呻吟,可眼角浸润的泪珠还是把她的难耐表现无疑。 原玳挑逗了一会蚌珠,便将唇往下,落在了温暖的源头。溪流潺潺而下,似乎有什么在引诱着她一般,鬼使神差的,她低头,将自己的舌尖卷起,探入了桃花源中。 紧致的内里滑进一条温热柔软的东西,惊得华初浑身一颤,内里也跟着收紧。挂在眼角的泪珠滑落,抵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开始奋力推拒,一边死死地推着对方的肩膀,华初咬着唇,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说道,“不要......阿玳.....不要.....” 像是显得她会挣扎一般,原玳死死的困住了对方的腰身,进入内里的舌尖在滑腻的通道理来回移动,一瞬间,华初就好像没有了力气一般,软下身子,双手抓着对方单薄瘦弱的肩膀,任由她为所欲为。 原玳只觉得内里又缩了一下,忽而困住的腰身一挺,一到温热的水流顺着舌尖而下,滑进了她的口中。没有预备的,原玳被呛了一下,狼狈的从对方的腰间抬头,勾着唇角的银丝看向了身下的女人。 身下的女人沁满了薄汗,微微偏头枕在被子上,拽着身下的床单,细细的喘着气。她这幅无力的模样,无端端的让原玳生起了一把火。只觉得舌尖手指,身体的每一处,都想尽情地同对方接触。于是倾身,一手揽住了对方光滑温润的背脊,一手落回了原处,死死的吻住了躺在下面的女人。 舌尖勾缠,带着原先酸涩的味道原玳用力的挑逗着对方。落在私处的手指来回勾画,带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水来。指尖触到硬挺的果实,原玳坏心的勾手,手指滑下,快速闯进了温暖湿润的内里。 分开层层叠叠交织的温暖,似是划破了什么一般,原玳的食指,就这么一鼓作气的闯入了华初的最深处。身下的女人揪着床单的手一紧,猛的抬头,咬向了原玳的肩膀。手指猛的被紧紧困住,像是落入了无牙的婴儿口中一般,被用力的吸住。肩膀上传来刺痛,全身僵硬,停下了动作。 咬了好一会,身下的女人紧紧抱住了她,才松了口。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肩膀上,原玳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肩膀,保持着方才的动作,不敢移动一分。肌肤相贴的温暖让人着迷的失去理智,原玳察觉到对方的眼泪,只觉得愧疚有心疼,有些忐忑的,她拥着对方问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怎么忘了,女子的私处可是娇嫩的狠,方才她这么一下不知道有多重,华初铁定是疼的要紧了。打小,这人就怕疼,都落了泪,怕是不轻。 华初抱着对方的肩膀,缓了好一会,这才适应了原玳放在她身体里的手指。听得对方愧疚又心疼的言语,华初蹭了蹭对方的脖颈,将脸上的泪水蹭掉。这一蹭,就又出了事。内里有疼又辣,像是烧了一把火一般,烫的华初受不住,一下子又软了腰身。 她的双臂环着原玳的脖颈,咬着唇,轻轻的夹了一下对方的手指,这才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处,软着声音道,“动一下。”“....”听得她这般要求,原玳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仍旧停着手指,揽着对方到,“可是你还疼嘛。”谁晓得抱紧她的人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挪了挪位置,讲吻落在了她烙在自己身上的伤口,坚定的道,“动一下。”让你动你就动,婆婆妈妈的不来我来了!恨死她这般磨蹭的性子的华初,抱着身上的人,简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是说是杀伐果决的大将军嘛!怎么一句话还得让人说两遍。 察觉到对方的内里紧紧的咬着自己,还不安的缩紧又放松。原玳也晓得她是可以了,但也不敢很用力,只缓缓的动了起来。指尖在温暖的内里来来回回,每每进去的时候松了一波热流,出来的时候又勾了一掌的水。水声来回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如此的清晰。 桌面上的灯盏不知道何时熄灭,偌大的房中只有清冷的月光流了进来。原玳抱着怀里的人,来回的造访她的身体深处,贴在一起的肌肤只觉得要烫出火来。 “快一点.....”身下的人这么说道。于是进出的时候原玳加快了速度。“重一点....”女人喘着气咬着唇瓣抵着呻吟这么说道,于是原玳送进去的指尖力道加重。“那里....恩,重一点!”她的眼角沁着泪,话语也是难耐十分。没说一句话,都带着难以说明的轻吟。原玳听得她娇软的指挥着自己,还带着不可言说的动听声音,只觉得下腹酸的可怕,到最后,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下。 手指从一根变为两根,相拥的身体越发的粘湿,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到最后华初只能死死的攀住原玳的肩膀,发出高亢的吟声。 ☆、第一个地方——前尘旧梦 【四十六章】 夜太长,春色正浓。 华初撩人的声音是月挂西空的时候才平息的,原玳揽着她瘫软的身子靠在床头微微的喘着气。兴许是已经过了睡觉的点,再加上从未经历过的情,事,让华初觉着下,体十分的不适。背脊贴在身后人柔软的胸怀里,华初伸手,握住了原玳放在她腰间的那双手,十指紧扣。 靠在床头的原玳抱着怀里不着一物的女人,抚摸着她光滑的肌肤,低头吻了吻她略有些汗湿的面庞,低声问,“要睡了吗?” 怀里的女人摇了摇头,长发落在胸口,撩得人心痒痒。她的长发落了自己一肩,凉凉的,抚的自己非常适意。夜深,风从窗口吹进来,摇晃着纱帐,原玳明显的感觉到有些凉了。将盖在华初胸口处的薄被拉上一点,盖住了她裸露出来的肩膀,原玳吻了吻她的发顶,问,“不困吗?” 刚才折腾了那么久,就连她这个习武之人都觉得有些困乏了,更何况身娇体薄的华初呢。 察觉到身后人的体贴,华初扣住她的十指紧了紧,摇头道,“不困。”越是困倦,反而越精神。 怀里的人微微转了一下位置,找了个更好的地方窝在她怀里,盯着窗外那轮满月没有说话。原玳低头,看着她清丽的面庞,想着方才自己的动作,有些犹豫的说道,“是不是那里疼?” 记得进去的时候,这人还疼的在她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刚刚又折腾了这么久,难不成真的疼的睡不着了?念及此,原玳的手往下伸,略有些愧疚的说道,“我给你揉揉。” 怀里的女人感觉到腹上传来的动作,哼了一声,并没有拒绝。其实,也没有多疼但就是酸的十分厉害。原玳见她表情略有些适意,也晓得是真的疼了,手下的动作就缓了下来。 两个人静静地靠在一起,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等到原玳觉着差不多的时候,才问上一句,“好多了吗?” 怀里的女人轻轻应了一声,伸手又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后脑勺蹭了蹭她的肩窝,轻声道,“阿玳,今晚的月色,好漂亮。” 华初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有些失真。 原玳没有在意太多,只以为她来了兴致,便将下巴放在她脑袋上轻柔蹭了蹭,爱怜的应了一句,“嗯。” 可华初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用力的攒住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么漂亮的。” “嗯?”原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说什么,就又听得怀里的华初轻声说道,“那天晚上,庭院里铺满了大雪,月光落在雪地里,也是这么漂亮。”就好像原玳离开的那个清晨,带着霜白的寒凉。 隐隐察觉到到她要说什么的原玳,心一缩,环抱着那人柔软腰肢的手收紧。 “溯北的军队是夜里攻进来的,还没到岸边的时候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守城的将军来给夫人送信,将军府里的兵士都赶到岸边去救援。”华初久久记得那个晚上,士兵们在将军府外集结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雪夜。军靴落在雪地上,带着沙沙声,一声一声那么的整齐,仿若落在人的心上,鼓噪起所有的不安。 “我听到屋外管家们带兵集结的声响,就起身,到客厅去找夫人了。这才知道,是溯北蛮族攻城了。”那时候,原玳的母亲,那个总是精明睿智的女人,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摇晃的灯火里,她的表情冷凝,显得如此坚毅。 原玳的听到她说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心下一片酸涩,勉强深呼吸了一口气,紧紧的搂住了华初。 身后被一个暖炉包裹着,华初稍稍觉着没有那么冷了,她缩了缩身子,更紧的偎进原玳的怀里。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接着说道,“原家的家将配合着守城的士兵抵抗了几个时辰,但很快,就有斥候跑回来说,溯北的蛮族人上岸了。” 溯北的人太多了,根本不是初城的三万兵马能够抵挡的。更何况,没有一个华初人能够相信对面的蛮夷能够跨过苍茫的北川河,入主中原。 “然后,荣叔就劝夫人,说,撤离初城。”华初深吸了一口气,气息有些不稳。她还记得,那个看着她们长大的荣叔,穿着盔甲一身血的站在她面前,说让她带着原玳的母亲跟着原家的亲卫撤离。可是,那个女人,怎么肯答应。 “夫人没有答应,硬是要留在将军府,荣叔没有办法,只得遣人将我送走,和夫人还有嬷嬷一起留了下来。” 她是原家的女人,生是原家人,死是原家鬼,怎么会将这一城的百姓弃之不顾。意料之中的,原玳的母亲说,将华初送走吧,送到原玳那里。 “然后我就被两个亲卫护送着逃离了初城。” “我离开初城不久之后,将军府升起了火光,然后,城,破了。”她从南门逃了出来,沿着山路一直走,回头一看,却见漆黑的城池中升起了一道火光,而方向,就是城中的将军府。耳边隐隐传来兵戈之音,还有无数嘈杂的哭泣哀求,华初就晓得,这座城,破了。 “阿玳,初城没了。”她抓紧了原玳的手臂,喃喃的说了一句。泪水在眼眶中滚动,映着那夜的火光,却始终没有滑落。 “嗯。”她知道的她都知道的。原玳不敢去想象那时华初的无助与惊恐,只抱紧了她,一个劲的点头。 “蛮族的士兵从初城一路突进,所有进北的路都被封锁了,他们想带我去找你,可我却找不到寻你的那条路了。” 逃离初城的第二日,战火燃烧到临城,蛮族的军队仗着人多,而澜州的驻军又随原玳去了峡龙关,一路势如破竹。每一天,每一天所到的地方都在打仗。华初跟着那两个亲卫,一路逃亡到了雁城。 “到处都是死人,我们一路跑,只顾着逃亡,最终走到了雁城。驻守雁城的将领都是原家人,于是我们停在了那里。” 澜州的将领基本都是原家的人,自然安全。华初呆在那里,还做了几天的军医。但好景不长,溯北的军队攻了过来。 “但很快,溯北的军队就兵临城下。”雁城坚守了半个月,可进攻溯北的蛮族军队从别的城池来应援,一时之间,局势岌岌可危。 “没有了法子,守城的将军只得遣人把我送走。” “可北上的城池全都是蛮族人,我们没了法子,只得往南走,只一路走到了黎州的边界,我便让送我的人带信给你,下了宛州。” “我是要去找你的,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华初握紧了原玳的手,咬着唇苦涩的说道。 那位将军与她说,再坚持几日,大将军的兵马就会回来了。可她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驻城士兵的残缺尸体,而从未见沧澜军的旗帜。更何况,就算自己等到了原玳又如何,战火纷飞里,带着她,只能是拖累。所以走到黎州之后,她让互送她的人返回澜州,只身一人下了宛州。 与其一路不断的添麻烦,倒不如先顾好自己的安全,不让原玳担心。 原玳心头一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猛的抱紧了华初,困难的滚动着喉咙道,“你说,你曾让人给我带过信?” “嗯。”华初点头,还浸在回忆里,没有察觉到那人的异样。 “是,手书?”有些忐忑不安的,原玳这么问道。 “嗯,怎么了?”终于察觉到对方有些不对了,华初扭头,用一双包含泪水的眼眸望着她。隔着朦胧的水光,她看到了那人又惊又喜又悔又恨的表情。 这么一说,倒是让原玳想起了一件事。她还记得自己赶到雁城去救援的时候,战火结束之后,有个垂死的士兵一直抱着她的大腿指着自己的衣襟,对她不停的眨眼。她当时沉浸在失去故土的悲痛中并未多想,只以为那人是说要帮他寄家书。 当时原玳还点了头,沉痛的应了句本将军会的,你安心去吧。然后帮着对方阖了眼……之后,就没有之后了。事后她还觉得奇怪,一个小小的兵士为何敢如此叨扰她,该不会这人就是华初托信之人吧。 有些犹豫的,原玳按着模糊的记忆问道,“那个人,左脸上是不是有道疤?” “……”华初思索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好像的确如此。” 言罢,却听到身后之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啊……亏大发了!”若是当时在意一点,她也不用被折腾那么多年了! “怎么了?”华初回头,看着一脸崩溃的人,关切的问。 原玳超级后悔,自暴自弃的将脸埋向了对方的发间,闷声闷气的说道,“华初,我没有收到你的信。送信的那个人,还没有见到我,就没气了。” “……”华初一怔,扣住对方的手有些颤抖。没有收到的意思是……原玳一直都不晓得自己的消息,甚至是不晓得自己已经逃出了初城,那是不是代表着,这么多年,重逢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 “我以为你,不在了……” 对方近乎消散的轻叹在耳边响起,带着那么多年的期盼失落寂寞与绝望,跨过了时间,烙在了她的心上。华初的眼眶一酸,淌在眼中的泪差点滴落。 “阿玳……”华初喊了她一声,百感交集。 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故土,可她至少晓得原玳在这个世上,还有个盼头。听得她打了胜仗又得了什么封赏,那么多的漫漫长夜里,也就这么过去了。 当她晓得那个心心念念的大将军就要荣归故里时,有多么的开心,可当她听到,这人身死他乡时,又是多么的心灰意冷。就好像烟花散尽,只剩绝望。 可原玳呢,怕只怕早就觉着绝望了。那么多年一个人留在漠漠草原上,丢了故土,断了念想,与游魂有什么差别。 第一年,抱着战事快点结束的念头,等她。 第二年,抱着故土收复的念头。等她。 第三年,抱着卸下盔甲荣归故里的念头,等她。 第四第五年……越等,越没信心。 不是没有怨过,明明自己已经托了信给她,这人为何还不来寻她。总用战事繁忙做借口,却掩不了怕这人会有了新人忘旧人的担忧。甚至很多次梦中惊醒,皆是梦着这人转身离去。 越是怨,就越是怕,越是怕,就越是不敢在战事太平时去找她。等着等着,怀揣着这人终有一日会回来的念头,足足等了四年。等来的,却是对方身死的消息。 顾不得其他,匆匆收拾了行李返回了故土,给她点上一盏长明灯。她不要在异乡等了,她要回家,给原玳照路。她晓得这人从来都是个路痴,若是自己不上点心,只怕她的魂魄,这辈子都回不了家。 可就是又这么一等,等了一年,等到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多次,想问她为何不来寻她,好多次,想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有没有遇上别的人,好多次好多次想问好多问题。却最终止在唇边,问不出口。 那么多疑问,渐渐化作了重逢后的不安。可每每见她如同年少时一般,百般怨恨和哀愁,也就都没有了。 可今日开了话头,想要诉说之时,却被这消息,打乱了所有的思绪。原来,并不是忘记或者丢弃,而是她从未晓得,已然绝望。 这些年……你到底过得多苦…… 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华初回头,带泪的眼眸含情的妄想了那张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的面庞,用指尖轻轻描绘,勾勒着她的轮廓,最终将指尖落在了那人长了细纹的眼角上。勾唇,露出一个梨花带泪的笑容,“我这不是,还在嘛。” 眼角一颤,那人温热的泪,沾湿了指尖。 ☆、第一个地方——生辰快乐 【四十七章】 谁的泪打湿了掌心,满落心上。 月色朦胧里,原玳俯身,揽住了怀里的女人,泣不成声。 因着昨夜睡的太迟,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华初还没有起来。来医馆求医的人看着大门紧闭只以为华初又出诊了,于是便折了回去。至于原玳,咳咳,她一向早起惯了,不管昨夜如何折腾,第二日清晨该上工还是上工,该起早还是起早,没有一点懈怠。 昨夜里虽然闹腾了点,但原玳精神还是够的,折腾了那帮大半小伙一早上,到午时,从武馆旁边的酒楼提了两个菜,便返回家中。 回去的时候,华初仍旧没有起来。从前院进到后院,绕过屏风,却见桌面上还摆着自己今早出门时放的粥。摇了摇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面上,便走到床边,弯腰掀起纱帐,望着埋在被子里的女人轻声唤,“华初华初,起来了。”再不起来,一天就要睡过去了。 原玳不是不让她睡,只是怕她睡了一整天醒来之后,会埋怨自己不叫醒她了。毕竟医馆闭门一天,对华初来说,是件大事。 被窝里的女人动了一下,轻轻翻了一个身,却是没有起来。原玳摇头,伸手去掀被子,刚把被角掀起一点,就被被窝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 “别闹!”女人暗哑的声音从被窝中传来。 被打了一下原玳也不孬,晓得她这是醒了,将纱帐分开在两边挂好。便俯身,托着她的腰,连人带着被子将华初抱紧了怀里。 突然离了床铺,华初不安的惊呼一声,待原玳抱着她连着被子一起坐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惊魂未定。掀起眼皮一看,却见那人垂眸望着她,笑意盈盈。 当下一恼,从被窝里伸出手,朝着那人的面颊,啪的拍了过去。还没有打到,就被人抓了手腕。 原玳捏着她素白的手腕,觉着有些委屈,“我这不是叫你起来嘛,你怎的如此不讲道理。” 华初瞪了她一眼,用手掩唇,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回来就吵人睡觉。”这么突然闹起来害得她吓得心都要跳起来了,打她一下算是轻的了。 “不叫你,只怕你又要怨我了。”原玳望着她,笑眯眯的。昨晚睡之前这人就是不着一缕的,而今也一样。敞开的被子裹不住诱人的春光。原玳盯着她露出来的雪白香肩,精致锁骨,还有隐隐约约的玲珑起伏,勾起唇角笑的一脸满足。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察觉到暖玉温香在怀,拥着这人光滑的身躯,差点又不想起来的冲动。可为了养家糊口,原玳还是用着极大的意志力起来了。哎,如今下了工,还能看到如此景致,不多看两眼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想罢,一双凤眼又忍不住直勾勾的盯着那人望。 那视线太过直白,直白的让华初开心。她倒是不觉得被原玳这么看着有什么害羞的,最亲密的事情她们都做过了,害怕她多看两眼。矜持?那是什么?大楚的女人还有这玩意? 裹在被子里将头放在原玳的肩窝上,轻轻的蹭了蹭。华初半眯着眼,懒洋洋的说道,“什么时辰了?” 这相当爱娇的动作让原玳十分受用,她拥紧了华初,低头亲了亲对方的脸颊,应道,“午时过半了。” 怀里的女人猛的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后知后觉的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艳阳早已高照。这才慌忙的从原玳的怀抱里起身,裹着被子匆匆下床,一边翻着衣柜一边道,“为什么不早点喊我起来。” 原玳望着女人慌张的背影,轻轻的勾起唇角。果然,这人还是放心不下医馆的工作。 睡了大半天,华初想了想,于是决定下午也不开门了。算了算了,反正这城中也不只她家一家医馆,于是就留在了家中休息。 就这么,一天就过去了。到了夜里,念着昨晚自己被欺负得太惨的华初,将原玳很是折腾了一会,这才安心睡去。就这么你来我往的,两个人好是过了一段旖旎的日子。 转眼,冬来。 今年初城的第一场大雪,是在夜里下的。第二天早晨醒来,原玳发现院子和屋檐上积了厚厚的一场雪。下了雪之后,天倒是没有那么冷了,在门边跺了跺脚,裹紧了大氅,原玳便朝着四海武馆走去。 四海武馆是个规矩很严的地方,就算是大雪,学生们还是来上课的。原玳带着一群小少年在雪地里操练了一会,也觉得差不多了,就领着一队人拿起竹梗做成的大扫把,提了铲子,从校场一路扫到了四海武馆的大街。 到了午时,便解散了人,放他们回家。毕竟扫了武馆门前的积雪,自己家的也是要扫的,不然华初要是踩着滑溜溜的雪摔倒了这可如何是好。 匆忙的赶回家中,不曾想在门口遇上了一个不算熟的熟人,张净植。说起来,原玳已有许久不曾见到对方,可每次见到这个男人,都会想到这男人对华初的心思,脸色免不了难看了几分。 虽则心上颇有些不快,可原玳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十分欢快的与对方打了一声招呼,只是一转脸,便匆匆跑到华初的医馆,逮着那位年轻的大夫问,“张先生过来看病了?” “嗯,她母亲入冬之后又犯病了,今天是过来取药的。怎地,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了?”华初抬头,望着原玳神色淡淡的。 原玳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视线,点头应了一声嗯。便匆匆将话头撤开,问了一句,“你可曾用了午饭?” “未曾。” “那就一道。” 本就是等她回来才用饭的华初自然是点头的,到厨房温了饭菜,二人坐在炉火旁,用了午饭。午饭之后,原玳从厨房扯了一柄大扫把,便往庭院里走。华初见她如此,便奇道,“你下午不用去上工吗?” “雪太大了,也不方便活动,馆主就给猴孩子们放了假。我到院子里把雪扫了,不会走太远的。” “嗯。”华初应了一句,转身便走到前院。 因着一身武艺,原玳气力实在是大到可怕,几乎是一路横推,从后院推到了前院。大扫帚清扫积雪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冬雪日里显得如此清晰,华初看诊的时候偶尔抬头,便可以看到一声黑衣的原玳立在白茫茫的雪天中,高挑出尘。 那一声一声的清扫声,仿若喧嚣了整个冬天。华初听到这声音,也觉得这冬天没有那么冷了。最怕的不是漫天大雪的严寒,而是漫漫长夜里孤身一人的寂寞。幸而,这人回来了,此后半夜惊醒空对一室清冷不会再有。 黄昏之时,雪又落了下来。浓密的雪花从天而降,轻轻的落在了行人的头上,粘在了双肩,最后打湿了鞋面。原玳在外头呆了一会,实在是受不了这大雪,便带起扫帚,匆忙的回到屋子里。 彼时医馆的客人也已经走完,华初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火盆旁边取暖。见她带着一身风雪走进来,便将手中热茶放下,站起身来,走到她身旁。跟着她一起,将斗篷上的落雪拍干净。 原玳拖了斗篷抖了一下,落雪便不见了七七八八。只她发上还沾了不少,华初便让她低下头,给她清理。一边弄一边道,“明晓得落了雪,还要在外面待着,你这是还在贪玩的年纪吗?” 被她板着脸训斥原玳也不恼,只抓着她的手得意的笑,“嘿。许久未曾见过这般的大雪了,故而待得久一些。”她少年离乡,去的是草原。那里的冬天也会落雪,只不过一落雪,战事就紧张。她那时忙着想法子驱狼逐虎呢,哪有心情赏雪。 这还是她时隔多年后,第一次那么喜欢冬天。 华初嗔了她一眼,拍着领口上的雪花道,“你哦!” 原玳望着她,只一个劲的傻笑。笑完之后,扭头看了屋外飘落的鹅毛大雪,无不遗憾的说道,“我今天下午算是白忙活了,要是晓得她傍晚也落雪,我这还折腾个什么劲。” 华初闻言,瞪了她一眼,只吐了一个字,“该。” 冬日里吃火锅是最好的。 初城的每家每户都备有做火锅的炉子,燃着碳的炉子上架着涮肉的锅子,再暖上一壶酒,实在是再好不过。今日下了第二场大雪,配着天气,晚上自然是吃火锅。 这对原玳来说实在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今晚上涮的都是肉,羊肉牛肉猪肉各种肉,只要是初城能找到的肉,今天桌面上几乎都有了。 放了辣椒麻油的汤十分的刺激,原玳哧溜溜的吃着肉,兴致十分的高亢。华初在旁给她温酒,见她一杯又一杯的接着喝,就让她喝慢点。原玳吃得开心,便问,“今日可是有什么开心事嘛,怎地如此丰盛?”往日华初就算惯着她也不会那么铺张,就是怕两个吃不完浪费掉。 华初闻言,给她倒酒的手就是一顿。她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眸,却见里面只有坦然的喜悦,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你不会不晓得吧?”对方望着她,一脸探究。 “……”咦,她应该知道吗?原玳望着华初,有些楞。 像是明了了什么一般,华初倒满一杯酒,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今天是你的生辰。” 生辰……嗯,等等,生辰。她的?原玳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 华初点头,一脸的无奈。这人是有多少年没庆祝过自己的生辰了,竟然连自己出生的日子也忘记了。望着有些傻楞的原玳,华初无力的扶额,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个地方——秦晋之好 【四十八章】 生辰啊,已经不记得许久了。如今被人提及,原玳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抿了一口酒,温酒入喉,暖入心间。 见她这副模样,华初勾唇笑笑,举起酒盏,往她杯子里倒满了一杯热酒,言道,“没记性也得有个度,怎地连自己生辰都不曾记得了呢。” 原玳摇头,含蓄的笑笑,“离乡多年,忙于事务,久而久之也就忘了,今天若不是你提起,我倒还真想不起来了。” “那我年年都会让你记住。”说话的那人望着她,眼眸盛满了柔情。原玳望着她泛着秋波的眼,怔了一下,应了声,“好。”自此之后,年年岁岁,吾愿常伴卿身。 冬日的第一场雪过后,时日过得很快。白日短暂,寒夜漫长,很快,就是冬至了。 凛东至,大雪漫天,今日,便是华初的生辰。对于自己生辰记不太清的原玳,却是将华初的生辰记得很清楚。自初城破城之后,每到冬至,原玳总会朝南焚香,为华初敬上一杯酒。今年却是不会如此了,她的华初还在,有何须敬上一杯养过的酒。 为了能将华初的生辰过好,原玳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向许多人有经验的才子打听了不少,这才敲定了方案。等到了冬至那日,华初看向自己手工做的木雕露出来的惊喜,让原玳觉得自己的心思大体还是让华初满意的。 白日里忙活了一阵之后,夜幕很快就降临了。自己妻子的生辰,原玳自然是要好好下厨的,于是晚饭便是她的杰作。北方草原呆了五六年的大将军,做菜也很有草原的风味,虽然不是非常的好吃,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总之,华初吃着心上人做的饭菜,大体上也是十分满意的。 “还不错。”将桌面上摆出来的菜式都试了一遍,华初放下筷子,神色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得到爱人中肯回答的原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之前还在担心对方会不喜欢的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劝到,“多吃点。” “嗯。”华初点头,应了之后便埋头认真的吃了起来。只顾着看对方吃东西的原玳看着她这模样也甚是欣喜,不过也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饭过中旬,一直在细声细气说着话的原玳突然开口道,“今日出门买菜的时候听得卖猪肉的姜姨说,隔壁私塾的张先生快要成亲了。” “嗯?”华初虽说对这些街头巷口的八卦有些不上心,但是原玳这么说了,也就不得不分了一丝心神去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原玳见着对方将注意力落在了自己身上,有些开心,咽了咽口水又道,“据说那位小姐是长安巷开粮铺那位的千金,说是前段时间出门遇难被张夫子救了,于是便一见钟情,就定下了婚约。” 面前的女人听了她的话,仍旧是神色淡淡的。原玳撑着自己和善的表情,努力让自己别那么紧张,接着说道,“他们的婚期就定在了上元节的后一天,正月十六。” “然后呢?”不明所以的华初歪着脑袋问道。拧起来的眉头充分表示着她现在的心情十分的不悦。别人成亲,与你原玳何干,你如此上心又是为何?难不成……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华初看着对方的脸色是越发的不好了。 一向挺会察言观色的原玳不知为何,此刻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华初的表情,听得对方回应了自己,便放心的自顾自接着说道,“前几日,我找人仔细算了我俩的生辰八字,挑了几个日子,正月十六是最为合适的。” 对面的华初像是听懂了什么一般,微微放大了瞳孔。说到这里,原玳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少许,“半个月前我让梁师傅赶制喜服,过几日大概就做好了,到时候拿过来先试一下,不合适再裁。” “主婚人也找好了,是城里有名望的老人,这个你不用担心。宴客名单,我这边的那份弄好了,就是不晓得你要请谁。”原玳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将华初的手握在了掌心低头吻了吻她细嫩的手腕,抬眸,一脸认真的说道,“华初,我们再成一次亲好不好?” 滋的一声,燃尽的蜡油滴落在桌面。北风在窗外呼啸,似乎将屋子里的灯火也摇晃了。有些慌张的,华初将自己的手从原玳的手中抽了出来,站起身子,略微踉跄的朝着窗边走去。 “我……我去看看窗有没有关严实。”她转过身,抬起手,触到眼睑的那一刹那,泪水疯狂的涌了出来。 原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色渐渐僵硬了起来,犹如冰泼,一腔热情瞬间冷了下来。喉咙里像是梗着什么一样难受。她望着对方,固执的问,“华初……你,是否不愿?” 那人没有回答她,背对着她面朝着窗户的身子,却如秋风中凋零的叶子颤抖起来。低哑的啜泣声从窗边传来,惊得原玳浑身一颤。 她跟着站起身子,走到那人身旁,双手发抖的将她的身子掰转到自己跟前。低头,便看到向而坚韧到极致的女人咬着自己的手掌,泪流了满面。 分明是哭的难以自持的女人,看到她呆楞的表情时,一张脸绷了起来。流着泪凶巴巴的虎道,“不许看!” 兀自还在担忧的原玳,听到她这一句之后,什么心都放了下来。伸手,将女人揽进了怀里,拍着对方的背脊,柔声道,“好,你让我不看,我就不看。” 肩上落满了温热的泪,烫的原玳满心的温暖。 她这哪里是不愿意,分明是愿意到了极致,喜极而泣。 正月十六,东风,晴。 昨日上元节的喧嚣在干净的街道上留下了无数的红色痕迹,大清早的,清扫街道的人就推车出来,保证一城的清洁。 按照澜州人的习俗,新娘新郎成婚前三日是不得见面的,故而三天前原玳就搬进了四海武馆里。虽然昨日因着上元,回了一趟医馆,但仍旧不能缓解自己此刻的不安。 天还未亮,梳洗的丫头们就过来等着了,早早地换了衣服,用了早饭之后,就等着出门迎新娘子。 武馆的馆主一大早便看着原玳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走,难得焦虑的模样,坐在廊檐下的凳子下,笑嘻嘻的调侃,“原玳老弟,这都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想着新娘子啊。放心吧,今夜有得你看的,哥哥帮你顶着,绝对没人来闹洞房。” “……”原玳扭头,看着馆主那张满是络腮胡的彪悍大脸,定了定神,才应了一声,嗯。 她和华初成亲,对外说的是当年离家年少,成亲成的简陋,自个觉着挺对不起华初的,故而想再来一次,好好补偿华初。 武馆里的师傅都是性情中人,也没笑话她疼媳妇没骨气,都大咧咧应着要帮忙,其中以馆主为最。 听了自己最欣赏的师傅之言,馆主摸了一把络腮胡,嘿嘿笑的意味深长。 将一刻当做一年来熬,总算是熬到了时辰。跨上高头大马,带上聘礼,迎亲队伍便朝着医馆走去。 鞭炮声在长巷响起,一声一声的噼啪回响在远方。经过正街的时候,恰好遇上了张净植的迎亲队伍,看着同样跨着高头大马披霞戴冠的张夫子,擦身而过的时候,原玳朝他点了点头,拱手倒了一声恭喜。也不知道是不是存了一点小心思,跟在身后的小徒弟看着原玳,总觉得那位总是正经严肃的师傅带着那么一点得意洋洋。 想着坊间的传闻,小徒弟不噤唏嘘。这男人啊,嫉妒起来真是可怕。按着阴谋论,小徒弟越发觉着自己师兄说的那句,原师傅挑着那日成亲,绝对是故意的,十分正确。 不晓得被子里学生们编排得怎么样的原玳,一脸得意的打马走过清秀的书生身边,而后脸色又开始发虚了。 不晓得是不是太过紧张的原因,一张在马背上从容淡定的原玳却觉着十分不安。死死的拽紧了缰绳,生怕自己掉了下去,心头发虚的厉害。 明明是春寒凛冽的日头无端端的却出了一身冷汗,于是这从武馆到医馆的路,便显得十分的难过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门口,一路稳着自己不要出差错的原玳,到了关键时候又出了错。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鞭炮响起,翻身下马的原玳一个没注意,下马的时候脚为落实,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头上的帽子也差点掉了下来。 见此情形,众人毫不客气的哄堂大笑。原玳心中也是十分羞恼,偏偏面上不表现出来。站直身子,扶正官帽,板着脸扫了周围一眼,四下噤声。 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人。被质感非常强的锋芒扫过,大家不约而同的想到。 被新郎官的眼神震到的礼官,很快就反应过来,带着新郎官一路杀进了屋子。过了几趟刁难将身上的银子全给光之后,有些狼狈的原玳,总算是接到了新娘子。 她一身嫁衣似火,明明亮亮的落在了原玳的瞳孔里,烧起了炙热的焰火。原玳望着被喜娘牵着,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华初,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想要牵住她。 也不晓得是不是看不到路的原因,只差那么一点的距离,堪堪要碰到的时候,华初磕到石子,一个踉跄,歪了身子。 大红的盖头乱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原玳眼明手快的将快要跌倒的女人扶了起来,整个人抱在了自己怀里。 “嘶……”因着那一下崴到脚的华初,倒一了一口凉气。 那声虽小,原玳却听得仔细。抱着女人,新郎官皱起了眉头,贴在对方的耳朵问道,“可是伤到了?” “嗯。”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原玳也不废话,直接弯腰,将怀里的女人打横抱起。大红的盖头一颤,滑落了大半。秀美的容颜露出一角,引得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果真,是个妙人。 怀里的女人慌乱的拽紧了原玳胸前媳妇,死死的将自己要掉了的盖头稳住,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同样很紧张的人抱紧了她,将她的脸压向了自己的怀里,朝着前方稳妥的前进。一边走,一边道,“将脸朝里,有我在,别怕。” ☆、第一个地方——天涯 【四十九章】 将新娘子抱进花轿,原玳翻身上马,听着身后传来的鞭炮声,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方才落了下来。 她这真的是,成亲了。 花桥里坐的是新娘子,新郎官打马游街,一路闲闲,那模样,端的是少年风流,意气风发。因着新房安置在景府,故而迎亲队伍绕着初城走了一遭,便又重新回到了景府。 日上中天,吉时已到,回到景府门口的原玳翻身下马,将手上的缰绳扔到了一旁的徒弟手上,急匆匆的便走到了花桥门前。 “踢轿门,迎新娘子下轿。”礼官站在门口,微微抬首,亮出了洪亮的嗓子。原玳一抬衣摆,轻轻的一踢轿门,站在一旁的四海武馆馆主朗声笑道,“原老弟,你踢的那么轻,以后怕是要惧内呦~”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均是嘻嘻笑。这番揶揄的语气,倒是让原玳挑了眉,她抬首,对着一旁的粗狂爷们淡笑,“彼此彼此。”这一笑,端的是无比风流,也让一旁的大老爷们支支吾吾的红了脸。 初城里,有谁不晓得四海武馆里那位长得虎虎生威的馆主,是个超级惧内的主啊,闻言,众人笑的越发的欢腾了。 一片喜气洋洋里,鞭炮声重新燃起。倾下的轿门里,素白的纤手拨开门帘,顶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就要走了出来。年轻的新郎官上前,伸手牵住了自己的新娘子。 素白的纤手落在温热的掌心,原玳合掌轻轻的握紧了那只柔软却坚韧的手,珍重而又深情。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掌中握着的那个人,是她此生的唯一。 牵着新娘子一路走过来,跨过门槛,跨过火盆,终于进了喜堂。 高堂无人,摆在那里的,只有景隐先生的灵牌。隔着一段红绸,她们并立在这喧嚣的喜堂里。 “一拜天地……”未曾屈膝,只朝着门口遥遥一拜,但求天地作证,此生,唯有身旁之人能携手同行至白到苍苍。 “二拜高堂……”转身,对着空旷的席位恭敬弯腰,只愿父母庇佑,今世,牵了线便再无分离。 “夫妻对拜……”再转身,两两相对。谁的官帽打了谁的红盖头,两两相亲,互盖印章,从今以后便是此生唯一相对的人,永以为好。 “送入洞房……”好事的客人们簇拥着新郎新娘,将她们送进了喜房。喧嚣声中,花灯初上,大老爷们拽着新郎官去宴客,小妇人们就留下来陪着新娘子唠嗑,直到夜色深深。 被拽离的时候,原玳抓着门框在众人的推搡中回眸看了一眼,却见她的新娘子顶着红盖头,坐在大红的新床上,安安静静。红霞漫天,落满眼眶也亮了心上。推着她的大老爷们见此就揶揄的笑,“这才刚开始呢原老弟就耐不住了,放心吧,今晚有的你折腾的。” 饶是再镇定的人,被这么挤眉弄眼的一打趣,也不禁红了脸,慌慌张张的脱了手,放下门框,随着人流到了客厅去宴客。 新婚之夜,哪里有放过新郎官的道理。平日里原玳总是凶巴巴的板着脸,让人不敢戏弄她。这不,大喜的日子,大伙瞧着她心情好,也就没了顾忌,一个劲的涌上来给她敬酒。灌了一杯又一杯,就连平常不敢惹她的小徒弟们也大了胆子,上前给她敬酒。这么一来二去,总是心心念念早点结束的原玳,就脱不开身了。 索性开了怀,捧着一坛酒开始逆袭。一众人拿着大碗喝酒,喝的痛快淋漓,待到原玳将那些人灌得四仰八叉再无反手之力时,夜色早就深深。 大红的喜袍沾满了酒水,喝的头重脚轻的新郎官晃悠着脚步,撑着额头,一路摸着回廊墙壁,踉跄的推开了新房的大门。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摆在桌面上的吃食,下意识的绕过屏风,看到那个端坐在床上的人儿瞬间亮了双眼。 急匆匆的跑了过去,一个踉跄跌在了床边。碰的一声引来昏昏欲睡的喜娘的注意,见年轻的新郎官扶正了自己的身子,伸手,就要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赶忙拿了手上的称杆,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阻止到,“哎呦,先生,别着急,金称子,金称子。” 喝的半醉的人尚有意识,放在盖头上的手就是一顿,幡然醒悟一般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口中念念叨叨道,“称心如意称心如意……”说着,接过喜娘手中的称子,挑开了那方红盖头。 红色的盖头落下,如玉的容颜便显露出来。如墨的长发盘起,往下,纤长的睫毛扑朔,宛若灵巧的蝶翼。灯下的红颜像是沾了酒一般,令人如痴如醉。拿着金称子的新郎官只看了一眼,便愣了。 “真好看……”她迷离了一双眼,歪着脑袋打量着床上的女人,吃吃的笑了一声。 局促不安的女人听了这句话,一双晶莹的耳垂染上了惊人的绯色。 饶是做了那么多年的喜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新娘子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位,也难怪新郎官会楞成这个样子。念着*一刻值千金,也不好过多打扰别人的喜娘,很有眼色的咳嗽了一声,便念着吃生饺,喝交杯酒了。走完了所有的流程之后,识趣的喜娘转身,退出了房门,屋里,便只剩下醉的晕乎乎的新郎官,还有带着微微羞怯的新娘子。 也不晓得是喝的太多,还是累了,喝完交杯酒之后,原玳累得向后仰,整个人呈大字一般躺在了床上。 甚是疲乏的华初摇摇头,转身出了门口,将房门锁上,这才回了房间安心的脱下喜服。 铜镜下,华初穿着雪白的中衣,端详着那张卸下了粉脂容颜。红颜如玉,可仔细的一看,却能在眼角处看到细密的皱纹。失神的一般,纤长的食指拂过面颊,轻轻爬上了眼角,拂过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镜中散着发的女人,忽而露出了一个笑容。 大红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身后的人带着火一样的颜色还有浓烈的酒气拥住了她。喝的迷蒙的原玳,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纤细的女人,将脸紧紧的贴着她的脸,耳鬓厮磨。 铜镜里,朦胧的浮现出两张脸。察觉到身后人传来的温度,华初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容颜,恍恍惚惚中,仿若回到了那一年的冬夜。稚嫩的年少和时隔多年的如今交缠,恍若初次相逢,醒了一场十年大梦。 鬓角沾了晶莹的泪珠,原玳低头,看着穿着中衣的柔弱女人,低头,轻轻吻掉了她眼角的泪,沉沉的唤道,“华初……” 她的吻,从眼角吻到面颊,一寸一寸,终于滑倒了粉色的唇瓣,唇齿交缠,不离不弃一如当年。眼角沁着的泪滑下,华初承着她的吻,低低的唤了一声,“阿玳……” 带着叹息的沉醉,她伸手,摸到了对方的发带,灵巧的手指一点,发带抽离,对方的三千青丝滑落肩头,垂在她的脸上。她的青丝,她的黑发,彼此勾缠,在越来越深的吻里,交缠得越来越深,再也分不开。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她们终究还是在了一起。 圆盘似的月光爬在半空,将这片清幽的天地照亮。红鸾帐暖,一室春光。 云开的书信是在二月初五的时候来的。送信的是一只瞬息千里的青隼,被白蜡包裹着的信纸上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七月初七,宜嫁娶,友来否? 没有多想,原玳挥笔,只回了一个字: 来。 青隼震翅,将原玳的回信带给了远隔万里的云州好友。凝眸,望着那道清影,站在廊檐下的原玳也暗自下了决心。 二月初九,晴,原玳看了黄历,说是宜远行。这天一大早,将药铺子的后续事务交给人打理的华初,握着钥匙,站在门口锁门,那模样,颇有些犹豫不决。 原玳牵着马车,站在巷子里,看着她这幅踟蹰的模样,只温和的说道,“又不是不回来了,作甚如此舍不得。”华初闻言扭头,撇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把门关上。将所有的行李都放进马车里,原玳看着坐在她身旁神色有些郁郁的女人,心下有些忐忑,但还是一甩马鞭,驱着马车走出了巷口。 一路走出城门,行在南门的大道上,原玳望着眼前一片空旷的麦子地,有些忐忑的说道,“你要是不乐意,我们喝完云开的喜酒就回来好不好?” 前几日,她与华初说要不要把那些没有一起走过的地方都走一遭,谁知这人没回答,只用幽幽的眼神看了她好久,第二天就找人交接了医馆。 想来在此处生活了那么久,华初或许是不愿奔波的,这么念着,心下就越发的忐忑了。正犹疑之际,却听身旁的女人幽幽的说道,“你这般说风就是雨倒是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害得我还在担忧是否有什么做的不妥贴。傻子,都随你出来了,哪里又是不愿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自是去哪里的。” 她的声音幽幽,却稳稳的落在了原玳的心上。似是得到了什么一般,原本还不安的人浅浅的勾出了一个笑容。 “华初……”拽着缰绳,看向辽阔的远方,原玳唤了一句。 “嗯?” “要走了哦……” “好。” 话音刚落,那人的马鞭响起,尘土飞扬。“驾!”车轮碾过干燥的土地,震起尘烟无数,摇晃的车身里,华初伸手,揽住了那人纤细劲瘦的腰身,将脑袋耽在了对方的肩头上。 身后巍峨的城池越来越小,一望无际的黄色平原上,只有一辆小小的马车,载着一双小小的人,驶向了远方。 一骑绝尘,那背影一如两年前冲出三月春雨时的缥缈,可这一次,她却再也不是孤身一人。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染风奕剑雪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